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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山雨欲来

作者:不画
顶点中华女子银行!

  女子银行的营业可說是开了一個非常好的头,开业便有了三十万的存款。這对于一家资本额仅有五十万的银行来說,已经是非常亮眼的成绩了。

  不過宋玉芳却不敢掉以轻心,她還记得中行的妇女储蓄试营业的好彩头之后,就接上了一段瓶颈期。翻看這两日的开户信息,這种警惕会变得更加强烈。一方面是股东的人脉,一方面是从中行带走的一部分老顾客,很像是熟人之间换了一個地方相聚。也就是說,在這几年裡,北京的储蓄市场并沒有发生很大的变化。要想拓宽市场,可不是照搬原先中行的那套模子就能成功的。

  坐在医院走廊上的宋玉芳想得入神,直到护士喊了三遍名字,她才如梦初醒地将报表收进包裡。

  产科医生拿着化验单,递到宋玉芳跟前,笑道:“恭喜啊何太太,你怀孕了。”

  “還真是……”這個结果与宋玉芳的猜测完全一致,她抿着嘴虽然笑着,却不是完全地开怀。愣了许久,才想起来向医生說道,“那就谢谢了。”

  医生又道:“去外头领一份《育婴手册》,记得按照上头的建议,定期回来检查。”

  宋玉芳将化验单往包裡一放,瞥见那份银行报表,心裡五味杂陈。她是头一回经历怀孕,听說過一些孕期反应,有的甚至几個月不能下床,运气好的一直到生产那一天都是活蹦乱跳。她不知道自己会属于哪一种,如果是前一种,将会是一個巨大的考验。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工作会不会不适应,唯一能确定是,银行刚刚兴办,现在是最缺不了人的时候。

  回到家裡,把何舜清等回来已经是十点多的事情了。

  宋玉芳看他一脸的疲惫,想起刚才看的财经报纸,便问道:“天津那边的行市,苗头有些不对吧?”

  何舜清踢开皮鞋,赤着脚走到沙发上,瘫坐了下去:“我都不记得市面什么时候有過好苗头了。”

  宋玉芳提着一双拖鞋跟了過来,不无担忧地问道:“這样下去可怎么好呢?”

  “实在不行,就得当一回恶人咯。”何舜清闭起眼睛,几乎就要睡過去了。

  “裁员嗎?”宋玉芳想起坊间的一些說法,很为那些老同事感到担忧。

  何舜清无奈地摇摇头:“尽量少裁吧,先从总裁和董事、监事起,降一半的薪。若不能维持,只能精简总处的人事了。”

  宋玉芳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你们可要当心了,有同业在传,因为张君主张联合银行业抵御外资银行垄断的倡议,洋行都恨得牙痒痒呢。這些人巴不得你们有這样的困境,到时候添油加醋地宣扬出去,把华资银行逼到死角去,他们才能继续高枕无忧。”

  “意料之中。”何舜清抬了一下眼皮,嘴角微微地向上翘着,“不单为這個,我們正在跟海关交涉,希望由各地中行代收关税,再拨交税务司转存。那些洋大人傲慢惯了,并不肯承认我們作为央行代收税款的权能。不過,這是中国人的土地,這口气我們一定会争到的。”

  “别的倒罢了,這一件的确是非办成不可。”宋玉芳想了一下,旋即蹙着眉道,“不過,中国就是人多,好人多坏人也多,别以为黄皮肤都跟咱们是一头,其实沒准儿转头去当洋买办了。”

  這话很让何舜清感到沮丧,因为在实际的沟通中,的确有些阻力是来自内部的。

  两個人沉默了一晌子,宋玉芳张了张口,想着现在会不会是個好时机,可以把化验单拿出来给他一個惊喜。

  谁知何舜清抢先一步开口道:“对了,张作霖想投一百五十万的商股到奉天分行。有钱进来是好,可我想他這样的人参与进来,为的不是分红利,是整個东北的货币管理权。”

  宋玉芳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下去,随意地答应了一句:“武人嘛,总是喜歡掌控一切的。”

  何舜清喟然道:“也不知道目前的形式能维持多久,南北两個zheng府为了国会的問題,谈谈打打一点进展都沒有。都尽顾着逃难了,市面上哪還有一点生气啊……”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模糊得几乎听不见。

  看来,今天是說不成了。

  宋玉芳无奈地笑了一下,从屋裡捧出一條被子,替他盖上了。

  第二天清早,宋玉芳刚刚睡醒,走到客厅一看,何舜清早就上班去了。

  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原来是宋太太端了补气血的中药,送来给女儿喝的。

  宋玉芳也不知道這裡头放了些什么药材,因此不敢乱喝,便寻了個借口道:“清早起来就喝药,嘴巴裡很不舒服的。我留到晚上喝吧,睡觉前热一热也是一样的。”說时,捧着中药缓缓起身。

  “你這孩子,早晚有什么不同嗎?趁热才好呢。”宋太太看着女儿今天走路格外地慵懒,半真半假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了?”

