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盐 第39节 作者:未知 杨沉啧了一声,恰巧到了楼层,我和他出了电梯。上次接待我們的助理对长相英俊的杨沉印象很深,不需要確認预约就直接带我們去了咨询室,端来点心和茶水。又充满歉意的說吴医生路上临时遇上堵车,我們可能還要等一会儿。 “沒事,特殊情况,能理解的。” 我对她笑了笑,她感激的对我們点头,轻轻带上房门出去了。 杨沉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硬拉着我坐在他旁边,在沒有外人的时候才流露出一点倦意。我注意到他不仅头发有点乱,连一向平整的昂贵衬衣都皱了点。杨沉本就长得俊美,又肯大手笔拾掇自己,对這些细节要求严苛。现在這么一副疲惫的样子,看来真的是连夜奔波赶回来。 我心底有点酸涩,伸手替他按揉头部穴位。他也一点不客气的往我腿上一躺,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我說:“你什么时候学的按摩?我怎么不知道?” 我淡淡道:“自学成才。” “那你還挺天才,按得不错。”杨沉拖长语调带着笑意,眉眼好看得让我有一瞬间屏住呼吸,仿佛指尖触到的是個温热美梦,下一秒又被他的话打碎不切实际的幻想,“给我按一辈子,少不了你的好。” 我垂下眼睛,声音轻得快消散在空气裡:“……嗯。” “许俊彦。” “什么事?” “沒什么,想叫叫你。”杨沉眯着眼睛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揽住我的腰,声音闷在衣服裡,“好困。” “那就睡吧。” 我顺着捋了捋他的头发,他却撑着胳膊坐起来,皱眉道:“不行,待会儿還要问问医生你的情况。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這几天有沒有不好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沒有。你要是不睡,我给你找本书看吧?” 他扬了扬下巴:“去拿。” 我认命的站起身,到沙发对面的书柜给他挑书。杨沉视力很好,看得清每本书的名字,却宁可不厌其烦的告诉我位置让我找,也不愿意起身自己来拿。他還耸了耸肩,笑着說:“经過你手的书会比较好看。” 我刚把手裡的书递给他,吴医生就敲门进来了,因为迟了十几分钟对我們道歉。杨沉這时候显出一副高级精英样,放下书冷淡而客气的和他打了招呼,让他不要介意。 因为和吴冕之前的会面,我对他感觉亲切了很多,在他面前不再拘谨。他也对我笑了笑,推开裡间的门:“俊彦,那我們先进去……” “等等。” 杨沉的声音让我們都顿了一下。他走到我身边,我疑惑的抬头,迎来唇上一個缠绵的吻。当着吴医生的面,杨沉就這样肆无忌惮的亲了我,我简直要尴尬得在地上打個洞钻进去。突如其来的宣誓主权行为让吴冕的脸色都微妙的变化了下,出于职业素养,他仍然带笑看着我們。 “听话,和医生好好聊。”杨沉的声音很低,他的手指在我腰侧轻轻划過,“我在外面等你。” “嗯。”我别开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他,“……我会的。” 第84章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這样。” 落座之后,单独面对吴冕的我简直要羞窘得要命,倒是他带笑說:“沒事,情侣嘛,很正常。” 我喝了口茶克制了一下尴尬的心情,吴冕若有所思的接着說:“杨先生真的很在乎你。” 我讪讪一笑:“何以见得?” 他說:“他看你的眼神,是看爱人才会有的。” “怎么可能。”我轻声說,“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吴冕转向我:“俊彦,在我這個旁人的眼裡,你们很般配。”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对他好像已经失去评判爱恨的能力了。”我侧头通過单面玻璃看向外间的杨沉,自嘲的笑了笑,“虽然他总是說一辈子什么的,可是我一想到這种可能性,就……也不是讨厌,只是……莫名其妙的,心有不甘。” “为什么会這样想?我以为杨先生的條件已经无可挑剔。” “是的。”我說,“无可挑剔,无需改变,不過我能忍。” “一时忍耐還好,总是這样对感情发展可不利。或许我该和杨先生聊聊。” “不……让他一直做自己吧。”我說,“吴医生,换個话题?” 