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追拿 作者:未知 2219年12月3日,黄昏。 太平洋上某处。 “我讨厌坐船。”榊說這话的时候,正站在一艘小型游艇的船舷,无精打采地凝望着起伏的海面。 尽管海上的夕阳十分美丽,但此时的他可是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沒有。 因为……他這是在“跑路”。 和他一起跑路的還有另外两人,一個是雅子,也就是我們那位赌博世界的女王,看起来永远只有十三四岁的盛宫雅子内亲王大人;而另一個……是“老兵”,索利德·威尔森。 “为什么啊?”听到了榊的抱怨,正在游艇二层的躺椅上悠然喝着果汁的雅子微笑着挖苦道,“我可是听說你很擅长游泳来着。” 很显然,像雅子這样的人物,不可能对当初的“四叶草号游轮事件”一无所知,她甚至都知道那时候的榊在摆脱阿秀和花冢的追杀时說了什么台词。 “跳海裡游泳的前提還不是因为继续待在船上就要死了?”榊回道,“這恰恰說明了我为什么讨厌坐船好嗎?” “的确……看来你一坐船就会有糟糕的事发生呢。”下一秒,同样站在船舷抽着雪茄的索利德忽然开口接了一句。 虽然索利德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用同一种沉稳的语气說话,但因为接触的時間也比较长了,榊和雅子都能听出其中那微妙的变化;比如此刻,他们就都听出了索利德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且话中有话。 因此,当索利德话音落时,雅子已将脸上的墨镜推上了额头,起身来到了船的這一侧朝外观望,而榊也是转头朝着索利德正在眺望的方向看去。 在那璀璨的夕阳下,他们看到了三個人——三個在海面上“行走”的人。 一個是瘦小的白人男子,一個是形容体貌如鬼神般的壮汉,還有一個是身材修长的白人中年男子。 “喂喂……咱们都已经提前溜到海上来了,這样都能被找到嗎?”榊這话,是冲着索利德說的。 索利德耸肩应道:“一般来說,张三给的情报是不会有纰漏的;我刚才還和他互通過消息,確認了燕无伤已经回归逆十字,阿秀也已经被搞定了。”他顿了顿,“但是……他只字未提還有這‘另一拨人马’存在。” “所以?”榊大体已明白了索利德的言下之意,但他還是希望对方把话挑明了說出来。 “所以……”索利德道,“這应该是子临送给我們的‘临别礼物’吧。” 關於他口中的“临别”這事儿,還得往回說…… ………… 昨天,也就是12月2日這天,子临已答应了榊、雅子和索利德,允许他们辞去在第六帝国的所有职务,放他们自由。 放雅子走的原因很简单,首先,雅子早就不想继续和第六帝国扯上关系了,她本来就对体制内的高官厚禄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因为“待在胜利者這边比较安全”才继续留着的;最近這段時間,在看到了子临对其他那些组织的领袖做的事之后,雅子也是越来越害怕,怕自己哪一天违逆了那位帝王的意愿,也会落到相同的下场,所以她的去意越发强烈。 其次,在12月3日的行动成功后,雅子的父亲崇宫廉仁便将通過脑部移植手术得到阿秀的身体,而一旦他得到了阿秀的身体,他就可以回来自己来统领“神武会”,不再需要雅子代劳。再进一步讲,阿秀的身体還很年轻、且有着健全的生育能力,崇宫廉仁在适应了新身体后,完全可以再生若干個健康的、“听话的”孩子,并培养、挑选其中的一個作为自己的新继承人。 在這种情况下,雅子這個既不听话、生理上也基本不可能有后的现继承者,自然就变成了一個无用的、甚至是让崇宫廉仁感到碍事的存在;尽管他们之间也是存在父女亲情的,但像崇宫廉仁這样有着强烈封建帝王情结的人,并不会在“与一些无用的子女断绝关系”這种事上纠结太多的。 综上所述,放雅子走,无疑是双方都乐于看到的一种结果。 接着来說索利德…… 在决定协助杰克的那一刻,索利德其实已经有了死的觉悟;他并不怕死,能在逐渐凋零前死于非命,并且能在死前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是這位老兵的夙愿。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11月1日的那件事過后,子临非但沒有杀索利德,甚至连提都沒提那事儿。 