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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余震余波

作者:河南老张
放下电话,谭平山有些发懵,半天沒有缓過来。[燃^文^书库]脑子也有些嗡嗡的,眼前阵阵发黑,他赶忙拉开抽屉,拿出药来吃了一粒,慢慢地仰靠在椅子上,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待药片发挥作用。

  這身体真是不行了,才五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就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呢?尤其是查出高血压這半年多来,总觉得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這血压看不见、摸不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高,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不高。药是绝对不能停的了,什么降压的降压灵、稳定心脏的**,降血糖的消渴丸,应有尽有,忘了吃饭也不能忘了吃药,简直快成了药罐子了。

  谭平山真的觉得很累,觉得应该是时机歇歇了。尽管他知道這都是奢望,但還是忍不住去想。

  谭平山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他自己觉得是這样,在别人看来更是如此。当年越战结束,部队也开始进入正规化、现代化建设,谭平山进入军校学习,而后是到内蒙古大沙漠戍边,一干就是十几年,从内蒙东部到西部,苦沒少吃,累沒少受,结果還是一无所有地回到地方。副团职转业,因为不愿走门子,更不愿沾老头的光,何况老头也沒有什么光可沾,老头当时在华沂地委当书记,曾经想让他去华沂地区工作,但谭平山拒绝了。“老父母身体都不十分好,而且我還是独子一個,只能先尽孝了。为国我也算是尽忠了,为子我還什么也沒有做,趁着老人還在,我也应该尽几年孝了,怎么也不能弄的‘夫以诚而国不在,子欲养而亲不待’,留下遗憾总是不好。何况這么些年,老人孩子都是雅芳一個人在照顾,她的身体也不好,我也应该搭把手了。”

  执意回到了清河市,到父母所在的机械厂做了一名普通政工干部,尽管享受副处级待遇,但沒职沒权,对此很多人都为他抱不平,他觉得很满足,只要能跟家人在一起,天天能见上一面,也就比什么都好了。

  慢慢地等待,经受住煎熬,就像春天的小树一样,春生夏长,慢慢地积蓄力量,伸展枝桠,总是会由弱不禁风,继而亭亭玉立,最后在风霜雪雨的摧残下、打击中,渐渐坚韧,终成参天大树。只要自己不灰心,总能得到秋天的收获。事实也就是如此,谭平山从简单的机械制图学起,老老实实地拜师学艺,一步步干起,从二车间支部副书记、到车间副主任,分厂厂长、书记,到机械厂党委书记、总经理,后来到重工局副局长、局长、副市长、政法委书记,十几年下来,一步步走到了市委主管政法的副书记。仕途可算平顺,但平顺的同时也伴随着磨难,两位老人相继過世,女儿有些智障,妻子在纺织厂下岗后,忙老人、忙孩子,终于挣不下去了,脑溢血导致的半身不遂,至今已经有六七年了,始终沒有好转。

  谭平山默默地承受着,外面忙,家裡忙,有时候自己也调侃地說:“什么都让我們赶上了,下乡、打仗、转岗,学校裡学到的东西广阔天地裡去施展,结婚了赶上独生子女政策,到地方赶上经济体制改革,都是我們不适应,還都得去适应。好在沒有走不通的路,也沒有翻不過去的山,咬咬牙一切都可以挺過去。”

  就這么挺着,五十多岁的人头发已经全白了,雄浑挺拔的身躯也微微有些驼了。

  “這都不算事。”這句话是谭平山经常挂着嘴边的,也是他自己的精神支撑,他觉得也就是一股劲在心中顶着,不然他早就垮了。在他觉得,就沒有天大的事。

  可刚才一进办公室的电话,還是让他觉得有些懵。

  电话是平原县公安局政委陶正打来的,神秘地告诉他昨晚他们局裡突击行动,抓获了一個意图强奸女服务员的流氓,可被县委彭书记给挡了,而且是以维护县裡的经济发展环境为目的,其实是官官相护,因为被抓的是省纪委即将上任的书记齐天翔。

  “齐天翔?强奸?”谭平山怎么也沒办法把這些联系起来,满脑子的疑惑涌上来,可還是平静地问:“有什么证据嗎?”

