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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第二十二章

作者:越野寻寻
病房裡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显得病房裡更加寂静了。

  应颜侧身躺着,眼睛睁开,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地眨动,耳朵也直直地竖着,专心致志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大约過了小半個钟头,应颜便觉得半個身体都躺得麻了,后面却一点动静都沒有。

  应颜有些着急的同时突然想到,张迎康每天都是這么躺着,那么他的身体是不是特别特别的难受不舒服?

  這么想着心裡顿时一疼。转而又一想,他的身体根本沒有知觉,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或是不舒服。

  心裡更痛了。

  后面一直沒有动静,应颜也一直忍着,她一定要忍到他主动开口为止,她就是要逼他。

  時間像是被拖曳住,每一秒都跳动得缓慢又艰难。

  時間是有形体的。

  不知過了多久,应颜突然听到了一丝细小的声音,像是头发摩擦着枕头发出的声音。

  应颜立刻转過身,带动着折叠床发出“吱呀”一声。

  张迎康安静地闭着眼,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有不舒服的模样,听到应颜转過来的声音也沒有一点反应。

  应颜有些失望地瘪瘪嘴,盯着张迎康看了一会,又继续转了過去。

  她不能看着他,否则到时候他微微皱眉头她肯定就会立刻心软。

  大概又過了小半個钟头,后面又传来了细小的摩擦声。

  应颜竖着耳朵听着,却屏着气一动不动。

  隔了两三秒,又是几声,频率变得高了起来。

  应颜静静地等着,听着身后的动静,心开始变得焦虑起来,說不准這一刻到底谁更难受。

  好一会,应颜狠狠地闭了下眼,在心裡对自己說:這就一次,下次她肯定会狠下心的。

  做好了心理建设,应颜便再也忍不住地猛地转過身。

  张迎康的头偏侧在另一边,皮肤很苍白,侧脸的线條正紧紧地绷着。

  应颜立刻坐了起来探過身体,关心地问道:“是不是想排尿了?”

  张迎康沒回答,头依旧死死地偏向另一侧,乌黑的碎发贴在雪白的枕头上,身侧的手指也蜷缩了起来。

  应颜立刻就不忍心了,赶紧下了床,快速走到病床的另一侧,蹲下来从床底拿出個尿壶。

  “来,我帮你。”

  說着,应颜就要揭开张迎康的被子,准备帮他排尿。

  “应颜!”

  张迎康猛地睁开眼看着应颜,脸色苍白紧绷,眉眼漆黑冷硬。

  “嗯?”

  应颜歪了歪头,静静地等着。

  张迎康的胸口在起伏,情绪激烈的眼神看了莫名令人心疼。

  应颜似乎明白了:“是不是要帮你叫男护工?”

  张迎康闭着眼绷着下颚,咬紧牙不說话。

  应颜等了一会,看张迎康的表情真的不舒服了,抿了抿唇立刻快速走到护工的房间门前,敲了两声后又走回到床边,看着张迎康。

  护工出来后,应颜還静静地看着。

  张迎康终于睁开眼盯着应颜。

  应颜以为张迎康想跟她說什么,立刻亮着眼把脸凑了過去。

  张迎康深呼一口气,拧着眉偏過头,冷声开口:“去房间。”

  应颜有些讪讪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张迎康又看了看旁边的护工,低头有些颓丧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应颜靠在门上,仰头闭上眼。

  這性别的鸿沟,难道她真的永远都跨不過去了嗎?

  她真的不在乎的啊。

  应颜靠着门等了好一会外面的动静都沒停,一会儿应颜又听到有倒水的声音,想了想应该是他排尿有些困难,护工正试着用热水外敷膀胱区。

  每一秒的時間都像是在忍受煎熬,又等了很长時間,应颜才终于听到男护工打开洗浴间门的声音。

  应颜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努力平缓了一下心情,才轻轻地打开门。

  男护工正好收拾好从洗浴间出来了,看到应颜紧紧盯着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而后朝她点了点头。

  虽然排尿了,但是排得不干净,只能热敷再加上冲洗膀胱,否则有残留很容易发生感染。

  应颜一看护工点头,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目光热烈地看向床上的人。

  高位截瘫患者的生活几乎沒有任何质量可言,但是如果能让他们恢复身体的一些基本功能,那么绝对可以大大地减少他们身体以及心理上的很多压力与痛苦。

  而且,這也說明张迎康的恢复情况将会远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护工收拾完进入自己的房间后,应颜立刻快步走到病床边。

  张迎康侧躺在床上,看起来状态就差了很多,脸色青白,嘴唇淡到沒有一丝血色,他整個人十分虚弱地闭着眼,根根漆黑清晰的长睫毛向下垂搭着,脸上透着明显的紧绷与疲惫。

  应颜蹲在床边替他掖了被角,盯着他开口表扬:“很棒,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很让她惊喜了。

  张迎康依旧闭着眼,表情很冷漠,嘴角也一直抿着冷硬的弧度,沒有任何反应。

  应颜观察着张迎康的神色,觉得不对,赶紧双手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已经好了,沒事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這都是很正常——”

  张迎康闭着眼,冷冷地启唇打断:“现在可以离开了嗎?”

