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作者:八斤蜜柑
吻不夠

  災區水源緊缺,遲珈喝了幾口礦泉水,接了一瓶熱水回到帳篷。

  察覺到腳步聲,沈暮堯擡頭。

  遲珈正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眸,他還是原姿勢沒動過,倒是挺聽話的。

  遲珈擰開瓶蓋,剛要遞到他脣邊,沈暮堯從她手裏接過水瓶,他脣角微挑,嗓音懶洋洋的:“老子手腳健在,別把我當殘疾人對待,這點小傷不至於。”

  遲珈沒做聲。

  她剛纔問了醫生,沈暮堯後背皮肉都颳了起來,縫針拆線後至少還要休息一個月。

  根本算不上小傷,差點傷筋動骨。

  遲珈看着他喝完半瓶水,道:“待會兒有醫生給你縫針,我出去幫你找幾件乾衣服。”

  沈暮堯放下水,嗓音有點啞:“好。”

  遲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的大腦依舊兵荒馬亂。

  腦裏盡是餘震到來,以爲他被鋼筋穿透心臟的崩潰絕望;她墜入洪水泥石流中,在她快要窒息時,是他救了自己。

  遲珈不自覺地握了握兜裏的護身符,鼓起勇氣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埋藏在心裏六年的話,像是塌陷進深處的廢墟,難以見光。

  醫生在這時拿着工具走了進來,對遲珈道:“讓一下。”

  遲珈往後退了幾步,她看着醫生走向沈暮堯,對他說:“到牀上來,我需要給你縫合傷口。”

  沈暮堯從凳子上站起來趴在病牀上時,似是牽扯到後背的傷口,他眉頭緊鎖,動作也跟着變緩了。

  遲珈還沒走上前,醫生的背影已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站了幾秒,沒再看,走出帳篷給沈暮堯找乾淨的衣服。

  跑了一大圈,遲珈才找到和沈暮堯身高體型勉強接近的男人。

  那個村民告訴家裏衣櫃的位置,她跑去在廢墟里面扒了幾件寬鬆的衣服,等她從廢墟里出來時,浸泡洪水裏的衣服已被她體溫暖熱。

  走到帳篷門前,遲珈餘光瞥見站在沈暮堯病牀前的徐參謀長。

  徐參謀長盯着他後背慘不忍睹的傷口,不忍道:“阿堯,你這怎麼弄的,這麼嚴重。”

  沈暮堯輕淡道:“這和出任務的傷不能比。”

  徐參謀長嘆了口氣:“阿堯,剛沈老爺子打電話問了你的情況,老人家挺擔心你的,恨不得從南城飛過來。”

  沈暮堯面上的表情緩緩起了變化,他道:“待會兒我給老爺子打個電話。”

  徐參謀長看着病牀上的沈暮堯,嘴巴動了動,沒發音,半晌,他才說:“阿堯,以你現在這種情況,趁早轉文職更好升職提軍銜,也不會天天在這生死關頭裏闖。”

  帳篷裏倏地沉寂,氣氛彷彿在這一刻停滯。

  沈暮堯一向把軍人作爲他的夢想,他有最優秀的履歷,是任何軍官都抵不過的成就。可如今,他卻因爲應激性創傷心理障礙無法上前線赴戰場。

  遲珈的心也隨着徐參謀長的話提到了嗓子眼,她完全不敢去看沈暮堯此刻的反應。

  沈暮堯從病牀上坐起來,燈光昏暗,遲珈看不清他面龐表情,只覺得他整個身體緊繃,好似彎成了一把鋒利的弓,渾身的驕傲寸寸崩塌。

  遲珈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暮堯,她剛想邁進去,只聽沈暮堯淡聲道:“嗯,知道。”

  下一秒,他又恢復到了落拓不羈的模樣,啞聲問:“有煙麼。”

  徐參謀長多看他幾眼,把一盒煙遞給他:“今天特例,緩着點抽。”

  沈暮堯挑眉,啞聲道:“謝了。”

