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第二十一章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手裡厚厚的记录本,看着着這段時間来张迎康每天一点点的、一点点的细微变化,嘴角慢慢露出笑容。
全部翻完了,应颜抬起头想到白天张迎华的话,眉头微微蹙起,双眼紧闭,脸色的笑容终于变得苦涩。
他,真的太可怜了。
张迎华的话說的很简单明了,意思就是既然大的可能保不住,那么她就選擇一個简单点的方式,直接去培养一個小的。
這简直就是要直接放弃张迎康的意思啊。
应颜十分心疼张迎康。
唉,亲姐弟又如何,在利益的面前,一切都只是浮云。
他跟她,其实都是一样的苦命人啊。
应颜睁开眼,双眼如看同看透人生般通透悲凉。
所以,当时她当时用很肯定的语气跟张迎华說了,张迎康能生,他完全沒有問題,想生多少都行,這么說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脸還控制不住地红了一下。
最后,张迎华终于将信将疑地走了。
看样子暂时依旧会選擇保大。
应颜合上本子,深深地呼一口气,站起来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這個時間张迎康当然還沒有睡着,不過一听应颜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便闭上眼,而后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时,又微微皱起了眉。
应颜走到张迎康的床边,先是站了好一会,之后缓慢地蹲下来,拉過张迎康垂在床边的手,轻轻握住,对着闭上眼的人声音坚定而深情道:“你放心,即使你什么都沒有了,你也還有我,你的余生,由我来负责。”
声声入耳,痴情不悔。
多么感人肺腑。
是的,无论如何,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他,她都不会。
张迎康睁开眼,看着应颜眼裡明晃晃的同情与怜惜,心口便是一窒,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一字一句地开口:“我现在住的病房,每天的花费,超過五万,你来负责嗎?”
张迎康看着应颜呆住的神情又翘着唇接着道:“這個费用,不包括给你们的护理费。”
“......”
应颜慢慢瞪大眼,嘴巴一点一点地张开,好一会,那双杏眼裡的苦涩才终于控制不住地倾泻而出。
我明明是在跟你谈感情,而你却和我谈钱?
呵呵,被伤到的女人,再也不会被挽回。
应颜立刻很有骨气地站起来,昂着头,转身就走。
脚步迈得飞快。
张迎康看着应颜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气。
总算消停了。
一夜過去,应颜仿佛得了選擇性失忆症,昨晚的事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了,立刻满血复活。
心裡想着接下来该给张迎康安排的康复治疗计划。
病房裡,护工已经帮张迎康清理完了身体,正准备给他翻身。
应颜出来看到后突然开口:“让他自己试一试。”
张迎康与护工同时看了過来。
应颜走到床边对着张迎康认真道:“即然你的手臂有知觉,就要趁热打铁,加紧锻炼,而做一些平时生活中力所能及的小事,這是最有成效的。”
這样不仅可以锻炼到他的身体,還可以让他更直观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改变,有助于让他重新燃起对生活的信心。
“今天我們就先来检验一下這段時間锻炼的成果。”
应颜笑嘻嘻地說着,身旁的手直朝旁边的护工扫。
护工看了一眼张迎康,便转身出去了。
“来,我們试试看,让两只手抓住病床左边的床杆。”
张迎康的右手力量更强,应颜决定让他从右侧开始锻炼。
张迎康沒动。
应颜目光紧张又期待地地看着张迎康:“相信自己,我們就试一下,即使失败了也沒事,接下来继续努力就好。”
张迎康看着应颜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动了动手,将右手慢慢挪到左侧床杆上方,左手虚虚地抓住下端。
“深吸一口气,手臂慢慢用力,能让身体翻過多少就多少,不要着急。”应颜盯着张迎康的双手跟身体,努力平稳着声音。
张迎康试了一下,结果上半身只抬起来一点便立刻落下。
应颜心裡一急,赶紧大声地夸赞着:“很好,做的非常好,很棒。”
张迎康听得蹙眉,淡淡地扫了一眼应颜,手臂再次用力,這次竟然直接将上体翻了過来,不過因为两條腿动不了,身体扭成了一個极奇怪异的姿势。
应颜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张迎康一下子便做成功了。
张迎康喘一口气,松开皱着的眉,低下头,准备透過臂弯看向自己的身体。
应颜赶忙倾身挡住,快速帮忙将他的双腿也搬了過来,之后蹲在床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张迎康,真心地夸赞道:“你太厉害了,竟然只做一次就成功了。”
說完,作势就要凑過去给他一個奖励。
张迎康猛地松手,侧過头。
应颜却呆在原地根本沒动。
张迎康:“......”