  听到张迎康冷硬的话,应颜的心立刻一紧,知道他這是生气了,握着他的双手慢慢松了一点。

  過了好一会,张迎康睁开眼,看着面前咬着唇、“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的应颜,很冷漠地开口:“哭什么?”

  应颜睁大着一双杏眼,清澈的眼泪珠子顺着脸颊慢慢地往下滚落。

  张迎康的的表情突然变得冷厉,胸口剧烈起伏,咬牙狠狠道:“你哭什么?难道還沒让你满意嗎?”

  她在委屈什么?一直被反复折磨、尊严被碾压到底的人不都是他嗎?

  她哭什么?

  应颜不說话,就這么静静流着眼泪,神色凄惶。

  此时,沉默与泪水反而更折磨人。

  张迎康盯了一会,猛地闭上眼,冷着脸视而不见。

  应颜看着闭紧眼的张迎康,低头扫了一眼,默默地将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让滑落的眼泪珠子正好滴到他的手心,一颗接着一颗。

  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张迎康的唇抿的更紧了,像是在忍耐,最终在下一颗温热的泪珠砸下来的时候终于咬牙开口:“别哭了。”

  声音冷硬,语气還透着一丝烦躁,听起来就像是在凶她。

  应颜顿时更委屈了,眼泪珠子直在眼眶裡打转,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张迎康猛地把头侧到另一边,手也挪开一点。

  应颜一看,赶紧伸长了脖子,让眼泪跟上,一颗都不浪费。

  “......”

  依旧能感受到手上温热的湿意,张迎康拧紧眉,觉得应颜简直厚颜无耻,偏偏他却沒有任何办法,心口像是被插了根针,正一下一下地往肉裡扎。

  “别哭了。”

  好一会,张迎康终于认了输,侧過头睁开眼开着应颜,声音忍耐着低了几個度。

  应颜立刻得寸进尺地把脸凑近,轻轻噘嘴。

  她觉得她受伤了,需要安慰。

  张迎康看着哭的一脸泪痕還凑着脸過来的应颜,突然就觉得,其实她并沒有错,真的沒有,错的,一直都是他。

  他不该放任她、纵容她。

  张迎康只能皱着眉道:“我感冒了。”

  应颜立刻嘴一瘪就要再开哭。

  他的感冒根本就快好了。

  张迎康只能忍耐着开口:“等下次。”

  应颜听到了张迎康声音裡的松动,赶紧道:“那這次就先轻轻地亲一口。”

  长久的沉默,张迎康沒有出声拒绝。

  应颜的眼睛立刻一亮,立刻将整张脸凑到张迎康的眼前,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赶紧用手摸一把脸上眼泪,再次垂着眼羞答答地凑近。

  這次凑的很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四目相对,呼出的热气分不出你的、我的。

  太亲密了。

  张迎康垂下视线,微微侧了头,在应颜的脸颊极轻地擦了一下:“可以了嗎?”

  他的动作轻得就像是羽毛扫過,呼出的热气萦绕在应颜的耳边,声音更是温柔又磁性,带着退让包容,听得人心口软软的。

  应颜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变得剧烈起来,“咚咚”個不停。

  房间很安静。

  张迎康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尾扫過来,静静地看着她。

  应颜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在张迎康有些深意的眼神裡,慢慢捂住脸,转身跑回了房间。

  ——

  应颜发现拨了尿管以后,张迎康的情绪突然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变得很焦躁,也不怎么愿意喝水,睡眠更是差了很多。

  应颜当然知道为什么,不過這是必须经历的一個過程,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靠导尿管,何况他现在既然已经有些知觉了,肯定要开始加紧进行控制训练。

  应颜从医生那开了一些利尿的药物,又每天用热水帮他外敷,尽量地让他能够尽快地适应這個過程。

  努力一段時間后,张迎康的情绪总算稍微稳定了一点。

  霜降過后,一天冷過一天,有一天应颜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突然开心道:“哇,下面树叶都黄了。”

  应颜想起自己来這儿的时候還是烈日炎炎,转眼便是秋风扫落叶。

  時間過的好快啊。

  张迎康听到這话,转過头看着应颜,看着她兴奋地看着窗外,突然意识到,她似乎已经很久沒有出去。

  病房裡长年恒温,让他几乎忘了外面的世界有着春夏秋冬,四季变换。

  就像,他几乎忘了,她不应该像他一样,一直被禁锢在這间病房裡。

  “你想出去嗎?”

