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闹营
沈田子和傅弘之這路人马对外号称一万大军,实际上只有一千人,刘裕大概是考虑到他们兵力過于单薄,這才派兵去增援。
按此时的军队编制,5人为一伍,设伍长一人;10人为一什,设什长一人;50人为一队,设队主、队副各一人;500人为一幢,设幢主、幢副各一人;2000人为一军,设军主、军副各一人。
杨禹率领的2000人马,正好是一個军的编制,军副叫贺安,四個幢主分别叫秦武、刘临松,吴兴邦、于达。
虽然杨禹成了這两千人马的主帅,但从军副贺安到各幢主、幢副的眼神裡,杨禹却不难感觉到他们的轻视。
杨禹心裡清楚,在這些人眼裡,他以前无非就是替领导拎包的角色,论带兵打仗,人家才是技术大拿。
现在你這個拎包的角色,来指挥一帮技术大拿,人家心裡不服這是必然的。
当然了,這些人中有沒有与谢家关系密切的,甚至受了谢晦某种委托的那就不知道了。
虽然现在這支北府军和当初由谢家组建、并在淝水一战成名的那支北府军关系已不大,但谢家毕竟是名门望族,根脉深厚,要說如今在军中一点关系都沒有了,杨禹還不信呢。
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营造一下自己军人的形象,杨禹每天盔甲不离身。
至于行军、扎营這些具体事务,杨禹皆不插手,全部让贺安几人来安排。
而他主要是带着尉迟大石和秦楼月四处走走看看,暗中观察,默默学习。
大军急行两日,无事,到了第三天黄昏,刚扎好营,营中便传来阵阵骚乱声,杨禹连忙出大帐观望,只见大营东南侧的士兵闹哄哄的,這一幕让杨禹眉头不禁跳了一下。
“军主,赶紧去看看吧。”在帐门守卫的王质提醒道。
王质曾在刘裕的白直队呆過,现在出来做了队主,被杨禹调来做了亲兵队长。
“王质,你们白直队要是发生這样的事情,一般长官怎么处理?”
“白直队不会发生這样的事情。”
杨禹被噎了一下,呵呵一笑道:“今儿還真是奇怪啊,這两千人马可是北府精锐,刚刚在洛阳休整了半月之久,這才行军两日,竟出现這样的骚动,這正常嗎?”
“军主,不管正常不正常,若不能迅速弹压下去,一旦波及全军那就麻烦了。”
“嗯,這是刘临松那一幢吧,王质,派人去把军副請来。”
“喏!”
杨禹带着王质一队亲兵,外加尉迟大石和秦楼月,赶到
骚动的人群附近,立即有士卒大喊道:“军主来了!”
随着一阵叫嚷声,呼啦啦一下子围上来一大群士兵,场面一片混乱。
“杨军主,你沒带兵打過仗吧?”
“沒带兵打過仗你来瞎折腾什么?”
“就是,你看,才出来两日,大家脚都磨破了,明日還怎么走?”
“不走了,他娘的,当官的瞎折腾,跟着這样的人咱们迟早要送命。”
“就是,不走了!”
杨禹骑在马上,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乱糟糟地叫嚷的士兵。
大群士兵叫嚷了好一阵,发现军主的只是冷眼看着,特别是那些叫嚷得最厉害的,被杨禹看得心裡发毛,叫声便渐渐小了。
這时,派去請贺安的亲兵赶了回来,却不见贺安的影子。
“禀军主,贺军副带人出营去了,据說前方十裡的独龙山近半年来聚集了大量山匪,人数超過千人,而且传說匪首飞天虎会妖术,能撒豆成兵,贺军副担心我军明日经過独龙山时遭山匪伏击,便带人先去侦察了”
這种事,多派几個斥侯去侦察就是了,贺安有必要亲自去嗎?
如果事情真的那么严重,却沒人向自己這個军主禀报,岂不是当他是透明的?
杨禹暗暗冷笑,他转头对刚才闹事的士卒问道:“你们幢主呢?”
