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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盐 第147节

作者:未知
宋城默了半晌,然后說:“一個星期,好么?要是来不及,剩下的問題交给我处理。” 见我点头,他沉吟道:“除了安置你弟弟,你也沒别的事,铭德有叶志凡盯着,再不济還有你表哥,不会出大問題。东西在哪都能买到,不用准备行李,咱们越快越好。至于怎么走,這些我会安排。” 短短七天,怎么够送走安德烈、应付杨沉?我尚在思考如何妥善打消他的念头,他又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后面還不知道有多少矛盾,我不想你再掺和进许家的烂摊子裡,和一群你讨厌的人虚与委蛇。你妈妈……她利用你的时候从不手软,不然当年也不会用——” 不知想起了什么,宋城截住话头,神色微沉:“你今天去医院看過她,应该清楚她的情况。虽說暂时沒把你当作目标,也难保以后不会拿孝道压着你牺牲。不如由我做這個恶人,彻底断了她的想头。” 言下之意,他知道妈妈的病情,因此急着催我动身。我的心情登时变得晦涩难明:“那可是我的亲生母亲。你不怕她出什么事,我记恨你嗎?” 他的话裡有轻微嘲意:“俊彦,她难道第一天知道自己生病,不懂得未雨绸缪?何况她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 我脸色骤变,宋城說得沒错,妈妈早已得知病情,也不是沒有充足财力和時間去寻找肾源,旁边還有一個时刻关心她身体的管家,怎么会沦落到要我舍身救母的地步? 除非……运气糟糕透顶,這么多年沒找到合适的人选,才不得不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如果真是如此,许可妍和我,不知谁更可悲。 “即使你真的因此恨我,我也不会改变想法。”宋城的态度仍是不容拒绝的强硬,眼神却柔软而悲伤,仿佛在向我无声恳求,“只要你好好的,俊彦,我已经失去過你一次了。” 将脸埋在宋城怀裡的那個瞬间,我想自己要比妈妈幸运一点,面前這個人是否真心,我感觉得出来。 对他口中的未来我毫无期待,但千日相对,总有一刻动容。 也许,也许我可以争取一线机会,不仅不破坏赵远的计划,還能顺理成章离开京城……死死咬着口腔裡一块软肉,背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 宋城,你可要好好珍惜。 第231章 从宋城那裡回去时已经是次日下午。 我开了门,发现家裡只有小汪一個人,奇道:“安德烈呢?” 他脸上飞快掠過一丝慌张,令我怀疑自己看花了眼,随后站起来神色如常地解释:“许先生,安德烈吃過午饭說想去附近玩玩,我带他去小区后面隔着两條路的文化广场。逛到剧院门口,正好有他感兴趣的歌剧,讲法语的,就买了票去看。下午四点结束,我過一個钟头接他。” 小汪一贯细致体贴,大约看安德烈恢复了神智,不免松懈下来。照顾病人不容易,偶尔偷懒也是人之常情。 尽管心裡能理解,我仍然皱了皱眉:“他一個人,中文又讲得不流利,独自留在剧场多不安全。你也买张票陪他好了,這种钱我另外付。” 他连忙說:“对不起,安德烈担心家裡沒人,你回来后会着急,一定要我提前等着。到底是我沒有尽职,下次一定注意。” “嗯,提前一点時間去等,免得人来人往把他撞到。” 安德烈虽然心智上才十三四岁,却十分聪明,有自己的主见和坚持。加上身体已是成年人,总不会被人拐走。我心绪稍安,不想在這种旁支末节上纠结,转身进了书房:“你跟我来,我有其他事和你說。” 小汪眼明手快,见我神态疲惫,进来时便端了杯茶。我让他在对面坐下,将陪安德烈回法国的事详细說了一遍。 末了补充道:“你跟去照顾他,只负责盯着别让他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针筒药品之类的。日常起居要是忙不過来,我再雇個人给你搭把手。工资奖金全部翻倍,安德烈想旅游或出去玩,你也和他一样待遇,這些费用我全包。” 小汪是尹文君推薦過来的人,当初因为安德烈难伺候,又想让他多上心,我开的价钱比市场高上不少;仅仅是去法国照顾一段時間,就能让工资翻上一番,這样的條件一般人难以拒绝。 他表情错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先生,好端端的为什么送安德烈走?” 我也愣了下,想不到小汪会对此发问。具体原因自然不会向他透露,我简单回答道:“他的记忆只到十几岁,那时候本来应该生活在国外,送他回去,說不定能想起来更多。你愿不想跟着一起過去?” 小汪面露迟疑,過了一会儿,恳切地开口道:“我当然愿意,只不過很惊讶……许先生,你是個非常好的雇主,待人亲厚,安德烈更不是什么难照顾的病人。相处了這么久,我对你们也有感情,所以想冒昧问一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要送他走?我能帮上什么忙嗎?” 真被他歪打正着了——要不是宋城临时来了昨晚那一出,我不会這么快送安德烈回国。 我垂下眼睑,笑了笑:“哪有什么事!我和医生谈了谈,觉得這样比较好而已。