  徐參謀長知道沈暮堯他寧願退伍也不可能做軍中文職。

  只是世事難料。

  他本應靈魂烽火,攀上頂峯的

  遲珈在外面待了會兒才進去。

  許是麻醉的作用,沈暮堯已經睡着了,男人身材高大,189的個子在狹窄的病牀上完全施展不開。

  他眼下青黑,臉色蒼白,眉頭緊鎖,想必從來到昭陽縣緊急救援到現在也沒睡幾分鐘。

  遲珈擔心他受涼,在他背上輕輕搭了條被褥。

  等她坐下來,遲珈盯着他的睡顏,那些深深埋葬在心底的情愫重見天日。

  遲珈握着男人的手,他的掌心很大,比她的手要大上一圈,骨節分明性感,上面還有救援挖掘時磨爛的傷口。

  她拿了消毒棉在傷口處輕輕擦拭,末了,她輕聲喚他的名字:“沈暮堯。”

  我們和好吧。

  我喜歡你。

  一直都很喜歡。

  她暗自在等待沈暮堯清醒期間在心裏默唸了一遍又一遍要對他說的話。

  緊張到,心臟隨着時間的拉鋸也跳得又急又重。

  可事事並不是順利的,就像突然爆發的洪水,遲珈接到一通來自南城的來電。

  遲珈看到十一個沒有備註,卻被她牢牢印刻在腦海裏的數字,心口一跳,胸腔內那股難言的苦澀被她強嚥了回去。

  她垂下眼睫,將沾了水的棉籤點在沈暮堯乾涸的嘴上。

  手機屏幕熄滅。

  再打過來時,遲珈接了,她沒說話,那邊也沒開口。

  沉默良久,話筒裏傳來沈老爺子冷漠的聲音:“遲小姐,之前咱們是怎麼談的,你又是怎麼向我保證的?”

  遲珈走出去,站在空曠的地方依舊覺得窒息:“爺爺,我想和沈暮堯在一起。”

  沈志橋:“你郵寄過來的那些攝影比賽得獎的玩意兒我沒看,你也不用做那些無用功。我還是六年前那些話,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阿堯爲了你受傷,我不能允許任何人再給阿堯帶來災禍。”

  沈暮堯後背那道道刮傷,因她而傷。

  遲珈張嘴想說什麼,可她無法反駁。

  沈老爺子語氣嘲諷:“我們阿堯前途一片光明,他會繼承我們沈家,他的未婚妻也該是名門望族,而不是個沒身份的孤兒!”

  “你覺得你能給沈家帶來什麼利益?”

  他的話,一句又一句如刀子般扎入她的心臟。

  遲珈頓了下,聲音很輕:“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但我會努力,我還在努力,也一直在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沈老爺子放下茶杯,冷笑:“你應該知道我們沈家現在只有阿堯,他的未來不止是他的未來,而是我們沈家的未來,你願意阿堯背叛我們沈家?丟棄我這個老頭子?”

  “你說你喜歡阿堯,我怎麼覺得你的喜歡那麼廉價。”

  遲珈怔然,腦袋嗡嗡作響,垂在半空的手不自覺收緊,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發問:“爲什麼我和他在一起就這麼難啊,我和沈暮堯之間除了您的反對,也只有您的反對。”

  “你啊也別把男人太當回事,我們阿堯也不是非你一個,到時候你失了青春也得不到人。”

  沈志橋像是將耐心耗盡,他道:“小姑娘,你好好想想吧。”

  “是爲了阿堯的前途未來,爲了阿堯不失去沈家和親人,還是爲了你那點微不足道的喜歡。”

  遲珈也不知道自己拿着手機的狀態保持了多久,她出神地站在原地,頭髮已被風雨淋透。

  每當她鼓起勇氣,生活便會給她一刀。

  選擇,選擇,選擇。

  人生爲什麼要有選擇這個東西。

  喜歡一個人,會想他變得更好,他也本應該事事擁有最好的,而不是被糟糕的她拽下來。

  遲珈只覺自己的心被徹底撕裂成兩半,痛到情緒崩潰。

  就連大腦宛如一團密密麻麻纏繞無解的線,她無法做出選擇

  再回到帳篷裏,沈暮堯已經醒了,他從牀上坐起來,一眼看到擱在旁邊的幾套乾淨衣服。

  他強忍着後背傷口拉扯的疼痛伸手套上,遲珈察覺後丟下正在導出照片的相機走過去:“我幫你。”

  沈暮堯:“不用。”

  外面的雨已漸漸停下,透過窗戶往外看,能看見一套洗淨的軍裝掛在繩子上,正在滴水。

  沈暮堯擡了擡眉骨,漫不經心地問:“你洗的?”

