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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正面对抗

作者:南希北庆
作者:南希北庆 ,最快更新! 這世上最难揣测的莫過于人心,前年姬定接连的受挫,主要是因为姬定对于蜀侯和公子偃的误判,从而导致那一整年,他過得可都是如履薄冰。 但是对于制度演进的预测,姬定很少会出现误判,他知道当制度发生怎样的变化,人们生活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又会出怎样的困难。 故此当屈易为、司马昭鱼向他汇报贵族的不满时,他其实是非常淡定从容的,因为這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中。 同时他也知道沉默的大多数。 可想要再走回头路,這是很难的。 因为他的变法,不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 二者的区别就在于,自上而下的這种变法,开始其实是比较容易的,只需要依靠强权去改变,大棒扫平一切不服。 杀鸡儆猴。 但是缺点在于,随着時間的推移,执行的不当,面对阻力将会越来越大,只要上面改变主意,新法很快就会崩溃。 有一個词就很准确的形容了這一点人亡政息。 那秦国在商鞅死后,其实是有机会回到過去的,而当时沒有回去,就是因为嬴驷坚持新法。 新法在秦国得以留存,只是在于君主的英明。 而不是不可逆的。 与之相反的例子,就是吴起。 吴起死后,他的新法,虽然并沒有完全崩溃,但沒有崩溃的那部分,其实是关乎于王权,再加上吴起临死一计,重创了当时的楚国贵族,导致贵族当时也沒有太多的力量反扑,楚威王才能够保留部分新法。 加上楚国的天赋,這部分新法已经让楚国跻身于三强之中。 而自下而上的变法,开始是非常困难的,是沒有强权的支持,完全依靠技巧。 纵观姬定在楚国变法,王在新法中发挥的作用是很模糊的,不管是楚威王,還是楚怀王,他们可都沒有說用王权去打击那些反对者。 這新法始于船坞。 如果沒有姬定的先进技术和他的商业知识,這個变法都不可能开始,换商鞅、吴起来,他们也都做不到。 别看姬定操作起来很简单,那只是因为他超越时代的知识,而当代天才,都不可能做到如他這样。 這其实是很难。 可是一旦开始,想要往回走也是非常坤难的。 因为朝廷并沒有做什么,最多就是划出三個商业圈,但是這商业圈就是不划,它也会形成的,船只的出现,必然会使得那些占据河道要冲城镇,将会成为经济繁荣的地区。 姬定只不過是先一步规划出来而已。 這都是因为利益,才发生改变的。 既然朝廷什么都沒有做,朝廷又怎么去收回来。 故此一些贵族不是要求废除新法,而是要求拟定律法来制止新法。 哪怕将大小法废了,那些奴仆還是会逃走的,因为外面都是更好的生活。 除此之外,新法始于船坞,而船坞代表着更先进的生产力。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从来沒有哪個国家做到放弃先进的生产力,从而回到過去得生产关系,最多也就是止步不前,也就是不接受新得生产力,守住现有的生产关系。 但這只能延缓,最终還是要迈向新得生产力。 洞晓這一切的姬定,他自然一点都不慌张,你說回去就回去,可真是天真可爱。 果不其然。 现实情况正一步步照着姬定写好的剧本在推演。 新法为楚国创造出大量的利益,其实這些利益只有少部分落到平民头上,大部分還是被楚王和贵族给收走了。 那些保守派贵族,以前就不在商业发达的地区,地理上就相对比较封闭的,故此他们一看利益与代价开始扭转,他们立刻站出来反对。 但是不少贵族在商业圈裡面或者边上,他们是深受其益,赚得是盆满钵满,昭氏、屈氏、景氏都赚得是盆满钵满。 如果他们家族不赚钱的话,即便昭阳自己是支持的,他也要顾全家族。 如景氏。 景翠镇守徐州,而徐州可也是河道交通要冲,战争归战争,這买卖大家還在继续做的,谁会跟钱過不去。 