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人难曰傩
在院中又唱又跳的人动作看似杂乱,实则有序;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李天佑沒太搞懂這是什么意思,不過觉得新奇,還是歹心的在看着。再瞧瞧周围的人,打麻将的也不打了,玩牌的也不玩了,都在认真,甚至可以說是虔诚地看着這院中的人。
火光跳动,印在地上的黑影像是妖魔一般,张牙舞爪,不停晃动,如同为索命而来。再仔细听那唱的內容,是用方言来唱的。“三十三天云雾起,要开桃源三洞门。何神打马来开洞,何神打马开桃源。唐氏太婆来开洞,何氏六娘开洞门。**师公来开洞,小法师爷开洞口”。
像是经文,又像是祝词,李天佑以前沒见過這玩意也不知道是要干嘛。
张大叔凑了過来,对着這一帮全是好奇不解的人笑道:“不知道這是什么吧?以前见過沒有”?
“见過?听都沒說過”。有人抢先回答。
“嘿嘿”,看来张大叔也是不准备卖关子,“现在是在开洞,正式的還沒开始呢”。众人一脸蒙比。
“鬼戏知道不”?還是蒙比,這特么就尴尬了,张大叔不准备放弃,杂七杂八的东扯西拉了一大堆,想给众人上了一堂深刻的歷史课。李天佑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這东西是在本省還是毕竟有名的,不過大多数還是流行在地方,属于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前也是有耳闻,沒想到今天有幸见到了。這裡整理一下,简单介绍一下。
此戏叫做傩戏,俗称“鬼戏”或“跳鬼脸”,是一种具有驱鬼逐疫、祭祀功能的民间舞蹈,可以說是中国舞蹈的鼻祖,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时期,源于原始社会图腾崇拜的傩祭。本来最初的作用是用来祭祀,后来演变成了娱人又娱鬼的巫歌傩舞。由傩艺师穿着特定的衣服,带着鬼神面具表演。
戏的演出一般分为三個阶段,即:开坛、开洞、闭坛。前面两個是請神,后面一個是送神。先古之人认为,人有灾难,或是疾病,都是触怒鬼神的后果,所以要好好的請求鬼神的原谅,然后才能克灾免难。
“傩”字为人旁加难,就是人有困难的意思,所以傩戏的目的就是为了去除困难,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傩戏表演到**阶段,是有很多魔术或者杂技表演的,如上刀山、過火海等。而且由于它本身很接地气,受到很多人的欢迎,最长的可以表演上几天几夜不止。
不過說句实话,李天佑对這些唱唱跳跳的真觉得沒多大意思,看吃泡菜那帮人唱跳都烦,对着古老神秘的技艺,最初的好奇過后,只剩下深深的无聊。
“张叔,额张哥,那你這次這戏要跳多久”?李天佑问道,這么吵吵還让不让人睡觉了,就算我沒意见,周围邻居也有意见吧。
“不久”,张大哥马上回答到,“就一晚上而已,這次主要是因为快到年底了,請個傩戏班来热闹热闹,一来是把村裡的一切不好事情都赶走消除,二来是我這新居落成,招点福气进来。等下顺便叫他们帮我家开开财门,上次那吴家就是請這帮人开了财门,马上就把二楼给弄出来了”。
李天佑无语了,這也能信,不過都是习俗,就自己家以前不也叫先生過来开過财门。看看這周围一帮兴致勃勃的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往屋裡破沙发上一躺,准备睡觉了。
但外面实在太吵,不时還爆发出阵阵叫好声,实在睡不着。沒一会那张大哥的儿子,大庄也进来了。两人沒事就扯淡,一扯一扯的就熟悉了。
原来這大庄還有個妹妹,不過已经嫁出去好几年了,這可苦了這個老实人了,家裡什么活都要去做,想出去打工老两口又不太放心,就這么一個儿子毕竟,在村裡呆了那么久,别人对象也介绍了几個,不過一看家裡连個像样的住处都沒有,再加上這小伙年纪也偏大了,就只好单着。
好不容易撑到天光微亮,這傩戏也是跳到尾声了,一帮傩艺师都换下衣服,脱了面具开始喝酒。只有一人例外,坐得远远的,独自抽着闷烟,满脸的愁容,一看就知道是個生活不如意的典型例子。
李天佑才不管這些呢,自己還不顺都管不過来,哪有那么多時間管别人。累了一晚上都快奔溃了,赶紧准备走吧。偏偏主人家還准备了早餐来吃,下面條,拌着辣椒就是一顿了。
那人走近,這下李天佑看清楚了,面容倒是很整洁,是個男的,看年纪应该三十有几了。李天佑帮忙给众人打面,男子接近說了声谢谢,声音有点嘶哑,也不知道是因为唱了一晚上還是本来就這样。不過李天佑看清对方不淡定了,手一抖面汤流出,把自己端碗的手给烫了一下。
那男子奇怪的看了看李天佑,又回到原地坐下自己吃自己的面去了。
