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沈夏深拉上窗簾，躺進被子裏打開手機，工作羣裏無數條消息，他往上翻了翻，發現大家都在討論情人節的話題，好像是有人來探班給劇組每個人都發了花和巧克力，羣裏有人把照片發在了羣裏。
沈夏深跟了一句：“真不錯。”
跟他同住的那個室友旋即回覆：“沈哥，你安心休息，收了工我幫你帶回去！”
又有好幾個人接龍般表達關切之情，要他多喝熱水，好好休息，他一一謝過後，話題又重新回到了甜甜蜜蜜。
沈夏深關了羣聊，退出時餘光瞥到了秦程的對話框，消息停留在今天中午十一點，秦程問他伙食好不好，他簡短地回了句：還可以。
大概是人生病時總會多多少少有點矯情，聊天框打開又關上，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扔了手機，一秒入睡。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了，雨還沒停。聽到房間外有窸窣動靜，沈夏深以爲是室友回來了，想出聲喊他一句，結果發現喉嚨幹得要命，摸了摸牀頭的水杯，裏面一滴不剩。
無奈，起身倒水。
一打開房門，就聞到空氣裏撲面而來的甜蜜味道，就在沈夏深以爲見鬼的七夕節氛圍實體化了時，突然看見一個大汗淋漓的背影，正對着他那口1800ml的小鍋在搗鼓什麼，而這個背影顯然不屬於他瘦弱的室友。
“秦程？”沈夏深啞着嗓子喊了一句。
秦程回過身來：“你醒了？”
“你怎麼來了？”沈夏深皺了皺眉，不明所以地朝他走過去。
“你生病了。”
“感冒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體溫涼了嗎？”
沈夏深走到他身邊，打開水龍頭接了口水，咕嚕咕嚕喝了下去，久旱逢甘霖，嗓子舒服多了。
“還沒。”他說。
秦程看了他一眼，無比自然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沈夏深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秦程的手就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了他的額頭。語氣還不無責怪：“有點發燒，我早就說給你送感冒藥來的。”
沈夏深輕咳了一聲岔開了話題：“你怎麼進來的？”
“陳導讓你室友給我的房卡。”
“哦，你在做什麼？”沈夏深湊過去看。“冰糖雪梨。”
沈夏深瞥了那個可憐巴巴的小鍋一眼，友情提醒道：“這裏可以點外賣。”
秦程驀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說了多傷人的一句話。
沈夏深抿了抿嘴巴，沒辦法，只好又補充說明：“但還是自己做得好。”
秦程這才笑了笑，繼續小火慢燉，有節奏地攪動鍋底，快樂地搖尾巴。
沈夏深靠在一旁看他，無意間發現他耳後的紋身已經結痂脫落，版圖巨大且猙獰，超完美的傷痕形狀。頂着那麼一大塊傷疤卻在用巴掌大的小鍋熬糖水，其搞笑程度不亞於渾身花臂的黑道大哥洗手作羹湯。
沈夏深有點想笑，但忍住了沒笑。窗外大雨如注，室內悶熱異常，糖水熬得顏色恰到好處，落入的梨子漸漸軟化，鍋子發出嗡嗡的聲音，但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只各自盤踞一角，等待冰糖和梨水沸騰，彷彿某部虐肺傷肝的小說番外劇情，都有種一瞬間過了一輩子的錯覺。
許久，沈夏深突然問：“秦程，我生病你很高興嗎？”
“沒有啊。”秦程連忙否認，卻是極力剋制仍舊上揚的尾音。
很有啊，朋友。
“對了，我買了感冒沖劑，你先睡會兒，等下我幫你衝好了拿進去。”
“沈哥？”
“我自己可以衝。”
甜蜜的東西總是要熬得經久，彷彿這樣才能彰顯深情，做甜點的人總怕心意不夠，冰糖撒了一把又一把，才融化又覺不甘，總要一而再地傾注一把。於是一碗糖水熬了再熬，端上來時已是濃情蜜意的膠狀體。
“會不會不夠甜？”小狗眼巴巴地看他。
“不會。剛好。”實則是太甜了，沈夏深覺得牙齒都略微發酸。
小狗豎起耳朵，尾巴搖成螺旋槳，注視着他舀了一勺又一勺。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秦程迅速接了起來，但沈夏深還是無意瞥到來電顯示上的一個陸字，再看秦程，眼神雖然仍是帶笑，一瞬間的閃躲卻沒能逃過沈夏深的眼睛。
秦程拿起電話往角落走去，依稀聽到手機裏傳來陸楓遠這樣的字眼。沈夏深垂下眼睛，又舀了一勺糖水塞進嘴裏，實在是喉頭髮膩，甜得發苦，難以下嚥，裝都裝不下去。
跟秦程這似是而非的幾天裏，他們都有在刻意迴避着這個名字。其實不論秦程對陸楓遠做怎樣的妥協，沈夏深都表示理解，陸楓遠對他有救命之恩，這十年間各種利益盤根錯節，許多事並非說斷就能斷，何況父子血緣，血濃於水。
而他現在雖然表現出了接受秦程的樣子，實際上也並沒有給出任何確定的承諾。他與秦程的關係始終沒有任何具體命名，不三不四隨時可以了結，秦程何必爲了一段無命名的關係放棄唾手可得的東西？
只要陸楓遠不再來傷害他，其他的他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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