也正是因为工商业的兴起,导致楚国夺回徐州之后,内部很快就安定下来,很多货物都必须往徐州走,徐州变得繁荣起来。 繁荣是可以掩盖许多矛盾的。 只不過他们這些大家族,认为如今新法执行的顺利,再加上大王是非常支持得,怎么可能轻易被推翻,让姬定顶在前面就行,他们犯不着为了一件难以发生的事情,去得罪其它贵族。 然而,当他们听到姬定這么快就妥协,半天沒有回過神来,再三确定之后,纷纷对姬定破口大骂。 你這孬种! 你這沒出息的家伙! 你這毫无信仰的骗子! 看看人家吴起。 临死之前,還设下一计,保全自己的新法。 你小子倒好! 人家都還沒有找上门,不過是在下面吹吹风,你丫就妥协了。 你的胆是被狗吃了嗎? 不管姬定多么怂,他们是绝不会允许出现這种情况的。 且不說与中原各诸侯国的贸易,关键他们之前购买了大量的船,最近又兴建铸币作坊,连家中将铜器都拿去给融了,這投入可是不小,要是停了的话,那他们可真是损失惨重。 這還只是上层,他们還不是很慌,毕竟他们掌控着权力,他们有能力阻止這一切。 但是底层可不知這么多,当然,這底层指的是小贵族,商人,新法对于這些人是很有利的。 他们不属于平民阶层,完全就看不到出头之日,他们是有能力的,只是由于上层固化,导致他们难以出头。 重工商业,给予他们很多机会。 眼看正迈向美好生活,突然一泼冷水下来,這令他们非常慌乱,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嚷嚷起来。 他们的作用也就是嚷嚷。 上面那些贵族们,借着他们嚷嚷,表示新法深得人心,不应废除,更不应制止。 支持新法声音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上官纵、潘郢他们這些保守派,顿时就傻眼了。 怎么会有這么多贵族支持新法? 這些人是从冒出来的? 感情我們贵族不是一條心啊! 昭府。 今日坐在昭府正座上的可不是昭阳,而是昭阳的族伯昭鸣。 毕竟变法是比较敏感的,昭氏家族不愿意昭阳来承担這政治风险,于是先让昭阳以巡视巴蜀战事为由,离开了楚都,然后再由昭鸣出面来专门处理此事。 “你们昭氏深得其益,就不顾我們的死活?” 潘郢一脸不爽地說道。 昭鸣坐在椅子上,双手摁着木杖,淡淡扫了眼潘郢,道:“潘大夫的意思,我們昭氏就应该放弃自己的利益,求得各位开心。” “這可不是开心不开心的事。” 上官纵道:“而是关乎我們的存亡。” 昭鸣就问道:“老夫就不明白,咱们做做买卖,你们就会灭亡,那老夫是不是也可以說,若不做這买卖,我昭氏也会灭亡?” 潘郢激动道:“這做买卖我倒是不反对,可問題是這新法弄得我們封邑的人都走了。” 昭鸣问道:“那你们就不准他们离开,新法有一点好啊!就是那大小法,各地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来立法。 故此你们之前闹,表示不满,我們也都沒有說什么,在你们自己的封邑,你们想怎么做都行,但是你们不能强求别人也跟你们一样。 老夫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一下其他人。” 上官纵斜目一瞥,冷冷道:“也就是說,你们昭氏不支持我們?” 昭鸣听到這话,缓缓转過头去,一脸纳闷地向上官纵问道:“你是不是将老夫当成了那周客卿?什么时候,老夫就必须支持你们上官氏,老夫今日還就不支持你们,你们想怎样?” “你...!” 上官纵霍然起身。 昭鸣只是淡淡望着他。 上官纵咬着牙道:“既然如此,那就沒有什么好谈的,咱们走着瞧,告辞!” “等等!” 昭鸣突然叫住他。 上官纵回過身来,问道:“還不让人走啊!” 昭鸣眯了眯眼道:“老夫今日来此,本是想跟你们解释清楚,希望大家能够相互理解,我理解你们不支持新法,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們的苦衷。 但是如今看来,我們之间是难以相互谅解,那也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正如你所言,咱们走着瞧。” 