第792章 罗教授各怀心思的学生们
這趟去的时候带着一個人,回来的时候拉了一车东西,回到家裡還要好好收拾一下。
太阳還沒落下去,不過单位已经下班了,路上都是匆匆往家赶的人。只有一些学生放学后贪玩,在路上、巷子口打闹着,不知疲倦,享受着快乐的童年时光。
虽然物资匮乏,但孩子们精神世界却很充实,手裡拿着自制的铁丝弹弓,又或者捡来的细长直树枝子,嘻嘻哈哈的笑闹着。
李龙有些羡慕,随即又迅速的开车到了大院门口。
路過收购站的时候发现沒人在,想来過来看到大铁门锁着,那些卖东西的人就知道主人不在,也就不這裡停留了。
吉普车刚开到大院门口,就听到裡面韩芳的声音:
“我叔回来了,我听到车响了……我来开门!”
然后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大门打开,露出韩芳带笑的小脸。
李龙笑着冲她点点头,开车进了院子。顾博远正站在床车边上照看着明明昊昊,李龙停车下来后,就闻到了浓浓的炖鱼香气。
新鲜的鱼,味道就是好。
“今天不错,回来的挺早。”顾博远跟個点评员一样点点头,“這是又进山去了?”
“嗯,进山看看他们洗羊。”李龙打开后备箱,把那头小马鹿放出来,這两头小马鹿,比院子裡跑着两头略小点儿,但已经能吃草了,這时候突然来到陌生的环境,還有些害怕,两只靠在一起,看着挺可怜。
小黑凑過来想要闻一闻,两只小山羊也跑過来想要结识新伙伴,两只小马鹿吓坏了,以为這是猎杀者,干脆撒开细腿直接就跑起来了,连带着其他两只小马鹿一直跑着,院子裡顿时就闹腾起来。
“嘿,你咋又弄来两只?這個东西太闹腾了,小小的就知道顶人了!”顾博远先前进门的时候沒注意就让小马鹿给顶了一下。
李龙笑笑,沒回话,他把后备箱裡的皮子、鹿角之类的都搬到了厢房。
原本空荡荡的厢房,现在已经基本上都满了,分门别类,他還打算再做一些木头架子,像在山裡的小木屋那样,把东西放在架子上摆好,這样更方便收取和存放。
东西放好,那边杨大姐喊着开饭了。
李龙去洗手换衣服准备吃饭。
顾晓霞和他打個招呼后就出到院子裡,李龙换衣服的时候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处,确定已经结疤且沒有发炎化脓,便真正放下心来。
虽然這一次命大,但以后還是要注意,枪带着,到山裡要小心,消炎药要带着等等。
出来吃饭,经顾博远的提议,干脆把饭桌端着到院子裡,就在床车边上,這样明明昊昊在边上玩着,大人也能看到,不耽误吃饭。
新蒸的馒头,熬的浓浓的大米稀饭,分成两盘的鲜味十足的炖鱼。
虽然只有一個菜,但是闻着香吃着香,這就足够了。
李龙饿了,连吃了两個白面馒头,炖的鱼其他人吃完,剩下的连汤带肉让他包圆了。
稀饭只是在最后喝了半碗,感觉饱了。
“今天你吃的不少啊。”顾博远在院子裡调侃,“小龙,你這是中午沒咋吃饭?”
“吃了,在我大哥那裡吃的,”李龙說道,“就是今天跑的地方多,去了队上,又去了山裡,還帮着洗羊,干的活多嘛,吃的就多。”
“還真是。”顾博远让李龙這么一解释,也不调侃了,感慨的說,“年轻的时候在队上开荒,那时候真能吃,苞谷面发糕,一個人能吃半笼!现在真是不比以前了……”
“那真是。现在你一天天的都不干活,”顾晓霞一边看孩子一边說道,“天天往店裡一坐,活动量少了,自然也就吃不下了。”
让女儿這么一說,顾博远脸上略有点挂不住,但想想好像的确如此,自己现在不干农活,冬天往屋子裡一猫,夏天就在店门口一坐,有人来了卖东西,沒人来了就看书听收音机,有点不对啊。
“后面我得活动活动。”顾博远是能听进去劝的,“不然再胖下去,该得病了。”
嘿,這就对了。
顾博远在院子裡又转悠了一会儿,回他的院子去了,李龙和顾晓霞两個抱着明明昊昊进屋,又把床车收了。
眼下天慢慢变长,温度也升了起来,蚊子目前還沒過来,是最好的时候,再過段時間,温度再升高就有点热了,而且那时候蚊子也多起来,在外面呆着就挺难受。
第二天吃過饭,等杨大姐接手明明昊昊的时候,李龙就开着吉普车去了收购站。
让李龙有些意外的是這时候收购站门口就已经有人提着袋子等着了。
看到李龙過来,那些人让开位置,脸上露出笑容来。
李龙打开铁门,先把這些人让进去,然后把吉普车开进院子停好,這才去开房间的门。
“排好队,按先后過来的顺序一個個来,别急,咱们有時間,”李龙說道,“等我把东西摆治好。”
他到柜台后面,把一应用具放好后就开始收东西。
“老板,你這具体啥时候开门沒個定数嗎?我們有的来過好几趟了……”排在第二個位置的人问道。
头一個从袋子裡拿出来的是一沓兔子皮——李龙看着皱了皱眉头,一边翻看皮子一边给第二個人解释:
“我现在也是在找合适的人看店,我自己有事需要经常往外面跑,不然的话我自己就看店了。现在沒找到合适的人,所以就只能看時間……我尽量吧。”
“你看我怎么样?”那個人嬉皮笑脸的說道,“我能天天帮着你看店,工资也不高,一個月给我五十就行。”
李龙头都沒抬,直接甩了一句话:“我和你不熟。”
他沒等第二個人說话,就对头一個人說道:
“你這兔子皮是春皮,你看上面的毛开始褪了,這皮子比冬皮要差一些,一张按两块算。”
原本李龙以为那個人会讨价還价一下,沒想到他干脆的应了一声:
“行。”
二十一张皮子,大大小小,基本上都是灰兔皮,李龙给了四十二块钱。
這個人袋子裡還掏出四张水老鼠皮来,李龙翻看了一下,說道:
“這也是春皮,不過水老鼠的皮子比兔子皮要贵一些,一张给你按十三算,這大小我就不分了,怎么样?”