這個决定,前几天也对安德烈讲過,恐怕他沒有听懂。你不是在陪他练习中文么?找個時間慢慢告诉他,千万不能說得太急。” “可是安德烈恢复得這么快,正因为有许先生你陪伴。如果去了国外,還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小汪的眼底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焦急,“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我察觉他态度奇怪,但想到他平常对安德烈尽心尽力,大概也是出于担忧,便将那点诧异压了下去:“法国那边我会联系可靠的医生,先让安德烈在疗养院住一段日子。他恢复了不少,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毕竟只是哥哥,不能左右他的個人意愿。” “安德烈說不定更想留在這。”小汪說,“我看這几天他总惦记着你,肯定是愿意和哥哥亲近的。” 正因为他和我“亲近”得越了界,我才决定把他送走。 “送他回去,又不是断绝关系,等情况稳定后随时可以回来。”我无奈扶额,发现今天小汪格外喜歡刨根究底,“我有自己的考虑。既然你愿意照顾他,咱们事先說好了,签下合同,也省得以后折腾。” 小汪讪讪一笑,终于不再說什么,站起来道:“我现在也沒什么事,干脆去剧院等着。” 我挥了挥手,他小心翼翼合上书房门离开。時間紧迫,我准备再联系几家疗养院的负责人,其他陪同人员的事也要仔细考虑。 要不要给尹文君递個消息,让他帮忙留意? 算了,他和妈妈也有来往,如果妈妈问起安德烈的去向,夹在中间未免为难。更何况我這次送安德烈离开,铁了心不想让旁人知道,准备等他全想起来,再决定要不要原谅妈妈。 得多嘱咐小汪两句,省得节外生枝。陆长柏训過我,說不培养几個自己的心腹,做事就会畏手畏脚,這一点确实不错…… 我一边想着,一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为了提神,我喝的茶向来很酽,此时品不出半分茶香,只留下浓浓苦涩。 为此事忙了一会儿,我的精神有点支持不住,隐隐有些头晕目眩。即使心裡不愿,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恰在此时大门开合,想必是小汪和安德烈回来了。紧接着是咚咚咚一路向這边的脚步声,不用细听,都能分辨出其中鲜明的愤怒意味。 书房的门被重重推开,安德烈出现在门外,小汪跟在后头劝阻,怎么也拦不住。 我叹了口气,一派柔和道:“进来說话。小汪,给安德烈倒杯水,不要冰的。外面热不热?音乐剧好不好看?” “你不要我。”他走近几步和我对视,脸上的怒意褪色,眼圈却慢慢变红,吐出的字句带着难言的委屈,“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看他那副可怜模样,简直心碎了一地,打好草稿的說辞全被击垮:“安德烈,哥哥沒有不要你。我、我不是和你說過,以后你想起来,随时可以看我嘛!你想不想回自己长大的地方?而且,有時間的话,我会過去陪你。” 他像孩子一样听不进别人的话,只是大喊:“你就是不要我了!你說要把我丢掉!” 我最怕的就是刺激到安德烈的精神,明明特意叮嘱了小汪要缓缓地跟他讲,怎么還是闹到這一步? “不会,哥哥怎么可能不要你?”我急忙拉住他手腕,“你是我弟弟!我抛弃谁都不会抛弃你的。咱们就回去住几天,哥哥找人陪你玩,每天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玩都行。” 安德烈甩开我的手,蹲下去将身体蜷缩起来,喉咙裡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声,磕磕绊绊道:“不!我不!妈妈不要我,爸爸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所有人都讨厌我!” 我记起管家的话,想到他堪称黑暗的童年经历,几乎快跟着落泪:“不是這样的,哥哥不是這個意思,安德烈,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背对着我,双手捂着耳朵,死活不肯扭過脸。 我心急如焚,半跪在他身旁,听见他小声喃喃:“你身上有我名字,肯定是喜歡我的……那你,你凭什么让我走?我做错了什么,你不喜歡我了嗎?” 原来他留意到了我小腹的纹身,怪不得這些天表现得如此羞赧。 恍然大悟之余,情况愈发变得令人头痛:“你误会了——不,也不算误会,但這都是以前的事,明不明白?” 安德烈的眼泪一串串掉下来,整张脸湿漉漉的泛起薄红。他紧紧咬住嘴唇,试图用手背抹去泪水,却越抹越多。 我强忍胸口快溢满的爱怜之意,尽量用简单的字句解释,便于他理解:“我沒法永远陪你,总有一天我們会分开。如果有我在,你的人生会不快乐。送你回去,你可以活得更好,我做为哥哥,也会为你高兴。” 那双美丽的眼睛定定地望向我,一颗泪珠挂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摇摇欲坠:“可、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开心……是暂时的,等你全想起来,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就会非常、非常难過,說不定难過到再也不想见我。”