当然了,他肯定不是因为不知道才不提的,而這……反而更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最后還是索利德实在忍不住了,自己去跟子临說起了這事儿,问子临为什么无动于衷;结果子临回答他:“于你而言,你配合杰克他们做的事,并非是出于私怨,而是在为自己的良知殉道,這点上……我們三观不同,我用嘴說服不了你,用武力也无法让你屈服,所以也沒什么好說的。 “于我而言,亲情的羁绊、复仇的快感……我从来也沒有過。我只知道,你们已经成功了,成功破坏了我原本的计划;杀了你,子栖也不会回来,杀了你,我原来的规划也无法再实现……再說,你也早就有了死的觉悟……杀你我也不会快乐,不会赢,完全沒有意义。” 以上,是子临明面上說给索利德听的。 足够了,但……并不是全部。 還有一件事情,他沒有告诉索利德,也沒有必要說出来,那就是——索利德被拉入逆十字的真正意义,本来就是为了对付子栖。 在子临原本的计划中,如果子栖沒有按照子临的意愿替他为王,甚至与子临发生冲突时,索利德的“凡骨”,就是子临为了对付自己的弟弟而留的一道保险。 达到凶级的“凡骨”,可以在较长的一段時間内消除掉子栖的部分能力,在這個基础上,浪客的“诳语无戒”,便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为了实现這個局面,子临還准备了一系列“让索利德在达到极限的战斗中升到凶级”的布局,然而……由于子栖在一個较早的時間点上表露了自己愿意配合子临,所以這個计划并沒有实际展开。 正因如此,早在四月份的时候,索利德就和榊一起被分配到了雅子這边,成了两個大闲人。 如今,子栖也死了,沒有子临的帮助,索利德靠自己永远也到不了凶级,所以他也成了個无用之人,再加上他和榊的关系不错,杀他可能会得罪榊,還是放了吧。 說到這儿,可能有人会奇怪,子临還怕会得罪人嗎?而且是怕得罪榊? 答案是,会的……而且他应该怕。 “祸榊”的能力,其实也是一种“神祇体制”,其神格对应的是一位无名之神,因为這位神象征着灾厄和祸乱,以至于连說出它的名讳都是禁忌。 只有天一、子临、克劳泽等少数人知道,榊那能力,实际上是无法用“纸、并、强、凶、狂、神”這种标准来测定的,当然非要用這套标准来算也行,毕竟他的体术破坏力和能量掌控力這两项总能找到对应的级别。 但以能力本身的特性而言,榊的异能在纸级或神级时都沒什么区别,就是会将本应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以一种相对合理的形式转移给身边的人。 這能力大多情况下是即时生效的,但延时和慢性转移的情况也并非不可能;而且,越是遇到极端状况,“祸移”的形式和威力也会变得越发不合理,且“沒有极限”。 這個乍看之下似乎只能被动触发的自保能力,实际上是强到难以置信的逆天神力…… 举例来說,在“冥界门前”,车戊辰开枪打榊的那一次:在榊受伤、有可能死在阵法中的危机发生时,冥界之蝶突然出现,解决了秋正一的魂魄,這就属于即时触发。 但那次……真的只有秋正一被转移到了“不幸”嗎? 的确,秋正一是当时在主观上想要害死榊的人,即死也很正常,但当时在本意上是想要救榊,实质上却射伤了榊的车戊辰呢?他就真的沒事了嗎? 很显然,祸神的“延时”效应并沒有放過他,车戊辰后来的遭遇……并非偶然。 再往更深的一层說,在行动前指使车戊辰遇到危机就攻击榊的子临,又如何呢?他的计划被打破也是偶然的嗎? 榊的师父“雀叟立川”,他那悲惨的结局,真的仅仅是“一個赌徒失去了运气”造成的嗎? 当初骗了榊许久、又指挥花冢杀他灭口的阿秀,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榊的這個能力,才是真正应了子临的那句“我們每個人都有罪,沒有人能瞒天過海,沒有人能逃脱审判”——那冥冥之中的力量,最终不会放過任何人。 另外,還有一种情况,即当榊身边一個人都沒有的情况下,“不幸”发生的情况。 那时,他的能力也不会失效,相反,那才是最危险的状况……比如他从四叶草号上逃生、在海裡差点被淹死那次,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幸”依然被积攒了下来,并演变成了“雷击”這种形式,最终降临到了凯九的身上。 那么想象一下,如果榊跳进了岩浆裡、或者进入外层空间、跳进太阳或者黑洞……然后在那些瞬间就可以致死的环境中待上几天、几個月、乃至几年……会发生什么? 