上官纵眼中闪過一抹胆怯,但事到如今,這也不能怂,一震袖袍,与潘郢等贵族大夫气冲冲地走了。 他们走后,坐在左首为一個老者深感忧虑道:“昭兄,此事犯不着闹到這种地步吧!” 此人名叫景秀。 乃是景翠的族叔。 昭鸣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他们反对周济,反对新法,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沒有将我們昭氏放在眼裡,什么时候他上官纵也能在老夫面前指手画脚,威逼利诱,或许是我們之前对他们太過迁就,以至于他们现在目中无人。” 這昭氏乃楚国第一大族,按理来說,应该由他们来主导,但如今這情况,弄得他们昭氏必须支持似得。 昭鸣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上官氏算個屁啊! 你凭什么决定我昭氏该怎么做。 当然,昭鸣是知道很多贵族是支持新法的,如果都反对,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景秀又问道:“昭兄打算怎么办?” 昭鸣道:“该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周府。 “二位老先生請坐,請坐。” 姬定故作受宠若惊地样子,請昭鸣和景秀坐下。 “冒昧打扰,令尹多多担待。”昭鸣拱手笑道。 “岂敢!岂敢!” 姬定笑道:“二位老先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請坐!請坐!” 二位坐下之后,女婢立刻将周府特供的茶点奉上。 姬定问道:“二位老先生突然上门,不知有何事吩咐。” 昭鸣笑道:“令尹言重了,除大王之外,谁還敢吩咐我楚国令尹。”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顿,又瞧了眼景秀,然后向姬定道:“今日我們二人前来,主要是想询问有关新法一事,听闻令尹打算废除新法?” 姬定点点头。 昭鸣问道:“为何?” 姬定苦笑道:“我之前认为新法应该有利于贵族,也曾在先王和当今大王面前许下承诺,但...但沒有想到贵族都反对新法,那我自然不能违背承诺。” “令尹信守承诺,真是令老夫佩服啊。” “哪裡!济绝非老先生說得那么好,只不過我作为变法者,如果不信守承诺,谁又会相信新法。” “這倒也是。” 昭鸣点点头,又道:“不過老夫很想知道,令尹当时变法时,就沒有考虑過出现這种情况嗎?” 姬定沉吟少许,叹道:“不瞒老先生,其实我是有考虑的,但是我希望的是贵族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而不是安于现状,贵族强,则楚国强。 這种情况在我看来,也并不糟糕,只要大家懂得取舍,就不会有這么多人离开,退一步說,其实离开也无所谓,這人毕竟還是在楚国,今日能去他人的封邑,他日也能去你的封邑。” 景秀突然问道:“不知令尹可否阻止這种情况?” 姬定摇摇头道:“无法阻止,因为做买卖這人就得流动起来,强者将更强,而弱者将被淘汰,這就跟当初选拔官员一样。” 景秀皱着眉头,又瞧向昭鸣。 昭鸣点点头道:“令尹言之有理,有些人不想做這买卖,但也有些人想做這买卖,以前大家也都做买卖,只不過如今由于船只的出现,這买卖做得比以前大,這是好事,为何不继续做下去,既然這买卖肯定要做,那就难以阻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啊!” 姬定道:“老先生的意思是?” 昭鸣笑道:“令尹不用去理会他们,而应该以变法为主,令我楚国变得更加富裕和强大。” 姬定眼一睁,激动道:“二位老先生是支持新法的?” 昭鸣笑道:“令尹也未真打算放弃啊!” 该死的,演過了,差点忘记這老头是昭阳的伯父。姬定讪讪一笑,旋即正色道:“如果二位能够支持我,我保证,楚国一定变得更加富裕和强大。” 