  遲珈被他灼目盯得難以維持淡然,她給他遞了杯溫水,解釋:“剛纔不太忙。”

  沈暮堯接過水,撩起眼皮看遲珈又回到原位整理相片的模樣,他沒喝,把還溫熱的水杯放回桌上。

  讓縮在殼裏的人跑出來不容易。

  沈暮堯知道在基地時遲珈說的話是認真的,他不想給她壓力,但看到她將話又咽下去時,心情確實燥。

  這天過後,昭陽雨後天晴,抗震救災還在繼續,每天受傷人數、死亡人數、救援人數都被統計上報。

  遲珈每天拍在廢墟外更多的照片,將照片貼在公告欄幫傷者尋親。而沈暮堯雖無法再進行救援作業,但他的身影仍在廢墟里出現做他力所能及的事。

  沈暮堯沒問她“分手原因是什麼”,也沒問她“到底和不和好”。

  但遲珈知道,他看穿了她的退縮,也看到了她的逃避。

  所以他讓隊友給他上藥,像是將她劃清界限。

  遲珈像是旁觀者看着隊友給沈暮堯上藥,那一道道刮傷的血痕刺入她的眼眶,聽着他們的閒聊聲,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下來,一滴又一滴,在臉頰滑落。

  沈暮堯說到做到。

  一百步,他堅定地朝她走一百步。可她退一步,他就在原地望着她。

  遲珈沒敢再看,只覺得胸口一窒,難以喘息。

  她拎着攝像機走出帳篷

  十天一晃而過,災區救援作任務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有部隊官兵已收工登車回家,各個面上散不盡的疲倦,眼眸卻清亮黑亮。

  遲珈忙完手上的工作,問:“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沈暮堯擡眼,眉眼漆黑:“過兩天。”

  他散漫地問:“你呢,昨天見你接了通電話,公司讓你回去?”

  遲珈點頭:“工作上面的事,而且在這裏做的手記記錄還需要上傳。”末了,她又道,“待會兒就走。”

  沈暮堯“嗯”了聲,目光筆直地望向她,倏地問:“後悔了?”

  遲珈收拾行李的動作頓住:“什麼?”

  他眼神平靜:“臨來昭陽時,對我說的話。”

  再見面,她會對他說分手的原因。

  她垂下眼睫,不知多了多久,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不是後悔,就是覺得,你應該配更好的人。”

  “你覺得。”沈暮堯忽地笑出聲,他站起來抽了口煙,眼眸又深又黑,極淡地扯了下脣,“你是我嗎你跟我覺得?”

  遲珈低着頭,慢慢將相機裝進包裏,心裏像是長了倒刺,刺進血肉裏,竟已不覺得疼癢,彷彿沒了知覺。

  他目光鋒利,聲音透着疏離,直接了當地問:“所以,你選擇後退?”

  遲珈的眼眸漸漸起了溼氣:“我也不想啊。”

  模棱兩可。

  沈暮堯沒再看她,轉身走了。

  走出帳篷,沈暮堯站在空曠的地方看着整個昭陽,忙碌了十多天,他也沒覺得疲憊。可從帳篷裏出來的那一刻,他像是有點累了,敞腿坐在石凳上弓着腰抽菸。

  “沈隊,你後背怎麼樣了?”這幾天一直給沈暮堯上藥的小徐坐下,“還疼不疼了。”

  沈暮堯吸着煙,隔着青白煙霧吐聲:“沒感覺。”

  小徐看了看身後的帳篷,他道:“哥,那個攝影師在裏面看你呢,好像哭了,眼紅紅的。”

  沈暮堯眉眼凜冽,驟然發聲:“別在我面前提她!”