吴冕温和的笑:“好。” 今天聊得很放松,我选了一些可以告诉别人的童年旧事,把当时的委屈說出来之后顿觉轻松不少。聊完之后我和吴冕推门出去,我转头刚要叫杨沉,却发现他手裡松松拿着书,却歪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吴医生对我微微一笑,轻声說:“我要去接女儿,先走一步,一时半会儿沒事的话就让杨先生住這裡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看着吴冕带上门出去,走到杨沉身边坐下。他睡得很沉,薄唇紧抿,闭眼的时候眉目英挺,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影子。 他還是生得漂亮,睁眼看人时发怒也含着一种风流情意,轻易可以摄人魂魄。明明是高傲又冷酷的人,有时却像最天真拙稚的孩童,会满不在乎的用长棍碾碎蚂蚁的巢穴,或是看着我在迷恋的沼泽中不断下坠,袖手旁观,不为所动。 他隔岸观火,感叹烧得炽烈好看时,我已成灰烬。 我低头轻柔的吻了吻他的眉骨,他睡着时表情還很不高兴,显得有点幼稚的孩子气。 說不清胸膛裡溢满的是什么感情。如果以忠贞为爱的判断标准,爱某個人就为這個人全心全意,那么我是不爱他的。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不想被他紧紧握在手心,不想成为他的附庸,不想成为杨家和许家互相拉扯的砝码,不想再体会被安排一切的未来。 我心底对他仍有愤怒和怨恨,可這怒意酝酿太久,变成了苦涩的无力感。不是不爱……而是我不敢。他迫切的想证明自己的心,我也能感受到此刻的他是在乎我的。他說要从头来過,认认真真、毫无芥蒂的和我過一辈子。 可他不明白。這個世界不存在不对等的爱情。 他永远高高在上,能轻易决定我的一切,随心所欲宰割我的人生,想让我看医生我就得去看医生,想让我出柜我就要出柜……我不是他的爱人,只是那個他有些偏爱的针织玩偶,被他捏在手心肆意摆弄。 我想其实杨沉不是薄情。他只是不懂爱为何物罢了。 杨沉也只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過来,他看到坐在旁边的我還有点惊讶,揉着太阳穴舒了口气:“结束了?我睡了多久?聊得怎么样?” “沒多久。”我說,“今天挺好的。回去吧。” 杨沉要打电话给司机,我說自己开了车,可以送他回去。他颇为嫌弃的看了眼我的便宜桑塔纳,才屈尊迈开长腿坐到副驾驶,還不忘抱怨道:“我說许俊彦,你能不能换辆车?這车是不是比你都大了?多穷酸呐。過几天我带你到我车库挑個帅的开。” “不用,我开着顺手。”我說,“去哪儿?公司嗎?” “去你家。”他抱着胳膊,命令道,“我要吃你做的饭。” “我平常都是打电话订餐。”我說,“厨艺也就做個三明治,你认真的?” “三明治就三明治。”他啧了一声,挑眼看我,“突击检查你有沒有不检点,怕了?” 我心想這有什么好怕的,在前面路口调转车头换了方向,回他道:“我還沒查你呢,谁怕谁啊?” 杨沉枕着双手看向我,拉长声调:“那待会让你好好检查我有沒有在外面沾花惹草好了——” “我在开车。”我瞪他一眼,“杨大少爷,麻烦要点脸。” 他带着笑掐了下我的脸。有点痛。 杨沉手插在兜裡站在我身后,我拿出钥匙开门,一边說:“钟点工明天才来,我沒這么收拾,房间很乱……” “沒事儿,我不介意。”他說,“快点开门,我饿了。” 话音刚落,门却从裡面打开了,两個穿着工装的男人从裡面出来,手裡還拿着工具箱和梯子。我愣了愣,他们向我点点头转身就要走,我一头雾水的出声制止:“哎等等,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他们是我請来的工人。”安德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杨沉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他只穿着居家长裤和毛衣,端着杯子赤脚站在地板上,有点慵懒的媚意,“哥哥,你回来了。” “你为什么在這?!” “他为什么在這?!” 杨沉和我的声音同时响起,只不過我是震惊,他是愤怒。安德烈耸了耸肩,出声让那两個男人先离开,倚在玄关反客为主的笑了笑:“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說吧?” 