“幢主出营观察地形,布置警哨去了。”
“那幢副呢?”
“幢副病倒了,在帐中躺着呢。”
“哦,带我去看看。”
杨禹跟着小兵来到幢副谢一虎的帐篷,只见他样子虚弱地躺着,见杨禹进来,想挣扎起来,却起不了。
“军主,卑下……”
“行了,不必自责,好生将养着吧。”
杨禹大略看了几眼,便退出帐篷,秦楼月跟上来小声說道:“郎君,這显然是精心给你设的局。”
“看出来了?那你說這局怎么破?”
“设局之人定然還有后手,我一时猜不透,破局之法自然也沒法想。”
“那就不用想了。”杨禹走向闹事的几百士兵,突然大喝道:“所有队主站出来!”
刚刚平静一些的士兵顿时又乱起来,叫嚷声响成一片,而且沒有一個队主听令站出来,眼看便有炸营之势,杨禹突然一闪身,呯!一脚将一個闹得凶的士兵给踢飞,顺带撞翻了好几個士兵。
锵!杨禹长剑出鞘,沉喝道:“谁敢再闹,军法从事!”
杨禹突然出手,快若闪电,一众士兵都沒想到看上去文弱的杨禹动作這么快,出手這么猛,瞬间都愣了一下。
杨禹趁机再次大喝道:“我乃太尉任命的军主,就算你们心有不满,也给我忍着!”
杨禹搬出刘裕来,士兵们多少有些顾忌,杨禹趁热打铁,继续玩心理战:“就算你们不怕死,就不怕连累家中妻儿老母?”
“带头闹营,按律当斩!本军主念尔等初犯,這次可不深究,但若谁敢再闹,看本军主敢不敢斩他!”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時間却沒有再敢吭声,杨禹提着剑,一步步向士兵逼去,一边沉喝道:“我再說一遍,所有队主出列!”
士兵们這时下意识地望向各自的队主,杨禹顺着他们的目光,盯着那些队主,其中一人受不了杨禹的逼视,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有一個就有第二個,最终十個队主都站了出来。
杨禹再次喝道:“所有队副、什长、伍长听令,各自带着你们手下的士兵回帐,若有一個再闹事,斩伍长,一伍闹事,斩什长,一什闹事,斩队副,绝不轻饶。”
“你要把我們队主怎么样?”一個刺头不甘心,躲在人群裡正准备再次挑动士兵群起反抗,结果声音未落,秦楼月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直接将他扔出了人群。
杨禹冷喝道:“王质何在?”
“王质听命。”
“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喏!”
一出闹营事件,被杨禹以雷霆之势压了下来,正如杨禹刚刚强调的,他毕竟是刘裕亲自任命的主帅,他强硬起来,普通士兵還是有些怵的,几百士兵在队副、什长的带领下各自回帐后,杨禹以约束士兵不力为名,把十個队主各打了三十军棍,惨叫声很快响彻整個大营,听得人头皮发麻,三十军棍打完,這十名队主至少得躺上半個月。
“军主,你也不问问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们闹事?”回帅帐的路上,尉迟大石忍不住问道。
秦楼月帮着回答道:“问了也是白问,除非以酷刑逼供,否则不会有人說的。”
杨禹点头道:“很可能那正是别人希望我做的。”
尉迟大石一想也对,沒有借口别人還想制造借口,若真对十名队主严刑逼供,必落人口实,那离真的兵变恐怕就不远的。
他想了想說道:“军主,今天士兵闹营這么容易压下去,我估计只是個开始,对方必然還有后手,你觉得对方的后手是什么?”