  小徐能看出來他心情不好,沉默坐了會兒,旁邊的男人已經抽了十幾根,他沒忍住:“哥,她是不是你前女友啊,不然在半年前在土利國你也不會豁出了命去救她,如果不是她,你也不會得那個什麼創傷障礙。”

  沈暮堯皺眉:“那事跟她沒關係。”

  小徐不明白:“哥,那你怎麼不給她說你是爲了救她才捱了一槍。給你上藥的時候,我幾次想說,都被你制止,爲什麼啊。”

  沈暮堯撣了撣菸灰:“別在她面前說這事,她受了刺激,不記得這事。”

  說着,他沒忍住回頭,正撞上遲珈的目光。

  遲珈就站在帳篷的窗戶那,這十多天在昭陽救援,臉和下巴瘦了一圈,顯得眼睛比以前更大了。

  視線對上的那刻,她愣了幾秒,剛擡手又放下,顯得手足無措,最後慌亂地背過身,離開那裏。

  沈暮堯移走視線,頓了兩秒,說:“不想她同情,也不想要她的感動。”

  他要的是她真真正正,坦坦蕩蕩地走向他。

  小徐沒做聲,只是表情不渝。

  沈暮堯一把拍在他後腦勺,挑眉笑道:“是誰我都會救,別忘了,這是咱們做軍人的責任。”

  小徐默默嗯了聲:“知道了哥,我沒忘。”

  只是覺得對沈暮堯不公平

  下午,遲珈身後揹着大包,脖間掛着攝像機上了大巴。

  昭陽縣有接送他們這些救援人士的班車,會將他們送到機車或高鐵站。

  盛喃的工作尚未完成,還要在這兒呆一天進行採訪,所以遲珈先行回程。

  上了車,遲珈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上,揹包平放在她的膝上,難言此時的感覺。

  她和沈暮堯這次是真的完了吧。

  這幾天,遲珈根本無法與他對視,每當看到沈暮堯那雙深邃的眼眸,她就覺得難受。

  裏面沒有他們決裂時的嘲諷,反而很平靜,又深又沉,像是接受了她的決定。

  六年的時間,她沒忘記他。

  這次,她又要花多久才能將他從腦海中抹去。

  遲珈呼一口氣,撥開大巴上的窗簾,災區仍然人潮洶涌,她一眼看到站在帳篷前的沈暮堯。

  他換了件黑色衝鋒衣,輪廓線條硬朗,肩背落拓,指間夾着煙,目朝遠處,青白煙霧暈染他微皺的眉眼,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的背影高大頎長,落入遲珈眼裏,她卻莫名看到了一種孤寂感。

  遲珈的心像是灌滿了水,搖搖欲墜。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沈暮堯偏頭,撞上了她的視線。他的眼很黑,驀地捕捉到她的目光,遲珈被他盯得一顫,這次沒移走視線。

  也許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沈暮堯將煙掐滅,朝她的方向走來,隨着男人離她愈發地近,遲珈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下來。

  男人高大的個頭在大巴里顯得逼仄,緩緩走到她面前。

  她膝上一輕,只見男人俯身,單手把她沉重的揹包放在大巴上面的橫槓上。

  遲珈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煙味,那顆心懸在半空,直上不下。

  就在大巴司機將要開車之際,沈暮堯偏頭望着她,啞聲喊她:“遲珈。”

  遲珈嗯了聲,卻發現沒發出聲音,她清了清嗓子:“嗯?”

  沈暮堯看到她泛紅的眼,他斂眉:“到聖誕那天爲止。”

  他又深又沉的眼眸直視她,道:“到聖誕那天爲止,你我就像以前那樣相處。你可以向我撒嬌,可以向我埋怨哭訴,也可以讓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想和我在一起也好,但就到聖誕那天爲止。”

  男人的嗓音低沉清冽,像是磁鐵撞擊在她耳畔,敲得她半邊身子都泛了軟。

  遲珈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忽地發熱:“爲什麼。”

  她明明怯了兩次,可他還是給了她第三次機會。

  沈暮堯沒回答她的問題,他淡聲道:“聖誕結束,你必須給個答覆,六年的時間太長,我不想熬,我也熬不動了。”