我跟在他身后进了门,杨沉满脸阴沉的站到我旁边,我看着安德烈给自己倒咖啡却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你让他们来做什么?這是我家,安德烈,你别太過分!” “让他们来挂我送哥哥的礼物呀,好不容易才在书房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他慢條斯理的啜饮了一口,大概是有点烫,他的唇瓣颜色红润,仿佛花圃裡最鲜艳的玫瑰,“哥哥有意见嗎?” “我有意见。”杨沉出声截過话头,扬了扬下巴,“不管处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再看到你,要是不想挨揍的话最好离我的人远一点。” 安德烈放下杯子,露出一個轻蔑的笑:“你算什么人?我在和我哥哥說话。” 杨沉冷冷的說:“你是在挑衅?” “我哪敢呢。”他笑容扩大,故作甜蜜的看向我,“哥哥,我好害怕呀。” 他们俩的视线令我如芒在背,我硬着头皮对杨沉說:“其实他也沒做什么……实在不行我换個锁,這样行嗎?” “哥哥要把我关在门外?”安德烈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面无表情时仿佛空气都冰冷起来,“你不是說這裡永远都是我的家嗎?” 我被他盯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杨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火上浇油的嘲笑:“你的家?你是什么东西?听见你哥說的了,别赖在這儿不走,趁早滚。” “不是,咱们好好說话行不?”我看看杨沉又看看安德烈,奈何他们俩脸色都差得像要吃了我,“安德烈你的东西也挂好了,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做。” “可是我這一走,下次就进不来了。”他說,“凭什么我走?他才是外人吧?” 杨沉目光阴郁:“许俊彦,我给你面子不和他吵,但你最好让你弟识相点。” 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我刚想无奈的劝几句,就听到安德烈反击道:“真可怜,以为自己是情圣,其实還被蒙在鼓裡吧?” 他语气微妙,不屑一顾中带着点幸灾乐祸,让杨沉的语调骤然拔高:“你說什么?” 空气裡针锋相对的逼人气势让我后背发麻。我想冲過去捂住安德烈的嘴,却被杨沉一把扣住手腕,他危险的眯起眼睛:“让他說——還是你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我转头哀求的看向安德烈,“别乱說好嗎?” “啊,其实也沒有什么,只不過哥哥在床上真的很可爱……” 安德烈的话還沒有說完,杨沉就冲了過去狠狠给了他一拳。 他动作迅速,我根本拦不住,力气大得我看着都背后一冷。安德烈猝不及防被攻击,尽管反应很快想要避开,却還是被击中腹部,闷哼一声扶着桌子。 “我告诉過你。” 杨沉掐着他的脖子,表情阴鸷可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气息。我看到他手掌用力收紧,安德烈的额头都泛起青筋,手握住他的手臂试图挣脱,毫不示弱的和他狠狠对视。 杨沉一字一句的低声說:“识相点,不要挑衅我。” “放手!”我冲過去拉开他的手,让安德烈喘過气,“杨沉——!你疯了?!” 安德烈咳了几声大口喘息,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咳、咳,哥……我逗他玩,谁知道……這家伙這么疯?” “听到沒有,他开玩笑的!”我慌张的拍着安德烈的脊背给他顺气,对着杨沉說,“你不要随便动手行不行?怎么跟個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杨沉看了我一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他火气很大,摔门的声音震得地板都颤了颤。我看了眼刚刚還满眼委屈、现在却一副无所谓的安德烈,恨恨的說:“這样你就满意了?” 我丢下他转身去追杨沉,出门的时候安德烈在我身后說:“……爱。” 他抬眼对我笑,从锁骨到脸庞上因为缺氧的涨红還未褪去,在白皙的脖颈上像狰狞的玫瑰印痕: “那幅照片的名字叫《爱》。” 第8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