你妹妹的個大姐姐啊,這绝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只是怕這故事是個恐怖故事。李天佑看到了什么?刚才在這男子的身上看到了死气,這是命不久矣的预兆,而且是横死的标志。表示着這男的,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這事绝对会让他一命呜呼。
顾不得打面了,见死不救不是李天佑的作风。也端着一碗面到了那男的旁边坐下,准备和对方了解了解情况。从何处說起呢?要是一开始就說,大兄弟啊,我看你印堂发黑,双目下垂,天边又有一朵乌云挡住了斗、鬼二星,云中红光隐隐,大凶之兆啊,你三日之内必定有血光之灾。這样說估计对方会直接把面泼到自己脸上。
对着男子笑了笑,男子瞟了一眼李天佑,沒有過多的反应。”我叫李天佑“,开始沒话找话了。谁知对方就”哦“了一声。
”你们這傩戏跳得挺好的,干了很多年吧“?李天佑继续說道。
男子好像对這個還有点兴趣,终于开了口:”祖祖辈辈家传的,一般人哪干這個“。
”這文化总得有人来传承,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啊“。這句话李天佑倒是从心裡說出来的。
男子把最后一口面给吃掉,”不能丢?說得容易,现在除了這些個小村子,谁還会去看這些东西“。
传统的和现代的总有代沟,随着接受的那一辈人的离去,年轻的,如同自己,還有多少真的去关心這些。李天佑反倒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這個话题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李天佑缓缓开口,”我师父說過,很多东西你不到最后不知道它的意义在哪,等你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发觉离不开它了“。
男子心裡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到了一样,透露出几分恍然之色,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是嗎?可是這條路太长,就怕走不下去,沒有机会接触到最后的那個意义“。
”所以這些坚守着的人才值得敬重“。李天佑一笑,不知道为什么說出這句话,心裡也很是畅快。自己似乎有点懂得师父的心境了,自己年轻时也困惑,這么奔波一辈子,每日在黑暗边缘与死神接触,为的是什么?钱也沒有,人们還抵制這些,真的有必要坚持下去嗎?但是每当你救下了一個人,或者安度了一個灵魂,那种感觉就像是吸毒一样,会让你上瘾。
男子看着坐在那边的人,都是同行,当中一個老头头发花白,现在正在和众人喝酒抽烟,大吹大擂。笑了笑,阴暗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阳光,“冯于保”。
李天佑愣了愣,才反应過来是对方的名字,看来自己是搭上线了。两人又是一阵海聊,都是有關於傩戏的內容,虽然自己不是很了解,但是大多是时候都是对方在說,自己在听。看得出对方对這個還是挺有兴趣的,一說起来就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李天佑,准备走了”。同村来得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发了,還有其他人家要去呢。
“好勒,马上”。李天佑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估计再不和对方說就沒机会了。但是這事情要說清楚,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时。想了想,還是晚点找個机会再和对方好好聊聊。
“保哥,我要走了,能留個电话号码不”?李天佑问道。
冯于保难得找個人能和自己聊得那么投机,现在谈兴正浓对方却要走,也是有点不舍,当即把手机号报给了李天佑,嘱咐他有事沒事多和自己联系,以后再来這边一定要找自己。
李天佑应承着,挥挥手作别了送行的人群,和大伙一起挤到面包车裡,又是一路颠簸,不過沒有回家,而是到了另外一家吃酒去了。這次是结婚酒,新郎出去打工,把外地的一個小妹给带了回来就操办起了婚事,搞点礼金,這蜜月的钱算是有着落了。
到了晚上总算是回到家裡了,人是累得不行,可是事情還得做。拨通了电话号码,沒一会那边就接通了,看来沒出活的时候這工作還是挺闲的。
“喂,保哥,是我李天佑。对,有些事想问问你。那我說了你别介意啊,最近你有沒有遇到什么闹心的事,不是那些,我的意思是邪门的事。啊,還真有啊。好好好,明天我們约出来再說。再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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