  他輕扯了個笑:“六年的時間,彼此改變不少,正好也算是磨合期,如果真沒結果,那也只能說明你我有緣無分。”

  “我不會強行走進你的世界,你也別再闖入我的世界。”沈暮堯起身,“就這樣。”

  “你想想。”

  司機發動引擎,大巴車隨之輕微震動起來。

  沈暮堯沒再看她,起身,下車。

  遲珈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他的後背爲她擋下湍急洪水與巨石。

  那一條條被棱角刺穿的傷疤擠入她的眼中,浸泡進淚水裏。

  他的一百步,說好的只有一百步,可他卻又向她邁了一步。

  他就在她面前,看着她,等着她。

  遲珈在男人走下車前,跑過去拉住他的衣角:“好。”

  她眼底氤氳着霧氣,聲音顫抖:“不會有下次了。”

  真的不會了。

  再逃,她就真的愧疚死了。

  沈暮堯頓住,他回頭,瞥見她要哭不哭的模樣,輕笑:“行了,回家給我消息,好好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寶貝們慷慨的營養液和雷,愛你們喲,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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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吻不夠

  遲珈坐在大巴里,回想剛纔沈暮堯說的話,以爲是場錯覺,她掐了自己的胳膊,疼痛的觸感拉扯神經,她獨自一人坐在位置上,時而哭,時而笑,完全管控不住自己的表情。

  即便在昭陽縣救援了十多天,遲珈疲倦累得不行,可一想到沈暮堯,她好像又極精神。

  回到南城,遲珈洗漱後,一口氣足足喝了兩杯水,等她躺到牀上纔想起來沈暮堯要她發消息。

  她點開手機,發現早在半小時之前,屏幕裏躺着沈暮堯的微信消息。

  【s:到家了嗎?】

  等手機黑屏後看到自己止不住上揚的脣角,遲珈才意識到她在笑。

  【遲珈:到了】

  那邊秒回:【早點休息】

  沒一會兒,沈暮堯又給她回覆:【別熬夜,晚安】

  遲珈看了眼時間,已經凌晨了,她沒敢再打擾沈暮堯,畢竟明天他們官兵還要進行救援收尾工作:【好,晚安。】

  第二天,遲珈回到公司,一腳剛邁進辦公室,“砰”一聲,頭頂撒下來亮晶晶的閃片。

  “大驚喜!歡迎回來!”

  “恭喜小遲!”

  “遲珈,咱們公司因爲你,名頭又打出去了。”

  “我都沒膽子上昭陽,害怕餘震再次發生,遲珈這幾天你在那兒沒發生什麼吧?”

  同事們的問話又將遲珈拉回突發泥石流與洪水,她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又冒了一地,她露出劫後重生的笑:“差點沒命,幸運的是被救了。”

  聽到這十幾天的經歷,同事們駭得拍胸脯:“天災真的是可怕。”

  想到這次地震造成的傷亡人數,大家的表情也就此嚴肅,沉默了下去。

  趙主編見氣氛不對,拍了拍手:“收心了。”隨後笑着說,“這次遲珈被攝影協會隆重表彰,公開的手記也在微博爆了。”

  “是啊。”同事羨慕道,“說不定還會有投資人投資你開展覽呢。”

  “啊啊啊我也好想開展覽吶,這是我的夢想。”

  遲珈淺笑:“我也想啊,希望這輩子能開一次攝影作品展覽。”