其积攒下的“不幸”,完全可能以任何匪夷所思的,超脱時間、空间、现实、乃至意识和虚无等所有领域的形式,降临在某個存在的身上。 任何人,即使是史三问,都有可能被這個能力所击败。 因此,榊无幻被招募到逆十字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可以待在逆十字這边什么都不干,但绝不能被其他任何一股势力所利用,否则,除了天一之外,谁都不是安全的。 今天,既然榊和雅子、索利德一样,已被子临允许“离开”了,那只能說明一件事……子临已经把该收拾的对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唯一一個還能掀起点风浪的珷尊,也已是明日黄花、命在旦夕。 ………… “你的意思是……子临知道還有一批人要来追杀我們,但故意让张三别告诉我們对吧?”雅子听到了索利德和榊的对话,便适时接了一句。 “是啊……”索利德道,“利用我們這三個弃卒削弱一下珷尊那边的战力,這不是一举两得嗎?” 站在他们三人的角度考虑,似乎是這样的,毕竟他们仨……包括榊自己,都不知道“祸榊”的价值所在。 但从子临的视角出发,其实并沒有那個意思:他可不需要利用這三人去削弱珷尊的实力,对付珷尊的计划子临半個月前就已经定好了,他手上的战力也完全有能力去执行這個计划。 子临隐瞒情报的原因只不過是:他已经通過心之书確認了榊、雅子和索利德三人都坚定地想要归隐,不可能再去加入任何势力,更不用說“被胁迫着”去加入任何势力了。 而辛迪加此行则是立功心切、志在必得……因为上次行动的失败,让他一直憋着口气想再次证明自己,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榊无幻带回去。 所以,双方的這次接触,到最后必然会演变成对立的局面,并诉诸武力,這反而是更加断绝了榊被珷尊招募的可能。 当然,子临也考虑到了“雅子和索利德被杀害,让榊产生复仇的念头,并在干掉珷尊之后回头再来找有着部分责任的自己”這种展开,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還是留了一手,让暗水事先潜伏在了榊他们所乘坐的那艘小船上,以防万一。 如果他们仨能自己解决,那最好不過;解决不了,暗水出来帮忙,子临也算卖個人情给他们,怎么也不亏。 “别误会!”辛迪加一边在一张“血毯”上走着、朝着船步步靠近,一边已冲着榊他们說道,“我們只是想找榊君谈一谈。” “我可不觉得咱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榊這时也紧张起来,因为他觉得我方能打的就索利德一個,而对方那三人无疑全是高手,真动起手来怕是要遭,但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边给雅子和索利德使眼色,边试图用话语来拖延時間,“而且真要谈的话,你们過来一個人就行了吧?三個人一起過来搞得我有点儿紧张呢……” “珷尊大人的意思是……”辛迪加像是沒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道,“想让榊君跟我們回去慢慢聊。”說這话时,他和他身后两人的脚步并未放缓,甚至反而越走越疾。 “切……”榊暗啐了一声,他已看出对方沒有分毫妥协的意思,于是他干脆改用很不客气的语气回道,“当初在四叶草号上我都沒有接受阿秀的邀請,如今我就更不可能……” “此一时!彼一时!”辛迪加高声打断了榊的话,“你现在不是也离开逆十字……或者說第六帝国了嗎?想必你也是不认同子临的做法,才会走的吧?” “我认同谁,不认同谁,已经不重要了。”榊道,“我們三個现在都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不想再掺和你们這些大人物之间的斗争,一秒钟都不想……算我求你们放過我們行不行?” 闻言,辛迪加表情微变,两秒后,他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 他呼出的那口气,变成了一声叹息。 站在他身旁的休和花冢都明白他的意思,霎时,但见花冢身形一闪,已然跃至半空,他不由分說,便直扑船上的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