  “怎么沒有?”陶正急切地說,颇有些表功的意味,“我們的人闯进去时,齐天翔抱着服务员预谋不轨,服务员的上身衣服都被扒开了,**上還被抓了几個血道子。如果不是咱们的人赶到的及时,還不定怎么样呢,咱们的人都用手机拍了下来,可以說是铁证如山。”

  “那现在调查的情况怎么样?”谭平山关切地问:“人都控制起来了嗎?”

  “沒有。”陶正犹豫了片刻,嗫作地說,随即就提高了声调,“彭书记当时就把齐天翔拉走了,而且事情都是张守正局长在办,他不让我插手。”陶正临了還不忘告上张守正一状。

  “好了,我知道了。你再了解一下情况,有什么新情况再随时给我打电话。”谭平山說完就挂了电话。他知道下来陶正還会說很多,有表功也有诉苦,当然還有上眼药。這些话他不想听,也不耐烦听。

  放下电话,谭平山需要静静神,也需要考虑一下处理的办法,当然为了這件事,更为了齐天翔。

  他不相信陶正所說的,不仅仅是因为陶正的好大喜功,而且基于对齐天翔的了解。在他的心目中,齐天翔不但是一個学者、文人,更是一個负责任、敢担当的男人,這点不但从齐天翔待人接物的方式方法可以看出来,对待家庭更是看的清楚。谭平山始终认为,一個对待家庭不用心的人,对待工作更难得用心,而且从对待家庭上也可以看出一個男人的情感和志向,那种家中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的男人,說轻了是放纵,說重了是禽兽不如。对待家庭都沒有的责任和忠诚,对待事业、对待朋友会有起码的责任和忠诚,說出大天来他也不信。

  齐天翔不仅对待家庭负责任,简直就是痴迷,闫丽就是他心中神圣的女神,而且平时话也不多,除了他熟悉的领域,几乎就不见他发表意见,但尽管话不多,初期感觉還有些冷,甚至有些高傲,其实那都是文人自诩的清高和戒备防范,熟了以后就时时感受到他的真诚和热忱。

  齐天翔会嫖娼,或者强奸,谭平山怎么也难以置信,他要搞清楚,尽管知道這样很难。

  “老王嗎?我平山。”电话打给了市公安局的王刚局长,他知道张守正第一時間会向王刚汇报,或者說表功,毕竟是抓了一個大家伙。

  “谭书记,我是王刚。”电话裡传出浑厚的男中音,厚重而有磁性,“您有什么指示。”

  “不說這些虚的你会死,什么指示指示的,那学来的這一套?”谭平山斥责道,他讨厌王刚虚伪的话,也反感他的做作,甚至讨厌哪充满磁性的男中音,他今天沒有心情。但還是和缓了一下语气說:“老伙计,下面有什么反应啊!”

  “您指哪些方面?”王刚对老伙计的称呼很受用,也喜歡這样的亲昵。“今天市裡交通顺畅,沒有发生大的拥堵,特别是学校和机关门前,沒有发生状况。”

  “谁给你扯這個?”谭平山知道王刚在卖关子,提高了声调,“平原的。”

  “我就知道您要问這個。”王刚语气中有些得意,似乎很享受這种效果,“有点怪异,我到你办公室谈。”

  “就在电话裡說吧,我一会還有個会。”谭平山简单地說,他不想让王刚感到自己過分关注此事,而且事情的发展還真的应该好好想想。

  “其实事情也简单,派出所的外勤人员与社会不法人员内外勾结,演的一出仙人跳,专门敲诈外地客商的,正好让咱们這位齐大书记赶上了。”王刚轻描淡写地說,似乎有些觉得不過瘾,就又說:“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這么干了,张守正已经调查清楚了,刚才电话裡就是這么跟我汇报的。”

  “唔?”谭平山觉得意外,加重了语气,“我听到的可不是這么简单啊!你怎么看?”