  宋玉芳以为自己已经开始发胖了,脱口便问:“已经能看出来?”

  “真有啦?”宋太太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跳了三尺高,两掌合十当空拜了再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总算每月的香油钱沒有白花。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急出来的,心裡盼什么就从嘴裡說出来。你要再沒有,就该瞧病去啦。我连大夫都打听好了,這下好了用不着了。你就是不长脑子,在南京的妯娌都是安心在家做太太的,三年都要抱俩了,你一年好容易才有的。换了我是你婆婆,早该急死了。”

  宋玉芳的瞌睡還沒醒,懒懒地半躺在沙发上,她从早晨一起来就听见母亲絮絮叨叨了這么多,吃力地闭着眸揉了揉太阳穴,另一只手略略一摆,忙否认道:“才不是呢,因为你就我一個女儿,津方又還早着呢,所以格外把注意力放在我這边。其实我婆婆還真沒问過,她管家裡的孩子都管不過来,我這裡一有消息,她還得抽時間過来,兴许她觉得暂时沒有還能偷闲呢。”

  宋太太想了一下,也认为這话不错:“倒也是,能下蛋的多了,也就不犯愁了,实在不行過一個也是亲孙子呀。”

  這话說得一点不讨人喜歡,宋玉芳便抱怨道:“妈,你在家也跟爸学学吧,說话文明点儿,多看看进步文章,别老說這些有的沒的。叫人听见了,该闹笑话了。”

  “真话都是难听的,学出来的全是假话。”宋太太忽然地凑近了细问,“姑爷有沒有說,给你多少安胎费呀?”

  “他還不知道呢。我又不是安不起胎,急什么,胎稳了再說也一样。”宋玉芳揉着眉心,有些被她烦到极限。

  宋太太却愈发地啰嗦且高声起来:“呦,你不跟他說,這胎能安嗎?谁不是年轻轻過来的,夜裡那点事儿可得当心了。”

  “妈!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就是他不知道,我总知道该怎样办的。”宋玉芳抬头望了一眼挂钟,见时候不早了,便进屋去换上了制服。

  “赶紧给银行請产假呀,你怀的可是金孙呢。”宋太太见她仍旧是要去上班的情形,不由担心起来。

  宋玉芳冷笑道:“现在請什么請,产假不留着坐月子用嗎?”

  宋太太闻言一愣,随即上前一把将衣柜门按住:“你是不是傻呀,嫁這么一個姑爷图什么,就图共患难不想同富贵嗎?你倒看看别人家养胎,哪還能让少奶奶的脚沾着地上的灰呀。你别以为人都跟你一样沒头脑,男人都是看着五大三粗的,一到生孩子的时候比女人還怕呢。待会儿,我就去告诉姑爷,看他還让不让你上班了。”

  宋玉芳因恐迟到,犯起急来:“你老人家可别乱来,你要惹急了我,我……這我就去南京安胎,我躲开你,看你怎么管我!反正南方的气候特别养人,去了也不吃什么亏。”

  宋太太脸色一白,深怕她果然如了那边,少說也得有一年见不着面,這却是不行的,忙反对起来:“干嘛非去那边呀,姑爷在這儿做事,你就陪着,哪有小夫妻两地分居的道理。南方养人,难道咱们北方养的就不是人了?只要别操心,别干重活,在哪儿生都是一样的。”

  “那你還說不說了?”宋玉芳拉开母亲的手,从衣柜裡取出公文包来。

  “不是呀,你這来来去去的,万一有個闪失……”宋太太满眼的为难,拉起女儿的手,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了身孕反而瘦了。

  宋玉芳倒是看得极为平常:“我要是個农妇,只怕不到临盆那天,還得下地干活儿呢。放心吧,這裡去银行路很近,真要是不行呢,我就租辆车,尽量少走路。”

  到了银行之后,宋玉芳首先来到会议室。今天是开股东会的日子,已有一大半的人到场了。

  “难得,你也有起晚的时候。”傅咏兮向姗姗来迟的宋玉芳笑了一下,并未察觉到任何的变化。

  会议很快便开始了,熊太太负责向股东汇报這一段時間的营业状况。

  然后,大家按顺序,提出一些经营上的意见,以举手表决的方式来处理股东们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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