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故人逢
坐起来时,簪子滑落长发散开,短剑正完好的放在枕边,好在衣物都是完好的,浑身的污渍血腥,自己都有点忍不住了,胃在翻腾。
“果然,天不绝我。”她低声感叹。
慌忙掀开后帘,只见還有一辆马车在后跟随,天已大亮,又是新的一天。
赫然发现,怎么后边车辆的马夫有些眼熟,陷入回忆,那人竟是陆行舟,与他在石门客栈有過一面之缘,怎么也沒想到会和這個人碰到一起。
她探出脑袋张望两人对视后又迅速将帘子拉上,平复好惊愕的情绪。
陆行舟直视着秦幸神色淡淡,见她又钻了回去,眼下闪過一丝讶然。
于是转头朝着车内說道:“殿下,她醒了。”
周知玄闻言轻轻嗯了一声,接着拍了拍寄明,冷声道“你,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
“怎么又是我啊,殿下,回回都是我,我一個大男人怎么好,好”寄明扭捏着,很是不情愿的样子,“好歹她是個姑娘家。”
提到此处,周知玄咳了一声道:“這裡都是大男人。”言下之意就是叫他别那么多微词,“你不是提過她与你相识嗎,你去她兴许会放心些。”
那殿下還救過她多次呢,寄明暗暗心想,却不敢直言,不满应道:“知道啦。”
他叫停了车队,马车哐当一下猛然停住,秦幸沒有扶稳险些摔倒。
一帘之外的脚步声缓慢但能发觉他在靠近自己,那日在客栈时就知道他们心怀不轨凶神恶煞,這群北周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背靠着门,抽出短剑护在前胸,如果突袭也能第一時間杀的他措手不及。
一步两步三步。
“秦姑娘!”寄明将车帘轻轻一掀,随风扬起,正好对上秦幸回首时惊惧又惹怜的双眸。
青丝迎着风堪堪遮住半张面容,明眸皓齿一身脏衣也掩藏不住美貌,如同跌落人间的仙子。
“怎么是你。”是乍醒后的幻觉嗎,秦幸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反复揉了揉眼睛。
凑上前再三確認,“果然是你,寄明公子。”
“你怎么会在這,不对,我怎么会在這。”她又惊又喜,倒语无伦次起来。
問題一下子涌来,寄明有点手足无措,挠了挠脑袋,正想回答。
却被秦幸夺声道:“我們此刻還在山阳城嗎?那裡全是西梁军在围剿,是万万不能去的。”
她的府令她的行囊還有最心爱的棕马,全都遗留在山阳,看来沒法找回了。对了還有最重要的东西,慌乱地摸摸前胸,册子還在,不禁长吁一口。
寄明轻笑摇摇头,回应着她:“你昏倒在山阳城渡口,那日也是碰巧救下,照你這样說,還好沒有入城,想起当时仅仅是城门口观望一眼就已经惨不忍睹了。”
都是我害了他们,秦幸懊悔的倚在车旁,紧咬下唇都快渗出血来,如果沒有那场火结局会不会好一些,她一遍遍问着自己。
“只是,秦姑娘为何会在那裡。”寄明看着她的愁色,不由问道。
“說来话长,我应该算是误入西梁王的祭祀之中。”她不愿回忆起那些绝望的经历,一秒都不想忆起,“到后来,趁着人多四处逃散,然后不知怎么跑着跑着就晕倒了。”剩下的他们应该更清楚。
秦幸含糊答道。
“你们呢,你们又为何在山阳。”她一展笑颜,把眼底的不安藏住。
寄明略显慌张,踌躇了会才答:“路過,路過而已。”
一听就是敷衍的說辞,秦幸并不在意,谁都有秘密与难言之隐,况且他们帮了自己這么多次,這份信任還是能安心交付与他。
“這样說的话,自那日分别起你我都是在一條路线上,早知這样就能结伴同行,到了雍州定能好好宴請你们,可惜了。”
话到此处,提及雍州看见寄明想必那位公子也在吧,她试探的问着:“就你一人嗎,你们公子呢。”
不禁握紧了短剑,掌心也在冒汗。
“我在。”寄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柔和低沉。
周知玄刚刚走到寄明身旁就正巧听见秦幸的询问。
這时秦幸反而无措起来,自己一身脏衣服怎么见得了人,下意识的将身子侧了過去。
将近一月未见,她看着周知玄虽然衣着不比之前华丽,一袭白衣玉簪,但還是那样意气风发。
“好点了嗎,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他轻声问道。
三天三夜?她惊愕住了,脑中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說着:“我竟然睡了這么久,那這裡是”目光望向周知玄想得知答案。
“再往前就该到信州了吧。”寄明眺望着山头,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等過了信州就是邑安,西梁国的皇都,也是外祖母家,想起這個,秦幸的心底平静了不少。