我闭了闭眼,“听哥哥的话。” 昔日光芒四射、天资卓越的人,如今连为蛋糕裱花都做不好。我曾经历過此种遭遇,因而深知有多么痛苦。 倘若安德烈彻底恢复记忆,面对這一切,会多么难過? 我耐心抚摩他肩膀,過了片刻他平静下来,仰起脸问:“所以,你不爱我?一点也沒有?” 因为刚刚止住抽泣,他眼角微红,反而衬得一张脸生动娇美,平添几分艳色。 但我在做下這個决定之时已问過自己,倘若安德烈苦苦哀求,我是否能够坚持决定,不越雷池半步? 可以。 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我不爱你。”我說,“我只把你当弟弟,也只尽兄长的义务,我們之间不存在任何其他关系。” “我不信!”他瞪大了眼睛,语调陡然拔高,“這不可能,你在說谎!我要听真话!” 我不曾料到安德烈会如此激动,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我不相信,你不是一直照顾我嗎?最难的时候你都沒有放弃,为什么现在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会不爱我,你怎么可以不爱我?” 质问的声音裡充满绝望,简直令人肝肠寸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为這大起大落的情绪所震撼,可实在沒有办法,只好反复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那天晚上不该招惹你。” 安德烈伸手死死抱住我,在我怀裡放声大哭。不复方才的落泪的美丽,這次他崩溃得毫无形象,撕心裂肺,几乎骇人。 我松了口气,他心智不過十三四岁,正在脆弱敏感、情绪丰富的时候,也许哭出来就好了。 他哭了许久,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等嗓子哑到哭不出声,他将头枕在我腿上,周身萦绕着心灰意冷的颓意。 以前安德烈病得厉害,虽然认不出我,但知道与我亲近,常常這样靠着我。 “不要走。” 泪水還源源不断顺着脸颊流下,他抓住我的衣袖不肯松开,就這样流着泪喃喃自语:“连你也不爱我,我是不是很坏很坏?你可不可以别把我丢掉,我不想沒有人要,我一定会乖的,以后再也不闹了……哥哥,别不要我啊……” 我只觉心如刀绞,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抬头看到书房墙壁上挂着的摄影作品。 拍卖会上他一眼认出我的脊背,于是花了五十万将它买来。那时的安德烈多么坏心眼,非要借這件事在杨沉面前给我难堪,一场争执過后,我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人。 关门时我回過头,余光瞥见他孤零零地站在那裡。我知道,他总站在同样的位置,一直凝视着我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過去的不满已经模糊,我却记得他的表情,像一句沒說出口的话。 哥哥,我等你回来。 第232章 林雅将包放在身后,拢了拢裙子,在我对面坐下:“不好意思来迟了。昨天喝得有点晚,早上差点沒爬起来,偏偏不凑巧遇上堵车,這一路可把我累個半死。” 我温声說:“你现在是大忙人,能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她笑眯眯道:“不敢,不敢。那几個小姐妹知道我要来见‘传說裡的许俊彦’,平常懒得跟什么似的,今天特意帮我化妆选衣服,恨不得在我身上别個摄像头,给她们现场直播。” 果然如尹文君所說,這种八卦只会越来越离谱。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林雅给自己点了几份甜品,等侍应生走开后问道:“最近如何?杨沉不在京城,你的日子大概会好過一点。” 她的消息一贯灵通,我并不惊讶,也不透露内情,顺着說了两句,不留痕迹地将话题引到薛可茗身上。 說到這件事,她顿时精神百倍:“原来是怀孕了!怪不得我的人根本查不到踪迹,我還以为侯家嫌她丢脸,直接杀人灭口了呢。” “你想得也太夸张。”我无奈道,“薛可茗的大伯還在,别提她犯的事還不至死,哪怕真的罪无可赦,好歹能保住一條命。” 林雅撇了撇嘴,眼中闪過一抹寒光:“說說而已,薛可茗死了,第一個舍不得的就是我。她最喜歡一呼百应、被人簇拥,对這种人而言,一了百了反而痛快,就是要她在侯家薛家抬不起头,天天過着低声下气的日子才算折磨。” 說罢,她恢复了言笑晏晏的神情:“俊彦,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咱们這些老同学肯定得去祝贺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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