這四张皮子两大两小,小的自然是沒大的值钱,但李龙给了均价,就是看着刚才对方那么爽快的份上。
“好。”這個人也很干脆。
“你剥水老鼠皮的时候,公水老鼠的肚脐眼下面有個囊,你收了沒?”李龙问道。
“沒有注意……你是說那裡翻出来的黑的脏东西嗎?让我扔掉了。”
“這個东西也能卖钱,下次逮到水老鼠,把這個一块带過来,一包黑东西,我给你按十块钱算。”李龙說道。
“真的?”那個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李龙认真的点点头。
這個人结账拿了钱,快速的走了。李龙觉得他生活的地方,可能有不少水老鼠,這是回去着急着掏水老鼠了。
第二個人拿過来的是一袋甘草——這玩意儿這段時間比较多,因为开春犁地,有些人开始打那些荒地的主意。
开垦荒地也是有讲究的——眼下荒地太多,所以懂的人知道去找甘草多的地方,這裡沒什么盐碱,开垦后就可以直接种庄稼。
不像再過两年,棉花涨价后,大家发现盐碱地种其他东西都是欠收甚至绝收,但种棉花长势還挺好,所以那时候就不挑地了,只要是荒地都给承包开垦了。
這时候荒地多,所以想多种地的人就挑着开荒,开那些长了甘草、苦豆子的地方,這些地方土质還不错。
這开出来的甘草根,开荒的地主大多是不太在意的,于是就有人去捡来卖。
李龙翻看了一下,从中挑出来一些放在一边,看着那個人說道:
“這玩意儿,你是故意的還是不知道?這是苦豆子根,可不是甘草根,你拿這個玩意儿過来,是糊弄我啊?”
苦豆子和甘草在不开花的时候长的很像,知道的人能分出来,苦豆子叶片大,甘草叶片小。
“這不是苦豆子根吧?”那個人故做不知的拿起来看看,說道,“我看长的挺像的嘛……我给你說,這些不是我捡的,是我媳妇捡的,這不都一样嗎?”
“你两個看一看一样不一样!”李龙拽着一根甘草根一根苦豆子根让他看,苦豆子根外面皮颜色更深一些,味道也不一样。
那個人有些窘迫,打着哈哈說道:
“我真不知道,不是甘草根那就捡出来吧,回去我就說那個婆娘去,還敢這么弄……不是让我丢脸嘛?”