蓦地周知玄将手附再她额间,两种温度交汇,冰凉的触感立刻席卷她的周身,仅数秒他便挪开了手,說道:“看来温症退了。”并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眼睛,深邃清澈的眼眸分外迷人,他接着开口道神色淡然:“所以好点了嗎。”
秦幸被种莫名的情绪支配,一句话也說不出来,似乎双颊有点泛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公子,我看她脸還是红红的,貌似沒有好全吧,要不再找個大夫瞧瞧。”寄明满脸疑虑,仔细端详着她。
“不必不必,好了我已经好多了。”秦幸摆手拒绝,真是沒出息,這還不算撩拨呢,就出洋相。
“既然好了那就启程吧,免得耽误了行程。”說完周知玄转身走进车内。
真是一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留,秦幸本以为他是個温存的人,特地来关心一下,沒想到是怕自己耽搁了時間。
她忿忿的钻进后头的那辆马车,脚步要比周知玄還快些,也不知道跟谁赌气。
一路马车辚辚,车内三人许久都沒人开口,周知玄正坐在秦幸对面,阖眼养神,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是否睡着了。
而寄明已经呼呼大睡了然进了梦乡,趁着沒人注意,秦幸朝前凑近了些,与周知玄仅有一拳的距离,他的睫毛纤长又浓密,更胜過女子,皮肤白皙,眼皮上的青筋都能明显看见,鼻梁高挺精致,哪哪都是长得恰到好处。
秦幸与之相比都有点自愧不如。
只是這红痣长在眉心处,各外特别,火红惹眼,倒也算点睛之笔,不禁的想要伸手触碰,指尖刚到眼角,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秦幸被吓到,连忙起身坐回原处,心在胸口狂跳。
“怎么了。”他面无表情问道。
秦幸局促难安地回答:“无事,我刚刚看你眼皮在动,应该沒睡,果然。”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果然沒睡。”她咬紧着唇,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
“嗯。”說完周知玄接着闭上了眼。
知道他還是清醒的,有些话也必须得說。
秦幸缓缓开口问道:“诸位公子這是要去何处。”看着马车平稳的驶行,如果顺路那還好說,不顺路就麻烦了。
“姑娘要去哪?”周知玄反倒问她。
秦幸讶然,却還是回道:“西梁邑安。”
“那便去邑安吧。”周知玄稍稍扬起声音,随即帘外的陆行舟立刻应下。
“那怎么行。”隐约觉得他们与自己不同路,這山路曲折反倒耽搁他们可不好。“等到信州驿站把我放下就行,我骑马反倒更快些。”
“你怎知我們不是去邑安,怎知我們不同你顺路。”
秦幸确实不知道,讪讪笑着:“那是顺還是不顺”
“你安心坐好便是。”
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更叫她心裡有些虚,故而感慨:“一路上承了這么多恩情,小女实在不知道如何相报,现下我孑然一身,再搭了你们便车,更是难为情。”
“攒着,日后自然会有机会。”周知玄冷冷道。
他思忖了会,此刻叫她不要将這些放在心上,反而给她徒增负担。
攒着,這种东西也能攒嗎,不過听他這样說,心口反而畅快了些。
“既然這样,不如等到了邑安,诸位都随我回府,自有好酒好菜招待。”邑安江府虽不比从前繁盛,好歹有爵位封号加身,在西梁也有立足之地。
话音落,见周知玄沒有反应,想起他们還不知道自己身份,便笑着拱手行礼道:“小女姓秦名幸字如宜,大晋雍州人,只是外祖母常年居住邑安,這才相邀,沒有别的意思。”
這时周知玄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居然是她。
恍然间晋宫模糊不清的记忆顷刻明朗了,冥冥之中,造化弄人,她原来一直都在身边。
他静静地望着秦幸,细细看来,是长大了,从前圆润可爱的面庞褪去了稚气,出落的更加精致可人。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看来她在雍州過得甚好。
“秦幸。”他不由得念出這個名字。
“公子曾听過我的名字?”秦幸问道。
他轻笑摇头,“不曾。”
“那敢问,公子是何人。”姓甚名谁她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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