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耐冬花
他大步进来,将背后的包裹放到桌上,“今日公子气色好多了。”
裡面装的大多是干粮還有些碎银子,“這些都是我家公子给你们的。”
冬凌瞅了一眼着实一惊:“這怎么好意思,救了我們性命就已经很感激了。”
“不過都是些身外之物,你们刚遇劫匪,后头的路程這些哪能少。”他憨憨笑着說道。
江瑜很是感激,坐在床上還是拱手行了一礼,“好人有好报,還請公子告知江某名讳,来日必定重重酬谢。”
寄明摆手笑着,“不用不用,有缘自会相见。”
說着就要离开,刚出门差点又忘了一事,从包裹裡那处一把银白的短剑,“秦姑娘,還有一事。”
他将剑递给秦幸,“我們公子說看姑娘有些身手,便把此剑赠予姑娘用来防身。”
女子娇小,用短剑远比长剑灵活,剑身银白闪闪夺目,雕刻工艺精致,绝对是上品,他這是用心了。
秦幸颔首答道,“我很喜歡,替我向你们公子道谢。”
待寄明离开,江瑜看着那把剑思虑良久,在十裡道八十裡以外的官道相遇,他们一定是从大晋皇都出发的,无论是气度行事都非常人,這位贵人恐怕不一般。
“他们多次施于援手,幸儿可知他们是何人嗎。”江瑜问道。
秦幸摇摇头,摆弄着那把剑,“我只知道那位叫寄明的公子,或许在宫裡当差,其余就不太清楚了。”
寄明,江瑜默念着這個名字,不经意间蹙起双眉,秦幸发觉他面露异色,于是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端倪嗎。”
江瑜忽然长舒一口气,摆首轻笑,“无事,只是可惜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名姓。”
這句话倒突然惊醒了她,秦幸抱着短剑奔出院子,冬凌见外面雨势渐大连忙跟了上去,“小姐,伞!”
秦幸顾不上撑伞,雨水划過面庞,只见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烟雨之中。
本想着见過最后一面好好道别,還是慢了一步,她喘着粗气低喃。
“不问去处莫问前程,有缘再见。”
三日后,秦幸准备启程,临走时,马车边多了不少随行护卫,秦幸询问了一番才知,那位公子将所有护卫都派来护送他们。
毕竟承了太多恩情,這次断断不能再欠一恩。
“不必了,你们都回去吧。”
领头的护卫顿时很是为难,“回姑娘,我們也是依大人命令行事。”
几番劝退效果并不显著,干脆我們走我們的,他们走他们的。
相安无事行进了半月总算抵达雍州,這一路舟车劳顿秦幸身子骨好像都要散架了,本想着回家好吃好喝地躺两日,谁知道母亲见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看看你一個姑娘家,天南地北的满地跑,去你祖母家我倒不說什么了,可偏偏耽搁這么久。”
见到江瑜负伤更是一股子火气直窜脑门,“江瑜好心好意去接你,如今還受了伤,我怎么向你舅舅交代!”
秦幸嘟囔着很是不满,“母亲不必担忧,我自会向舅舅交代。”一来祖母病重侍疾是孙儿本分,耽搁些时日也算不過分,二来突遇险境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母亲這样說着实是偏心了。
“如何交代?”江母气急越发觉得這丫头不知好歹,“說吧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到這处,秦幸犯了难,如何敢告诉母亲這一路遇险境,杀山匪,還有其他极其凶险的遭遇。
她只好沉默不答。
“冬凌你說。”
突然被点的名冬凌還有些懵,小姐不敢說自己就跟不敢說了,“回夫人,其实路上也沒什么大碍”一边答道一边眼神瞟向秦幸,“总之我們在路上偶遇一位贵人,那位贵人不禁救了我們還给了我們银子护卫,简直是神仙般的人物。”提及這個冬凌倒是顺口。
答完回過神,看见江母還是怒目盯着自己,强压之下冬凌還是一五一十的交代完毕。
母亲红了眼眶,酝酿了许久還是背過身去不叫人看见泪水,在秦幸映像裡母亲从沒哭過,就算是幼时最困难的那几年,母亲依旧乐观积极,這一刻秦幸的心好像揪了起来。
“母亲,如宜错了,如宜就应该早些回家,叫您安心。”她从背后抱住江母,头倚在她的肩上。
她顺势牵過秦幸的手,“好孩子,你有什么错,有错都是那贼人。”說起就愤愤,“千刀万剐的腌臜东西,死的好,死了才算干净。”
