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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第卌一章

作者:骊珠
庭燎是以前google爆竹的歷史看到的,引用了網上的资料,有兴趣的同学可google“唐代爆竹”正安二年正月,塞外,柳谷县,宁和镇。

  元宵节,寿柏斋已十分忙碌。东厢裡摆满了县裡客人订做的精美花灯,几乎寻不到路。西厢的东西就杂了,大小都有,纸人纸马纸车,纸楼库,金山银山,船桥纸伞,花圈……店裡弥漫着奇怪的味道,但是很快就能明白,這是浆糊的味道。

  不错,這裡便是本镇最大的裱糊店,在附近乡裡也是远近闻名,除了为死者糊制以上“烧活”,還承接糊顶棚、糊窗户等等。

  最昏暗的角落裡,一個梳着双辫的少女一刻也不停地糊着元宝,不是行家也看得出她是個生手,但她却有一股认真奋斗的劲儿。

  天寒地冻,浆糊粘在手上很是难受,也不能洗,只能默默忍下去。手背青紫斑驳,裂伤处处,浆糊染了浮尘,手指一刻比一刻脏。

  全身都冰冷,好像快麻木了,只有手在飞快地动。

  可是,上天已待她不薄。

  那日堕河后,她很快便昏迷,醒来时已在岸边,也不知被湍流冲了多远。那不明来处的箭只是勾住了她臂上的盔甲,沒伤到皮肉。脱了甲胄,艰难地走了一段路,几乎冻僵之际,又有一支为军队运送物资的商队刚好返程路過。

  大家见她是個女子,自然讶异万分。她只好编了個谎說家乡被回鹘虏去许多人,趁這次溃败才侥幸脱身。众人都心生怜悯,对她照顾甚为周到。

  身体甫一好转,她便坚持告辞离去,這一年的除夕夜,是在一处破庙裡渡過的。

  幸好身上有些许银子,辗转走過几個村落,最后,借住在此镇一户仅余老婆婆和小孙女的家中。

  可是,银子总会有用完的一天,她便来央求寿柏斋的老板雇她做活儿。刚巧正月裡头两天,镇裡一個财主忽然沒了,丧事要大肆操办,而店裡有些裱糊匠又回乡,十分忙不過来,老板只好勉强答应。

  那個名动天下的探花郎逝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急需挣钱的崔敏儿姑娘。

  近晚,店裡還有两三個沒完成活儿的匠人。這难得一见的大宗生意眼见是能提前完工了,老板一乐,竟然大发善心,沽了一瓮酒来請他们喝,暖和暖和。

  匠人都是本分人,哪敢高估了他的盛情,小喝一口便赶紧做活去。老板一会儿就眼神浊了,脸也红了,自己在那儿唠唠叨叨:“往日庄宗老陛下在的时候,哪有這般好日子?穷得活人都吃不饱,還能顾得上死人嗎?也是這一两年手裡有银子的人才多起来,死人的事也越发讲究了”,他高举了大酒杯向东南方致意,“這可都是当今陛下赏下来的一口饭呐。”

  角落裡的崔捷双手停顿了一下,短暂的笑容稍微点亮了脸颊。

  老板越說越是兴奋:“陛下已经大婚了,希望娘娘早点生下小皇子,教得他日后也像陛下一样。”

  他踉踉跄跄地跨過满地的纸船、纸伞,想到那安放在壁柜裡的观音菩萨像前說出自己的心愿,却不想脚下一滑,满满的一杯酒便倾洒在大法船上!

  大家吓得连忙挤過来看,那酒竟把船头的地契纸淋湿了一大片。原来本地丧葬习俗,头一件事情便是烧這法船,船上有果有鸡有钱,送给开山地主武夷王,让他开心收了地契,永保此墓不会被魁魅魍魉侵占。

  老板顿时酒醒了几分,嚎叫着說:“這這這,這可怎么办?”又大发雷霆:“是谁把浆糊倒在地上?!”

  匠人们面面相觑,地契纸可是财主家請了本镇第一风水先生徐存中写的,若是知道他们出了這漏子,弄坏了兆头,可不将他们都骂死去?