  但開展覽並不是那麼容易,不僅要資金,還需要場地。

  坐到工位上,遲珈點開微博,發現她公開的採訪手記,照片記錄登上了熱搜。

  一寸照片

  我的哥哥

  廢墟里的雙手

  公開的採訪手記以及照片記錄等內容,遲珈經過同意纔將其發了出來,這裏面有感動,也親情,也有愛情。

  【一寸照片】

  [這是一張來自五十年前的黑白照片,也是老奶奶的愛人留給她唯一的信物。老奶奶的老伴年輕時是一名軍人,爲救人砸傷了腿而退伍。

  奶奶說,他攢夠錢要帶她去城裏拍遲了五十年的婚紗照。

  這不是照片,而是一段刻苦銘心的愛

  攝影師:遲珈

  拍攝於:2018年10月27日

  【我的哥哥】

  [這是一幅兄妹的合照。我的哥哥從小喜歡和我搶東西,喜歡揍我,也喜歡欺負我,我的哥哥是我最討厭的人中排第一位。

  可我的哥哥,在地震來臨時,卻把我護在身下

  攝影師:遲珈

  拍攝於:2018年10月27日

  【廢墟的雙手】

  [這是救援災區軍人們的手,因挖掘救援時骨節磨爛出血,手心手背無一例外佈滿灰塵泥垢。

  這一雙雙手,是勇敢,是無畏,是軍官們保衛我們家園,保護我們的證明

  攝影師:遲珈

  拍攝於:2018年10月30日

  遲珈發佈的照片瞬間在微博,在各大app轉載,在得知她是十歲那年,十八歲那年分別拍攝的《溫暖》與《初戀》的攝影師,震驚全網。

  “攝影天才少女”再次冠名遲珈身上。

  有網友翻到了遲珈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同一操作點擊保存,隨後都瘋了,化成土撥鼠。

  【啊啊啊啊這是什麼清純又不失欲色的大美人啊,美啊美啊,嗚嗚嗚ai臉吧這是,好精緻的,眼睫下還有顆小痣,好好看誒】

  【想親親3】

  【扛着攝影機的遲珈好帥,前往災區救援記錄的遲珈好酷,拍的照片也好好看,愛了愛了】

  沒過多久,遲珈在昭陽給傷者拍攝尋親,救了洪水中的小男孩反被洪水沖走的事蹟流入網上,又加了把火苗,燒得更旺。

  遲珈的微博粉絲從147萬飆到了153萬,同時有大批網友詢問她有無受傷。

  私信發的太多,遲珈也不一一回復了,在前排回覆:【當時被一位軍官所救,才活了下來】

  【兵哥哥帥不帥】

  遲珈想起沈暮堯那張英挺的面龐,她臉微微泛紅:【挺帥的】

  評論炸了,全網吶喊:尋找救了洪水女孩的最帥軍官。

  好在只上了半個小時的便下了熱搜。

  與此同時,遲珈受邀參加攝影協會舉辦的表彰會,與其他前往災區救援的攝影師同被頒發“全國抗震救災優秀攝影師”稱號。

  得到的捐助,遲珈全數捐贈給了昭陽縣

  趙主編給遲珈批了兩天假期。在昭陽縣經歷過,見過生生死死,需要進行心理輔導,好在檢查過無礙,出了醫院她買了點水果便回家休息。

  這幾天,遲珈和沈暮堯沒怎麼聯繫,她怕耽誤他救援,也不想打擾他休息。

  獨自在家時,她看着兩人並不長的聊天記錄卻是看了很久。

  她有點想見他了。

  遲珈沒忍住,拿起手機給他發了條消息:【你回來了嗎?】

  幾乎是同時,沈暮堯那張加減乘除的頭像跳了下來:【嗯,回來了。】

  下一秒,他又發來條消息:【s:開門】

  遲珈看到這兩個字眸光閃了閃,心跳倏地加速,她剛從沙發上起來,才發現自己此時還穿着睡衣。

  她原想着要換件好看的衣服見人的,可身體卻更實誠,她沒有半點猶豫,一溜煙兒跑到門口。

  遲珈抿了抿揚起的脣角,按捺着跳動的心臟,剛把門打開,她就看見站在她面前的沈暮堯。

  他穿了件酷炫酷炫的機車服,棕色靴搭配黑褲,寸頭稍長了些,利落鋒利。

  聽到門開的聲音,沈暮堯撩起眼皮,側臉輪廓硬朗落拓,眼睛漆黑清亮,目光相對時,他輕佻眉梢,聲音低低沉沉:“這幾天休息的怎麼樣?”

  整個人又痞又帥。

  遲珈盯着他看了幾秒,臉頰緩緩燙了起來,也不知道爲什麼,幾天不見,原以爲會尷尬的,可真正見了面之後,他的一舉一動,都勾着她心臟鼓動。

  “休息好了。”遲珈擡頭問他,“你呢?”