“你這甘草根沒晒干,一公斤我给你按三毛五算,這些称一下……八公斤二,两块八毛七,来,签字拿钱。”
头一個拿了近百块钱,自己就拿了两块多钱,這個人脸上有点挂不住,磨磨蹭蹭不想签,李龙指了指后面說道:
“价格就是這样,你要不卖的话,那不好意思,拿着去其他收购站吧,我给你說,我這价,全县能找出第二個来,我给你双倍。”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龙的這個收购站给的价格很公道——或者說,在沒有对比之前還不好說,市场那個收购站开了之后,大家就清楚了,這個收购站的价格给的是真好。
后面人听了也都在說,你要不卖就赶紧腾地方。那個人這才不得不签字,拿钱,卷起自己的袋子走了。
李龙看出来這個人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走路虚浮沒個架式,不像是干活的人。
感觉有点像平凡的世界裡,少安的姐夫满银,只想捡现成的。
只是一個闪念,之后李龙便继续给人看东西,评级,秤货量货,算钱。
从八一年冬天开始李龙就和收购站打交道,卖的东西种类不少,也托了陈红军的福,两個人聊天的时候他对于收购站经常收的东西价格也大概有個谱,再加上后世網络上看的多了,所以来卖东西的,他几乎都能說得上话,啥东西都能聊几句。
半瓶子水冒充個行内人還是沒問題的。
大约是好几天沒有来收购站,打算卖东西的人积累的比较多,所以一直到快两点下班的时候,李龙都沒有把东西收完。
收来的东西,吉普车一车是装不下的。
他看看后面的人說道:
“最后面那位大姐,帮忙把铁门关一下,咱们這些人收完就先不收了,下午再来,不然都吃不了午饭了。”
“好好好,”最后面那個大姐提着一個筐子,裡面放着的是好几样东西,有甘草根,有锁阳,有半筐子麻钱——這大姐還挺有劲的。
李龙动作很快,估价也不小气,很快就将前面這些人的东西都收了,哪怕倒数第二位拿来的是一沓子线装本的旧书,他也按五毛一本给收了——人家也挺开心,比废品站贵就行。
那個大姐乐呵呵的看着李龙收东西,到最后這個的时候,她還忍不住說道:
“這破书也收啊?那时候我們家裡存了好些,有上百本呢,都烧了火了。”
“要有的话,拿過来,我基本上也都收。”旧书,特别是這种民国和清初的,李龙觉得還是有些价值的。
虽然自己不懂。
這個时候,在乌城的农学院裡,罗教授正在给自己带的几個学生說话。
“其实你们也不必勉强,這是一個全新的课题,学校虽然支持我来做,但给的经费不多,而且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县下面的村子裡,條件肯定艰苦。你们可以在学校继续上课直到毕业,我代的课有其他老师来教……”
“罗教授,我已经下定决心跟着您研究這個课题了,”一個扎着两根辫子的女生认真的說,“我觉得這個话题很有研究价值,对咱们XJ的农业发展会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我肯定跟您去!”
“我也去,條件艰苦我可不怕,我家是和田的,那边再艰苦,能比沙漠边上艰苦?北疆這边已经好太多了,南疆這时候,我爸妈還在外面吃沙子呢!”一個男生爽朗的声音說着。
“就是,罗教授,你也别觉得我們娇气,吃点苦算啥,我們都觉得這個课题很有研究价值,跟着您能参与這样的课题,是我們的荣幸才对!”另外一個男生扶了扶眼镜說道。
“李清源,你就算了吧,你是乌城人,根本沒在农村呆過,說实话吃苦這方面,你不在行的。”另外一個扎马尾的女生笑话他。
“何丽娟,你不也一样嗎?你虽然是县城的,但家裡條件那么好,去村裡住大通铺、吃粗粮,你能呆得住?”
“我……我不行就带一些零食過去,带一些钱過去嘛,吃不下我還买不上?再說了,你们能承受,我也能!”這個叫何丽娟的女生长的白白胖胖,明显感觉在這個环境下這种体形,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何丽娟的爷爷奶奶算是老革命,爸爸妈妈是县裡的中层干部,家庭條件還是非常不错的,她自小就沒受什么苦,其实算起来,這一次罗教授最担心的還是她。
“小何,我觉得你還是慎重考虑一下,這次去的村裡和你家裡條件不一样,而且我們在村裡呆着可不是一天两天,至少要呆一個月的,這样的环境,你真的不一定能承受。”
“教授,你可不能看不起我!我一定能行的!”何丽娟倔强的說道。
既然学生们都有信心,罗教授也不再多說,他看了看表,然后說道:
“那咱们现在散会,各自回去收拾行李,被褥都要带上。明天一早,学校会派车把我們送到汽车站,从那裡开始,我們就是一個小集体了,男生要帮助女生提行李,有困难提出来大家一起帮助解决。
当然,最重要的還是我們的课题,我已经有了一個计划,到时咱们看实地再进行修整,你们到时也可以提出你们的想法。好了,收拾东西去吧!”
五個学生分拨离开,罗教授看着他们的背影其实也是有些忐忑的,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决定是否正确。
但多年的经验,包括自己的直觉都告诉他,這是個非常值得研究的方向,自己应该去。
李龙這时候還不知道罗教授即将過来,他把一部分东西装车,开出收购站,锁大门的时候有人還背着袋子過来了。
“先关门了老哥,”李龙摇下车窗对着那個人喊道,“下午再過来吧,中午得吃饭啊。”
那個人看了李龙一眼,又看了看锁着的收购站的门,犹豫了一下,干脆坐在了铁门口,然后从自己带的布包裡掏出一個馒头来。
李龙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了,有点不忍,又把车倒了回来,问道:
“老哥,你這是卖啥?”
“收购站是你开的嗎?”那個人嘴裡還有馒头,含糊的问道。
“对,是我开的,来,我看看你的东西,能不能收。”
“皮子。我這裡有七张水老鼠的皮子,還有两张獾皮。”那個人把馒头又装进布包裡,从袋子裡取出皮子来。
李龙看了看皮子,水老鼠的皮有点老,估计是去年的,獾皮倒是挺新,应该是才打的。
“這水老鼠是去年秋天打的吧?它的肚子下面……”
“你說香囊是吧?有的有的,這一窝有三個有囊。”那個人竟然還是個识货的。
李龙乐了,不错啊,最后這一個,也算是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