  “我觉得沒有那么复杂,不然不会那么巧合,而且時間点也不对。”王刚信誓旦旦地說,如果是当面,還可以看到他拍胸脯的声音。這就是谭平山不愿意当面听王刚汇报的原因,這個人那都不错,能力也是有,就是自信的有点武断。

  “不要轻易下结论,還是多让他们過细地调查处理。”谭平山一块心病放了下来,缓和了语调說:“不說了,老伙计。有時間咱们找個地方杀两盘,看看你有沒有什么长进。”

  挂了电话,谭平山觉得轻松了一点,但也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陶正和张守正的說法截然相反,說明事情会有不同的发展方向,即使是王刚的說法,也只能說明一部分人的态度,這种事沒有更好,有了就說不清楚,起码现阶段沒办法說清楚。

  “在忙什么呢?”电话一通,谭平山就不客气地问,都是转业军人,都是性格直爽的人,沒有必要绕圈子,更沒有必要客气。“老栾啊!听到点什么沒有?”

  “正跟你打电话呢,打了几次都占线打不通,急的我不知该怎么办了。”市纪委副书记栾实急切地說着,“想到你办公室說吧,又怕你那裡不方便。”

  “急什么,天塌了,還是地陷了,還是谁家娘老子死了。”谭平山威严地咳嗽了一声,平静地說:“說說,都什么情况?”

  “乱套了,說什么的都有。”栾实渐渐平静了下来,慢慢调整着思绪,“有說强奸未遂的,有說遭人陷害的,說的多了,不過我還是倾向县纪委刘唐子的說法,简单的仙人跳,只是齐天翔要受点惊吓了。”

  “你准备怎么办?”谭平山听完栾实的话,平静地问。

  “我正打算過去呢!”栾实简洁地說:“過去督促他们尽快处理,尽快拿出结论,還齐天翔同志一個清白。”

  “你别添乱。”谭平山断然制止到,“你不清楚他到平原县干什么,有什么意图,你瞎参合什么?”

  “那你的意思?”栾实疑惑地问道:“我們這边不能沒有一点表示吧?”

  “要表示也不在现在。”谭平山說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表示也可以,你可以打电话给省纪委的白书记,看省纪委是什么态度,准备怎么安排。”

  挂了栾实的电话,他觉得刚才的布置似乎恰到好处,這就像是下棋,看中了对手的棋路,应对起来会更加自如一些想到這裡,谭平山又拿起电话,他要把這個事情告诉闫博年,而且他觉得,這样的事情也只有他說来比较好,毕竟他置身事外,而且沒有其他的目的,尽管說来不是那么容易。

  结果自然就像谭平山估计的,老爷子不信,起码不十分相信就這么的简单。多年的政治生涯,使得老爷子养成了遇事想三個结果的习惯,再简单的事情到了他哪裡也得多想几個为什么,這又不是下棋,看三步的是高手,现在哪有這么规矩的博弈,野路子往往更能出奇制胜。

  他又拿起手机,打给了闫勇,“小勇啊,天翔在平原让人下了套,弄了一出仙人跳,人沒事,估计受了点惊。我刚才已经给咱爸通了电话,也說了,老爷子有些不太相信,你马上回去详细地跟老爷子好好說說,别让他想左了。”

  给闫勇打电话简单很多,也可以敞开地說。相信闫勇下来会处理妥当,毕竟這些事情对于他這個老公安来說,不麻烦。

  做完了這一切,谭平山却并沒有畅快轻松的感觉,反而觉得心裡堵的厉害,而且很多细节又十分顽强地撩拨着他的思维神经。彭群正好出现,怎么這么巧,而且齐天翔突然到平原干什么,莫非是发现了什么预兆?

  谭平山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而且直观地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但到底是什么事现在還看不出眉目,只是觉得应该再做些什么。

  他想起了平原县县长郝涵,昨晚打电话要来家裡看望惠芬的,让谭平山婉言拒绝了。他判断郝涵现在应该還在市裡,因此打了個电话给她,约郝涵中午一起吃個饭。

  作为谭平山做政法委书记时的秘书科科长,前年下挂平原县任县长。他觉得郝涵還是可以信任的,而且经常往家裡跑,也比较熟识。只要从平原县回市裡,不进家门就先往谭平山家裡跑,而且還亲自给女儿小美安排了一個康复中心,解除了很大的现实难题,也使谭平山可以略微轻松一些,又是惠芬,又是小美,他真是支应不過来。一直沒有机会表示一下,也许一起吃個饭能缓和或表示一下吧!

  也许郝涵哪裡又会有不一样的說法吧,谭平山期待着,居然有些急切。

  当然谭平山也沒有忘了给齐天翔打一個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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