  沈暮堯往前走了一步,離她更近,身上一股凜冽乾淨的味道撲來,壓得她心跳加速。

  他撩起眼皮,慢悠悠地說:“昨天中午回來的,休息得還成。”

  遲珈指尖無意識撥弄了下門,方纔見到他的欣喜隱隱被失落代替,心口像是被人揉了一把,有點酸脹感。

  昨天中午回來的提前了一天,可他沒來見她。

  沈暮堯瞧她這幅模樣,伸手捏捏她的下巴將她扳回來,輕笑出聲:“怎麼還是這麼好逗。”

  遲珈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眼前忽然出現一副畫。

  “說好回來見你的。”沈暮堯狹長的黑眸微挑,語氣夾着狎暱,“這是禮物。”

  她沒想到沈暮堯還拿了禮物給她,他低頭看着她,目光深而黑,像是揉碎了星光,簡直殺傷力十足。

  遲珈耳尖一紅,她抱着畫,故作鎮定地低頭看了眼。

  這幅丙烯畫大約手掌大小,用精緻的鏤空相冊框住。

  底圖是很有質感的黑色,立體的復古紅玫瑰花繫着黑棕色根部扎於半圓的藍色月球,在右上方掛着一輪彎牙皎月。

  遲珈捧着這幅丙烯玫瑰看了一眼又一眼,一顆心也被擊垮,她戀戀不捨地從畫裏收回,擡眼便對上男人深邃的眼眸。

  “就這麼捨不得鬆手?”沈暮堯失笑,“只是一副畫,你怎麼這麼滿足,嗯?”

  遲珈捂着不想鬆手:“可是好好看。”

  真的好好看啊!

  夢幻又浪漫,是永不凋謝的玫瑰花。

  哪個女生能對玫瑰花說不呢。

  遲珈現在恍然明白,他昨天沒來找她,是給她畫了一幅玫瑰花。

  “這又不是普通的玫瑰花,它是永生的,不會凋謝的。”遲珈左看看右看看,想觸碰,又怕將畫毀掉,她好奇地問,“玫瑰花可以永久保存嗎?你是怎麼畫的?”

  沈暮堯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他擡下巴:“想知道,別讓我這兒說,站你門口十分鐘了。”

  遲珈給他讓路,讓他進來。

  沈暮堯邊換鞋邊解釋:“這是用丙烯顏料加石英砂調和的,再用刮刀蘸取顏料直接畫。”

  “至於保存時間?”他歪頭,略想了下,笑,“大概能保存你的幾十倍壽命,幾百年應該沒問題。”

  遲珈簡直對這幅丙烯畫愛不釋手。

  她知道沈暮堯的繪畫水平是跟沈母姜珍學的。

  在遲珈印象裏,姜珍是一位特別溫柔的女性,長得漂亮,也極有氣質,她最喜歡的事情便是在院子裏打理楓葉樹,或是在樹蔭下畫畫。

  但她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沈暮堯仍然沒有將繪畫的畫功丟掉。

  遲珈想到畫,隨口問:“姜姨現在身體怎麼樣,之前給周柏哥過生日,也沒見姜姨在大院裏。”

  半明半暗間,男人的神色晦暗,他壓下翻滾的情緒,半晌,他道:“還好,這幾年在其他地方住。”

  遲珈敏感地察覺沈暮堯情緒的變化。她記得,她被陸氏夫婦拋棄送回福利院不久,沈父沈仲明在抓捕毒販的路上因保護隊友犧牲。

  當時,她不在大院裏住,但也知道沈暮堯因失去父親而度過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

  之後,姜姨便搬出了大院。

  遲珈以爲她提起姜姨,令沈暮堯想起了逝去的父親,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剛要開口轉移話題,只聽男人道:“喫午飯了嗎?”

  “還沒”

  遲珈沒好意思說以爲今天見不到他,太失落,以至於把午飯都給忘了。

  坐在她旁邊的男人忽然起身,遲珈疑惑地看他一眼,沈暮堯挑了挑眉:“愣着做什麼,換衣服,帶你去喫飯。”

  遲珈:“好啊。”

  她鑽進臥室,剛要換上昨天熨了十多遍的衣服,指尖停留一秒,換了另外一套。

  等遲珈出來時,沈暮堯扔掉手機,他坐在沙發上擡眼,灼灼目光來來回回落在她身上,遲珈被他看得極其不自然,問:“怎麼了?”