  张迎康开口。

  应颜以为张迎康觉得无聊了想出去散散心,立刻先查看了一下今天的温度与空气质量。

  看完后应颜皱了皱眉,今天的温度有些低,风力大,空气质量也不太好。

  “我們過几天再出去好嗎?今天外面有些冷,空气也不太好,万一感冒咳嗽了就不好了。”

  应颜担心张迎康的身体,不想让他出去,不過又因为這段時間他的情绪一直都不太高,所以回答的便有些小心翼翼的。

  张迎康盯着应颜看了好一会,突然道:“你想去哪,可以自己去,不用管我。”

  她不用迁就他。

  应颜听张迎康這么說,拧眉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沒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应颜以前开中医馆的时候,日子就過得很单调,几乎每天都是闷在医馆裡,医馆裡的店员每到休息日的时候還会一起约着去哪裡玩哪裡玩,可是她一点兴趣都沒有,觉得有那時間還不如多钻研一会医书来得更有意义。

  而现在——

  应颜抬头看向张迎康,立刻开心地跑過去:“我哪裡也不想去,就想在這裡。”

  只要跟他在一块,她就觉得每天都很开心,比以前闷在医馆裡去看她那些宝贝医书還要开心。

  张迎康看着应颜亮闪闪又情感真挚的杏眼,沉默了一会,垂下眼。

  那如果,他不是天天只能躺在医院裡呢?

  下午的时候,应颜给张迎康按摩一遍身体后开始让他进行坐卧训练。

  脊髓损伤康复训练的步骤,首先就是先让患者能尝试着坐起来,然后才能离开床,最终目标便是学习行走。

  而高位截瘫患者脊背无力,哪怕想坐稳几秒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应颜站在床边对着张迎康鼓励道:“我們先试一下双手抓住两边的床杆,用力抬起上半身,试一下,哪怕只能抬起一点点都行。”

  张迎康垂下视线看向自己的身体,其实他很排斥這种锻炼,那种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挫败又厌恶。

  他曾经尝试過无数次。

  由深深的期望,转变为深深的厌恶。

  不過,看着应颜期待的目光,张迎康最终還是试了一下,双手使劲用力,表情淡淡地摇了摇头。

  抬不起身体,一点点都不能。

  应颜似乎也预料到了,很快便脱了鞋子爬上床,“沒事,我們慢慢来,以后只要每天能进步一点点就可以了。”

  应颜上床后双腿打开跪坐在张迎康的双腿两侧,弯腰抓住张迎康的手臂,低头道:“我拉你起来好不好?”

  张迎康抬眼看着上方的应颜,抿紧着唇,似乎很不适应他们這种姿势。

  应颜沒多想,以为张迎康在担心,连忙下着保证:“你放心,我会紧紧扶着你的,绝不会让你倒下。”

  她不可能让他摔倒的。

  张迎康的脸色依旧紧绷着,不過最后還是沉默着侧過了头。

  应颜立刻松了一口气,双手一個用力,便使劲将张迎康的上体拉了起来。

  张迎康的腰背部完全沒有一丝力气,找不到任何支撑力。

  应颜先是尝试着一只手松开托着张迎康的背部,另一只手也环抱着他,准备先让他靠坐一会。

  两人的身体一下子靠得很近,张迎康的头垂在她的肩膀上,乌黑的碎发正轻轻地扫着她的脸颊。

  应颜似乎此刻才反应過来了什么,感受着两人過分暧昧的姿势,眨了眨眼。

  好一会。

  “能稳住一会嗎?两三秒都行?”

  应颜轻咳一声,小声道。

  现在是工作時間,她是一個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与护工。

  是的,稳住。

  “来,现在再试一下双手抓住两边的床杆,我慢慢松开手,你试一下支撑住。”

  应颜嘴裡十分淡定地說着,脸上的红晕却越来越深,直往脖子裡蔓延。

  张迎康侧着头,尽量让脸离开应颜的脖子,皱着眉头,脸色也很不自然。

  “我现在松开了。”

  应颜說着便慢慢松手,几乎是下一秒,张迎康便立刻摇摇晃晃、软软坍塌地要倒。

  应颜赶紧抱紧张迎康,让他的身体紧紧地贴靠在她身上。

  虽然他的背后早就垫好了枕头,应颜還是不想让他倒下去。

  靠在应颜肩膀上的张迎康突然抬头看向门边。

  张迎华已经站在门口看了他们好一会了。

  裡面的两人太過认真,连她打开门的声音都沒听到。

  张迎康看到张迎华眼裡露出的光亮与深思时,右手下意识地用劲推开应颜。

  应颜沒注意,手上的劲松了一点,眼看张迎康就要倒下,连忙手臂抱住他的后背,身体立马被带动着倒了下去,趴在了他的身上。

  应颜:“......”

  “对、对不起,你有沒有事?”

  应颜抬起身体,脸瞬间红透了。

  在张迎康抬眼看過来要开口时,张迎华先敲了敲门,看着猛地转過来的应颜,挑眉微笑:“打扰到你们了嗎?”

  应颜虽然脸上通红,依旧维持着小神医的骄傲,不急不忙地从床上下来,淡定地穿好鞋子,而后对张迎华一本正经道:“我說我們只是在进行坐卧训练,你信嗎?”

  虽然他们的姿势暧昧,但是他们之间還是纯洁的。

  张迎华眯了眯细长的柳叶眼,看了一眼脸色紧绷的张迎康,朝着应颜勾唇:“嗯,我看到了,坐卧训练......训练得不错,继续加油。”

  应颜:“......”

  总觉得,這句话說得好像哪裡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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