昭鸣点头道:“這老夫相信,如今魏国、齐国那些商人来到咱们楚国,可都羡慕的很,這绝对不是坏事,但是令尹也应该强势一点,不应该对他们有求必应,如此可是难以成功的呀!” 姬定笑道:“如果能有二位的支持,我自不会任由他们欺负,记得在大司马的封地,我可是给麻海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昭鸣呵呵笑道:“這才是令尹该有的语气,不知令尹打算如何反击?” 姬定道:“限制跨区执法。” 昭鸣愣了下,道:“這是什么意思?” 姬定道:“根据大小法,大法不管人口流动的問題,收税也是以土地来收,人口流动是在于小法。 原本我打算制定更为详细的户籍制度,将仆区法归于大法,那么朝廷就可以统一执法,限制奴仆。 但如果将仆区法归于小法,那么各地可以认为奴仆逃离属于合法,或者属于非法,這就意味着当你的奴仆逃离到别人的封邑,你无权上门要人。” 昭鸣道:“這难以立竿见影啊!” 姬定道:“如果說有一個封邑取消奴仆制,但凡逃来奴仆,都属于平民,那可以立竿见影。” 景秀谨慎道:“废除奴仆制?” 姬定点点头道:“其实根据新税法来看,谁先废除奴仆制,谁将深受其益。如今工商业兴起,给工匠那点工钱其实算不得什么,关键在于税,一家作坊每年所缴税收,足以抵上很多工匠的工钱。 這人口越多的城镇,作坊就越多,作坊越多,這税收就越多。而至于对平民的管制,贵族可以用官府来管控,根据大小法,這事本也是属于地方官府。” 景秀低声道:“昭兄,此事事关重大,可得慎重啊!” 姬定听得一個真切,笑道:“景老先生,您要明白一点,新法只是加速奴仆的离开,而不是奴仆离开的根本原因,之前就一直都有奴仆逃离。 這其实已经管不住,就不如彻底放开,反而能够留住人,反而吸引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就意味着更多的财富,更多的财富,也意味着有更多的人跟着你吃饭,這种忠诚要胜過奴仆。” 昭鸣哈哈一笑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令尹能够看得如此透彻,我等是受益良多啊!令尹何不以身作则,先在金陵這么做。” 你這老狐狸,万一你反水,那我不是掉火坑裡面去了。姬定讪讪道:“我若這么做,那!” 昭鸣道:“這新法乃是你一手推动,当然得你来领這头啊!” 景秀连连点头,笑道:“由客卿来做這事,既公平,又公正,足以令人信服,也是最为合适不過啊!” 楚国這副本跟卫国還真不是一個级别的。姬定也有些虚,這人心隔肚皮,天知道這两老头是怎么想的。 昭鸣见姬定犹豫不决,笑道:“令尹若连這点胆识都沒有,那我們又如何敢信任令尹,這朝令夕改,我們可也受不了啊!” 毕竟他们這么大年纪,都已经活成精了,他们不会笃定姬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支持新法。 他们会假设姬定受于对方的压迫,可能会反悔,如果他们站出来,然后姬定却退缩了,那他们也会很难的。 既然有這种可能,那就得想办法规避,你先上,表明态度,我們再给予你支持。 姬定自然也会假设這可能是一個圈套,虽然昭阳是表明态度支持姬定,但是昭阳在昭氏不是一言九鼎,更多只是一個代言人。 但是,姬定到底是新法的发起人,他们只是受益者,在情在理,姬定理应冲在前面。 昭氏若废除奴仆制,那只代表昭氏,個人行为,沒有新法,他也可以這么做,意义不大,姬定身为令尹,表明态度,代表的是朝廷。 影响也是不一样的。 左思右想之后,姬定点头道:“好吧!那就我先上,但是如何废除奴仆制,我們還得好好商量一下,毕竟這人人家裡都有奴仆,包括大王在内,我以为還是要做一定的区分。” 昭鸣笑道:“令尹考虑的如此细致,老夫也就放心了。” 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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