  老板一双小眼死命瞪着這几個人,屋内霎时一片静默。片刻,有個微弱的声音从角落裡传来:“我……我可以试一下仿写他的字,师傅们重新做一艘法船,咱们就可以偷偷换掉了。”

  所有人都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她走近一点,看那零落糊掉的墨迹,大概也猜得出前后文,不外乎“日吉时良,天地开张,年通日利,万事恒昌,东至甲卯乙为界,南至丙午丁为界……”之类。

  她努力笑了一下,想给他们多点信心。老板此刻倒清醒了,无奈地說:“你不知道连他们的女眷都不能去送葬的嗎?就是怕被女人带走了财运。要是知道你写的地契纸,寿柏斋還用做生意嗎?让你糊元宝已惹了客人不乐意了!”

  崔捷眼神一黯,转身回去继续做元宝。

  老板在法船上恨恨地踩了两脚,下令道:“這回少不得要烧一笔钱在那個徐半仙手裡,叫他再写一张,你们快重做,别走漏了风声!”

  老板一走,趁着天色未全黑,匠人们也赶紧散了。崔捷在回去的半路上敲了一家的门,想买一捆柴火,又拎出一個小花灯道:“王大哥,我用师傅裁剩的纸重新糊的,想送你家小伢儿玩。刚学着做,画得不好。”

  王大哥笑着接過灯笼一看,三面画着滚圆的胖大小子,三面写着些字,不大认得,想必也是平日常听的好话。崔捷忽然想起老板的话,担心他嫌是女人写的。他却十分高兴,推辞着不收钱:“平日我們也经常给婆婆送些柴火的。”但是拗不過她,只得收下两三文,又见她是個单薄文秀的姑娘,哪裡背得动,便帮她一直送到家门前。

  老人小孩都笑逐颜开,這下可以生火做饭了。老婆婆自下厨房忙去了,小秋望着崔捷垂落胸前的双辫,问:“姐姐怎么不盘成发髻?其他姐姐都是那样梳的。”

  崔捷脸一红:“我笨,总是梳不好,又急着出门呢。”

  小秋掂着脚从水缸舀了一勺水给她洗手。一沾水便是刺入骨髓的痛,却只能咬着牙顶住。

  小秋說:“姐姐留在家裡帮奶奶做鞋,就不会這么辛苦。”

  崔捷笑了笑:“元宝粘歪一点還可以糊弄過去,鞋缝歪了就沒人要了。”心裡暗自叹气:能糊元宝已很不错了,比卖鞋還能多挣一点呀。

  饭毕,小秋定要拉着她到外面看别人烧爆竿。附近便是严家祠,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乡民。前庭堆好了松枝竹篾干草,用麻布裹住,淋上些油脂,火把一投,很快便焰光烈烈,熊熊燃烧起来。

  崔捷悄然挤上前,好汲取那火光的温暖。

  這算是“庭燎”吧?西周便已盛行的风俗,原本只在除夕夜进行,以期驱走山魈恶鬼,“禁昏晦,防不虞,致太平”,流传了千百年,還在這乡野之地热闹延续着。

  不知道长安的民众会如何庆贺元宵?花灯必定是绚丽多姿、极尽精巧吧?宫中又是怎样一番繁华盛景?陛下此时……是否正和大臣们唱和新诗、同祝嘉年?

  崔捷出神地望着那堆火,火光却沒能照亮她幽暗的双眼。

  将近亥时,严家族人在内庭祭拜先人。其后,族长便叫把那一缸缸酒都开了,請乡亲们欢心畅饮。大伙儿等得最焦急的就是這一句,自然個個都尽情放开了肚皮灌酒。喝得兴起时,更是齐齐北向舞蹈而拜,口中祝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腾了一夜,终于回家,婆婆带着小秋睡了,崔捷也自回房间躺下。被褥中一片冰凉,许久也暖不起来。她初到此处第一事便是给婆婆和自己买新的棉被,不料效用并不大。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苦笑着想:娘本该让我学女工针指的,会写字有什么用呢?

  唉,就是她逼我学,我也未必能上心。是我沒有按照她铺好的路走,我又怎能怪她呢?她本是希望我认回父兄,继续做一位小姐,一位更了不得的京城大小姐的,然后出嫁、生子,一生就這样平稳无波地過去了。

  她伸手入怀,拿出那把木梳,轻轻抚摸了一下,原来身上還有這一处是有点温度的。

  “陛下,你已是渔樵闲话裡的人物了呢,這么偏远的地方,大家都說起了你,還有……站在你身边的丽妃娘娘。”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告诫自己“明天還要更早起才行”,翻過身,紧紧地闭上眼,她便一直保持着這姿势睡到天明。

  她匆匆离去,沒发觉枕上已是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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