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荇坊中何贵人
何贵人入宫也不過三年有余,她出身不算高,其父不過是個五品官,且她至今并未生育。
如此還能被封为贵人,可见颇为受宠。
薛姮照跟在那個叫绿枣的宫女身后,低头敛眉,不回顾不斜视,一派规规矩矩。
偏殿廊下站着两個宫女,一瘦一胖,跐着脚儿看两個小太监在那裡修剪花木。
绿枣便把薛姮照领到那边去,說:“這裡不比后头,走路說话都要放轻。更不可四处走动,冲撞了贵人可是大罪。”
又指着那瘦宫女說:“這是秋梨。”
指着那胖宫女說:“這是香橼。”
薛姮照向二人见礼,看她们的服色便知道一個是二等宫女,一個是三等宫女。
這二人一边打量着薛姮照,一边笑着向绿枣說:“姐姐,你這是从哪儿领来個病西施?怎么从来沒见過?”
“是针工局那边的,咱们主子不是說上元节的荷包好嗎?叫咱们都学着些。那边便派了她来,才刚刘权送過来的。”绿枣儿說到刘权不免笑嘻嘻的,足见二人关系匪浅。
“如此說竟要叫她在這头住下了?”香橼问,“可安置到哪個屋子裡呢?”
“暂且和你们两個挤一处吧!左右她也住不上几天。”绿枣說,“也犯不上为她再单开個屋子。”
“說的也是,挤一挤也就住下了。”那個叫秋梨的宫女看上去性情颇随和,“我們两個都瘦,一张床就住得下了。”
“荔枝和春桃两位姐姐在裡头伺候着呢,娘娘抄经不喜歡身边人多,咱们先别进去了。”绿枣又說,“别看着今天太阳好,檐下的风還是冷的,不可久站。”
于是几個人便走到一间屋裡去,就拿起针线来,叫薛姮照教她们做荷包。
绿枣說:“你再做两個新花样吧!之前那些大致看着也就差不多了。”
“劳烦姐姐明示一二,”薛姮照问道,“這荷包是送人還是自戴?可要应什么景儿或是配什么衣裳,我也好有個依据。”
“自然是娘娘自己带着,也不为特意应什么景儿。可是你得千万用心,不然大费周章的把你叫来做什么呢?”绿枣說。
薛姮照于是在现有的料子和彩线裡选了选,最后用堆纱的手法做了個折枝杏花的荷包。
因为几乎不用刺绣,所以不過半個多时辰就做好了。
“這堆纱的法子从来都是用来做宫花的,谁想到還能用在荷包上。”秋梨拿着薛姮照做的荷包满眼惊喜,“真是新巧。”
“這荷包看上去還真是不错,且杏花的寓意也好。”香橼就着秋梨的手看了又看。
“若說這手法并沒有什么出奇的,咱们也能做得来。关键是這份心思,不是谁都能想得到。”去而复返的绿枣也忍不住夸赞,“看来刘权把你荐過来還真是上了心的。”
眼看着就快到正午了,這几個人都忙到跟前去伺候着何贵人用午膳。
薛姮照留在屋子裡,等前头都完了事,秋梨给她端了饭菜過来,笑着說:“饿了吧!快把饭吃了。”
薛姮照向她道谢,又不紧不慢地和她唠了几句家常。
知道她是随州人,进宫已经有五年了。
還知道何贵人跟前服侍的人,荔枝和春桃是从外头带进来的。
她们也最得力,别人都要靠后些。
除了這两個,绿枣因为能干要强,也算受赏识。
“绿枣和刘权是老乡,拜了干姐弟的,”秋梨笑着說,“我看你人聪明手又巧,很得刘公公的赏识,将来不愁有好日子過。”
“我在這宫裡不過是想求個平安罢了,”薛姮照语气略带伤感,“姐姐也知道我是個什么出身,哪可能真的熬出头来呢!”
“你也别說這丧气话,”秋梨安慰她說,“咱们年纪都還轻,心裡总要有些巴望,這日子才能過得下去呀!”
又催着薛姮照說:“你快先把饭吃了,不然可就凉透了。
绿枣已然把你做的荷包呈上去了,贵人很是喜歡。
說不得午睡醒来還要见你呢,你也提前收拾收拾,别临阵弄得手忙脚乱。”
何贵人年纪轻,自然在衣服首饰上格外用心。
薛姮照在心裡算着,再過几日太后驾崩就满三年了。
這三年宫裡的嫔妃都穿素淡的衣裳,不做過多装饰。
如今丧期满了,少不得都要打扮起来。
“多谢姐姐提醒,姐姐可真是個热心人。”薛姮照朝秋梨道谢。
秋梨摇着头笑道:“這有什么可谢的?要谢也该谢绿枣。
要不是她在贵人跟前說,今年的荷包别出心裁,该多做一些留着平常用。
贵人也不会想到這個,更不会把你叫了来。”
薛姮照听她說的,面上毫不在意,只是心裡的猜想又重了一分。
果然,等到午后,香橼便過来叫薛姮照去见何贵人。
“贵人說你荷包做的不错,有几件颇喜歡的衣裳,想要你依据那些再做几個荷包出来。”香橼肌肤丰润,一张樱桃口红艳艳的。
薛姮照答应着站起身,香橼的眼睛不由自主盯着她细软的腰身瞧。
薛姮照的水蛇腰风流袅娜,香橼心裡不禁冒出一股酸水来。
想着绿枣跟她說的话,心裡变得更不痛快了。
何贵人午睡方醒,绾了個慵妆髻,倚在软榻上。
绿枣跪在脚踏上给她揉手,何贵人给太后抄经书抄得手疼,尤其在睡醒后。
薛姮照依礼跪拜,也并不敢到近前去。
何贵人看她一眼說:“你做的荷包我看了,很是不错。
到跟前来跪着,躲那么远干嘛?我又不吃人。”
薛姮照依言又膝行了几步。
“抬起头来我瞧瞧。”何贵人看不清薛姮照的脸,却从她体态上察觉到了与众不同。
薛姮照把头半抬起,依旧不正视何贵人。
這是规矩。
“你叫什么名字?进宫多久了?”何贵人见到她的相貌,就忍不住问她来历,“我瞧着你和一般的宫女很不一样。”
“奴婢薛姮照,去年冬至日入的宫,是罪奴。”薛姮照如实禀告。
“怪道呢!”何贵人听了恍然,“是前顺宁侯薛家嗎?”
“是。”薛姮照低垂着眼,敏锐地察觉到又一出戏缓缓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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