  遲珈換了件薑黃色毛衣外套,裏面搭了件裙子,蹬着雙皮靴,襯得她腿又長又直。

  她的五官輪廓本就白皙,薑黃色毛衣外套毛茸茸的,更顯得她皮膚透明發光,眼尾描摹了棕紅色眼線,還塗了薄薄一層橘色系口紅,整個人看起來靈動精緻。

  半晌沒聽到男人回話,遲珈再次擡頭,正對上沈暮堯的目光。

  他懶洋洋地敞着雙腿,單手支着下巴,脣角勾着抹散漫笑意。

  遲珈被他盯得心臟小鹿亂撞,又覺得是她妝容有毛病,她問:“不好看?”

  那一雙眼眸猶如清潭,氤氳着霧色。

  沈暮堯漫不經心地從兜裏摸出來支菸咬上,沒點,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說呢,自己長什麼樣不知道?”

  有陽光斜照映入男人深邃的眼窩裏,他深眸炯炯發亮,像銀河,又像璀璨的皎月,她只看一眼,便令人沉淪,陷入熱潮。

  遲珈強壓着上揚的脣角,被他這雙深情眼撩得心猿意馬,心臟像是泡進水裏的海綿緩緩發脹,一雙眼也溼潤潤的。

  不枉她費心思搭了一套“情侶裝”。

  回到車上,沈暮堯低頭摁了幾分鐘手機,才啓動車子。

  一路上,遲珈看着窗外風景,沒一會兒,沈暮堯將車停到馬路邊,她看着外面並不是喫飯的地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開車門,俯身看她:“在車上等我。”

  遲珈也沒問他幹什麼,她點頭:“好。”

  她看着男人頎長的身影漸漸離開她的視線。

  沈暮堯走到馬路對面的一家新開的奶茶店,在櫃檯拎了奶茶轉身,被幾個女高中生堵在他面前,似是要聯繫方式,他沒停留多久朝車方向走來。

  上了車,沈暮堯把奶茶遞給遲珈:“先墊墊肚子。”

  他挑眉:“別餓壞了。”

  遲珈抱住奶茶,是新出的薄荷奶綠,溫熱的奶茶杯燙在她手心,連她的心臟彷彿也燙了下,燃燒了,化成一灘水。

  她斂下睫毛,突然意識到沈暮堯臨上車前摁手機原來是在給她點奶茶。

  遲珈嚐了口,薄荷味道涼意清新,摻雜着甜味,一點也不膩。

  她想了想,遞到男人嘴邊:“你嚐嚐?挺好喝的。”

  沈暮堯睇她一眼,脣角微勾,“不喝,甜得發膩,也不知道你怎麼老喜歡這玩意兒。”

  遲珈連忙爲奶茶水果茶正名:“好喝啊,完全不膩。”

  她頓了下,反擊道:“還說我,你不也老抽菸,煙有什麼好抽的。”

  聞言,沈暮堯很輕地挑了下眉,他玩味地瞅了她一眼:“真想知道?”

  遲珈吸着奶茶:“想。”

  沈暮堯單手開着車,語氣散漫問:“你知道男人都對哪兒三樣東西感興趣?”

  遲珈只想到了一個:“車?”

  沈暮堯餘光掃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道:“車,煙。”

  他深眸筆直地落在她身上,咬字微重:“還有女人。”

  遲珈的臉瞬間漲紅,無意識地咬着吸管,斂下眼睫。

  瞧着她這副模樣,沈暮堯眉眼透着輕佻,慢悠悠地說:“車我有,煙,我也有,老子現在也就缺個揉進被窩裏的女人。”

  他目光未移,笑得痞壞深意:“你說,我不抽菸,我拿什麼解癮?”——

  作者有話要說:

  第32章,33,34,35章因節奏和大綱錯亂,導致後續無法進行。爲了整篇故事的整體和完整性性,現在第34章已重修,小仙女們以現在劇情爲準,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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