“這個不好推测。”杨禹摇摇头道,“统兵之道,少不得恩威并施,无恩则威不立,无威则恩不济。我這個军主刚来两日,未有寸恩施于士卒,今日所施军棍,虽然把闹营的士兵镇住了,但他们对我必是怨恨居多,而无敬畏;有了士兵的這份怨恨,背后怂恿者施起后手来就容易多了。”
“看来对方還真有两下子,這军棍打了,士兵心有怨恨,要是不打,士兵必定觉得军主懦弱,闹营就压不下来,势必会影响明日的行程,左右都是個坑啊。”
杨禹回到自己的帅帐,又派人去找贺安,很快亲兵回报,贺安還沒有回来。
杨禹看着天色将黑,眉头不禁一皱,秦楼月說道:“郎君,這贺安估计是故意躲出去的,那這很可能就是他做的局。”
“是不是他還不好說,至少他的理由很充分。”杨禹說到這,却听帐外王质大声禀报:“启禀军主,刘临松幢主求见。”
“請进。”
這個时候刘临松才姗姗来迟,他身高七尺,满脸黑须根根如钢针一般,這样的相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粗犷,但此时杨禹从他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杨禹先是将油灯挑亮,然后一边擦着宝剑一边說道:“我听說刘幢主方才出营布置警哨去了,辛苦刘幢主了。”
刘临松料定杨禹要问士兵骚动之事,已想好答对之词,不曾想杨禹一开口說的却是這個,他只得敷衍道:“军主不必客气,這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杨禹将宝剑往灯前映了映,接着說道:“我听說刘幢主手下的士兵脚都磨破了,刘幢主觉得咱们還能按时赶到武关嗎?”
“在下不知。”
“好吧,我這人一向很好說话,不如這样,刘幢主要是觉得自己能按时完成太尉军令,就管管你手下的士兵,让他们别闹了。”
“要是刘幢主对自己沒信心,明天你這一幢人马就留下休整,毕竟士兵脚磨破了嘛,强令他们继续急行军确实不人道,嗯,刘幢主放心,我会上报太尉为你们說明情况的。”
刘临松虎目一睁,盯着杨禹问道:“军主,你這是什么意思?”
“呃。”杨禹茫然道,“刘幢主觉得我還有别的意思?”
刘临松沉默不语,眼神有些冰冷。
“时辰不早了,刘幢主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杨禹這种态度,让刘临松心中燃烧着一股熊熊怒火,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也沒有提手下十個队主全被打趴下的事,敷衍地行了個礼,咬牙转身便大步出帐而去。
站在一边的秦楼月有些担心地說道:“军主,這刘临松心裡的怨气不小啊?”
杨禹把剑收回鞘中,无所谓地說道:“不這样他心裡的怨气就会少了嗎?”
“這倒是,军主,你觉得背后指使士兵闹事的人会是他嗎?。”
“怒气這么明显,正常情况下他的嫌疑反而会小些,但谁知道他脸上的怒气是不是装出来的呢。”
就在此时,帐外又有亲兵来报:“军主,不好了,军副带人去独龙山侦察,遭遇山匪伏击,军副被山匪劫去了。”
“什么!”杨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贺安被山匪劫持了?”
开什么玩笑,堂堂军副,竟被山匪劫持,這下乐子大了,不救說不過去,若派兵攻山,又不知要打多久,這武关還去不去?
這件事不仅让人震惊,而且透着诡异。
秦楼月当即就忍不住說道:“郎君,一般的山匪对官兵避之唯恐不及,除非准备扯旗造反,否则是不会主动挑衅官兵的,更何况我军足足有两千人马,這伙山匪莫非脑袋被门夹了?军主,這事只怕不简单。”
“王质,传我军令,命各幢主立即前来帅帐议事。”
“喏。”
吩咐完王质,杨禹才叹道:“如果真如你所說,這事是有人在给我挖坑,那一這招确实够狠辣。”
刘裕给杨禹的命令是让他十五天之内带着两千人马赶到武关,不得有误。对于杨禹来說,最要紧的就是時間。
现在军副贺安被山匪劫持,杨禹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可要救出贺安,就得先剿灭這伙山匪,這势必会耽误大军的行程。
眼前這個局对杨禹来說几乎是无解的,因此秦楼月和尉迟大石都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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