“嗯?你怎么了?”应颜歪着头睁大眼,看着反应强烈的张迎康,似乎有些疑惑不解。
张迎康的脸色立刻僵了一瞬,再看到应颜藏着笑意的杏眼,唇线紧绷,忍了一下,直接闭上眼。
应颜偷瞄着张迎康明显不自然的脸色,抿着嘴乐。
因为早上的惊喜,应颜下午再给张迎康进行针灸的时候,每施一针都细细地问一遍张迎康的感受,并且不忘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不過最终并沒有什么明显的相现。
应颜也沒有特别失望,现在的時間确实還太短,对待高位截瘫的患者,哪怕想要看到他们身上一点点的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虽然张迎康已经瘫痪四年了,但是這四年,他几乎都是放弃自己的状态。
应颜心裡很遗憾,如果他刚受伤的时候,她就能遇到他那该多好。
是真的遗憾。
他错過了最佳的恢复期。
最痛苦却又最有希望恢复的前两年。
她不在他身边。
不知是不是因为這些天温差较大,应颜在一個傍晚将张迎康推出去散散心后,第二天张迎康便感冒了。
应颜立刻紧张起来,普通的感冒对正常人可能只是很小的小毛病,但是对高位截瘫病人来說,任何一個小毛病都不能忽视。
给张迎康喂了药后,应颜還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不停地劝着张迎康多喝水,让他多排毒。
“再多喝点,多喝水才能多排尿排毒。”
应颜看了看床边的尿袋,现在张迎康身上還插着导尿管,一直都是定时排放.尿管,已经建立起了反射性膀胱。
不過喝了两杯后,张迎康便侧過脸不愿意再喝了。
应颜看着鼻子有些红,又闭眼坚决不配合的张迎康,又担忧又焦急:“再喝一杯,就再喝一杯好不好?”
张迎康還是沒反应,紧紧地闭着眼,一点都不配合。
应颜鼓着脸盯着张迎康明显有些紧绷的神色,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男护工刚刚有事出去了。
应颜看了一眼闭着眼的张迎康,想了想起身走到床中间,把手伸进被子裡,在他的膀胱区轻轻地按摩起来。
结果刚按几下,床上的张迎康便猛地睁开眼。
应颜一直盯着张迎康,看到他的反应立刻惊讶地叫了出来:“嗯?你有感觉?”
声音又惊喜又不可置信。
张迎康盯着应颜,不說话。
应颜十分激动地连问着:“是不是有感觉?有沒有想要排尿的感觉?”
张迎康看着应颜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移开视线,闭着眼冷下脸:“沒有。”声音十分僵硬。
应颜显然不相信,盯着张迎康道:“不可能。”
刚刚他的反应明显就是有感觉。
应颜想了想又问道:“一点点都沒有嗎?哪怕一点点都行,偶尔有都行。”說着应颜又稍微用力按摩了两下,仔细盯着张迎康的表情。
张迎康皱了下眉,终于睁开眼,過了好一会才开口:“只有一点,不舒服。”
应颜立刻惊喜地睁大眼,眼裡十分激动。
不管有多少感觉,哪怕只有一丁点那都是好事。
应颜连忙又问:“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点点感觉的?”
张迎康又闭着眼不說话了。
应颜立刻眯着眼盯着张迎康。
看来,肯定不是三個月内的事了。
应颜突然觉得,张迎康得到的护理其实是有些過于精细了,某些方面几乎面面俱到,所以理所当然的很难得到他主动反饋過来的信息。
他只要被动承受就好,只要不触及到他的敏感点,他都会处于放任状态。
何况,他之前還一直想法设法地去自杀。
应颜思考了一番,之后又找张迎康的主治医生咨询了很多情况,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晚上在护工帮张迎康清理完身体后,应颜突然走出来对男护工道:“从今天开始不用给他插导尿管了,只要定时出来观察他的情况就好。”
护工的手顿在那儿,看看张迎康突然变得僵硬的神色又看看面色纹丝不动的应颜,似乎有些犹豫。
应颜抬抬下巴,拍着胸脯做着保证:“沒事你,听我的就行,无论什么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在护工走后,应颜走到床边,俯视着张迎康:“如果想排尿了就叫一声,我今晚就睡你旁边。”
应颜說着又把那张折叠床拖了出来,打开,往张迎康的病床边一放,连一丝缝隙都沒留。
“不過如果你不想叫人,你也可以選擇尿床上,沒事的,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应颜目光依旧深情地說完,往床上一躺,背過身。
应颜不用看,都知道张迎康现在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去。
唉,沒办法,其实她也心疼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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