太阳西沉,浮云蔽日,江瑜伤势未愈便留宿在雍州,待一切安好便回西梁都城邑安。
說起雍州,不大不小的边沿小城,民风淳朴,气候宜人,漫山遍野的耐冬花天下叫绝最为出名,也因为父亲初见母亲时赠了一朵耐冬,粉蕊红花娇艳欲滴,就這样被惦念了半生。
雍州江府不大,清幽水廊相连四院,几座精致的楼阁配着草木假山,雅致非凡。
府中角落处留出座宅子是父亲的,就算他去世后,裡面放置的都是他的旧物,幽静甚少有人打扰,如今江瑜为了养伤只好住在哪裡。
入了夜秦幸正好要去看看母亲,半路遇上一后院侍女,她看着欲言又止,思量半天才凑到秦幸耳边,“小姐,表少爷請您去一趟,不可带上旁人。”
秦幸疑惑,神神秘秘的,“有什么白天不能說嗎。”
“表少爷特地吩咐了,事出从急不可耽搁。”
既然都這么說了,想必确有急事,待秦幸一踏进房门,江瑜连忙把门关上,特意四处观望了下有无旁人。
“表哥神神叨叨的,這是做什么。”她满腹疑虑,只见那书桌上凌乱不堪,左侧的書架的藏书也被翻得七零八散。
不仅如此,寝殿裡大大小小的柜子都被翻开,杂物散落一地,“這些都是我父亲的遗物,你怎么可以這样。”
简直是太无礼了,秦幸一边气恼着一边收拾干净。
江瑜将她一把拉過,带到書架的后侧,“幸儿先稍安勿躁。”目光随着他望去,一本本古籍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是都落了灰。
“有何不妥?”秦幸问道。
他到反问她,“幸儿你确定這些都是你父亲遗物嗎,可有半句虚言?”
這么多年来,鲜少有人来過這裡,上次清扫還是表哥借住,所以他是发现什么了嗎,秦幸心想。
她郑重点点头,“确实如此,绝无虚言。”
看着江瑜面色铁青,于是追问下去,“到底发生什么了,表哥。”
“你看看這個。”江瑜递来两本册子,鹅黄封面,带有异香,展开一看却是一连串看不懂的文字。
秦幸也被惊到了,虽然看不懂其中內容,但她知道這是前齐国的文字,而后缀使用的却是中原字,“千俍,秦明观。”
若将這些文书曝光于天下,勾结前朝意图谋逆,便是杀头的罪,此刻也明了江瑜为何如此谨慎。
“看這墨迹深浅,你父亲名字像是后面加上去的。”江瑜指着那处字迹。
另一本也是同样的文字,但看得出內容不同,“表哥的意思是,我父亲和前齐勾结?”秦幸不可思议地问道。
“并非此意,只是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二来身为姑父独女你应该知道此事。”
“這绝对不是我父亲写的,這不是父亲字迹。”秦幸笃定,秦父在世时文字诗句无数,随便挑出一篇就能看出。
江瑜颔首表示认同,“只是前齐都覆灭几十年了,可偏偏這两本字迹清晰,纸张泛白。”
“那只能說明,這天下前齐余孽未尽。”這事情太大了,她怔了怔,望着册子出神,“与我父亲关联,不是合谋,那只能是嫁祸?亦或是”
另外一個猜想她說不出口,心裡难受得很,可冥冥之中觉得父亲死因和這些脱不掉关系。
秦幸摩挲着落款处,千俍,千俍又是谁。
“看着像個人名。”江瑜也发现這处,“此人或许和你父亲相熟。”
她摇摇头,“父亲除了上朝,其余在府内都是深入简出,而我从来沒有听過這個名字。”
說着她叹了口气,双眉难舒,“我們在這裡瞎猜也沒有眉目,看来我還是要回趟大晋。”
“不可。”江瑜拦住她,“你祖父叔父在朝为官,皇城人多眼杂,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人尽皆知,事关前齐,你若是去了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满门抄斩。”
也罢,秦府要是知道些什么,父亲也不会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心中郁结,便漫无目的寻找其他线索,一层层翻看又一层层合上。
“這些我全都找過了,并沒有发现别的。”看着秦幸依旧自顾自地翻找,江瑜拉住她的手腕,“幸儿冷静一点。”
江瑜倒是想她大哭一场,可她的神情淡定面无表情,冷静說着:“我沒事,只是从沒想過,为官一生清廉的父亲,背后還藏着這么大的谜团,近十年沒人发现。”
江瑜握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可能命运使然,所有的真相都将由你来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