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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作者:河洛素以
江城自古以来便是繁华之地,商家遍地,游人如织。

  从酒楼上向下看,正午的街道正是一团热闹的时候,茶城酒肆莫不挂灯结彩,勾栏赌馆莫不迎客招张,处处人潮涌动,再加上春意蓬勃花开如火,更是客座满楼红袖添香。

  视线离了街道再望向远处,正落在江城的西陵湖上,轻烟似的迷蒙水雾中隐约显现出几许被遮挡的湖光水色。

  临窗懒懒收回目光,颜卿利落地拍了拍手,散落了一桌细碎的栗子壳。

  “今天可是有什么喜庆事,竟让秦二公子舍得将我从那秦庄给解脱了出来?”

  对面月白锦衣的公子正拿着盏豆青釉青花瓷茶杯细细把玩,茶杯上釉色行迹处分明是一幅清幽淡远的中国水墨画,在他洁净白皙的指尖上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漫不经心间竟构成了一种难以言說的魅惑。

  闻得女子言语中的抱怨之意,他温润一笑道:“只是看卿儿身上的伤病已经好得利索,想来卿儿這几日肯定在庄中憋得烦闷,便一块儿出来透透气罢了。”又问,“怎么听卿儿的意思,這秦庄倒如囹圄一般了?”

  “怎么就不是囹圄了?”颜卿秀眉微蹙,“我既千裡迢迢从洛城随你過来,本是想你秦庄乃江南第一庄,且不說這山川风物如何秀美,平日的吃穿用度定然不错。本要放手享受一把,也不算辜负這自小受得的穷苦日子,可谁知道一来到這儿虽明面儿上挂着個主子的名号,私底下却是受尽旁人眼色,活得比下人還下人……”

  “饶是南方风景奇秀,我却住不惯。”她简单地做了一個结论。

  “哦,有這等事?”秦笙呷了一口茶。

  “我還能骗你不成?”颜卿眄了秦笙一眼,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装不知道,从碟子上拿起一颗栗子,熟稔地剥去外壳,一股脑儿将它塞进嘴裡,含含糊糊道:“你是不知道,那秦庄主不管走到哪裡,只要一见我便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我欠他万把银钱似的;而那秦夫人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的,却也不是個省油的灯,绵裡藏针沒安好心,平常也沒少给我下绊子。”

  眼光一扫,闷闷道:“不過這些日子秦庄的生意倒是红火的很,你這么忙,迎客来又送客去的,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自顾不暇,又怎会晓得我的苦楚?”

  秦笙倒也沒在意她言语中的不敬,只是挑挑眉道:“我只是记得最开始有個人,明明做事之前還沒有底气,却叫我千万不要怜香惜玉,卿儿若是撑不住尽管跟我說,我再想办法就是。”

  颜卿美目一瞪:“哪個沒有底气?只不過這么多天一直受這气,稍稍诉一下苦水罢了……”

  正說着,楼下登时传来一声急吼:“公子,不得了了!可是不得了了!”铜锣似的大嗓门儿一路自楼下雄赳赳传来,震得整座酒楼也抖上几抖。

  不一会儿,一個小厮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他身量瘦小,一袭灰色的长衫由旁人穿起来倒還能看,只是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格外宽大了,再加上满面的尘土,此刻竟活脱脱像一個大灰耗子。

  刚走上二楼,他停在楼梯的拐角处来回观望,眸中精光四射,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原来是阿琅。

  看到了秦笙和颜卿,阿琅眼神一亮,一把拖過身后之人蹬蹬蹬大步走来,又似乎身后那人過于沉重,他一路一路摇摇晃晃,看起来颇为费力。

  颜卿眯了眯眼睛,唇角微勾,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放下手中的栗子,坐起身时也不忘拿出一副端庄模样。

  隔了几步,阿琅烫手山芋似的将那人扔到近旁的桌上,那人许是早已沒了神智,倒也沒恼,只是身子一挨到冰凉的桌面就软趴趴地往上凑,也不管旁人眼色。

  還沒等秦笙他们看明白,阿琅手背一甩蹭了把鼻涕,气愤地哭诉道:“公子,這小子今儿在醉春风白蹭吃喝,临了倒想翻脸赖账,争执中還险些砸了人家的场子。旁人稍一打听,他口中便瞎嚷嚷着你的名号,說什么是你八拜之交的发小,义重情深的兄弟。那龟公一听這人和您沾带些关系,也不好随意惹他,只能找上秦庄登门要账,亏是被我撞见给挡了回来,要不然传到老爷和夫人的耳裡可就了不得啦!”

  “公子啊!”阿琅又抹了几把泪,“小的不容易啊,小的不盼什么,就希望公子和老爷還有夫人每天都能和和睦睦的,希望公子能多听听夫人的劝,不要在外边沾一些不干不净的人,這人心不古啊,這世态炎凉啊,這……”

  “阿琅,你還是回去多领些赏钱罢,就說是我同意拨付的。”秦笙道。

  “公子啊,”阿琅還沒来得及再拿袖子蹭几把鼻涕,忽地抬起头,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公子說的可是真的?!小的多谢公子!公子可真是小的的再生父母!公子放心,小的帮公子保密,一定不会让這件事传到老夫人耳裡……”

  见阿琅還要侃侃而谈,秦笙不禁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道:“阿琅,沒有其他事你就先回吧。”

  少年一愣,突然感到了几分怪异,原本嘈杂的酒楼不知何时早就变得鸦雀无声,无数道视线无声的投在他身上,他這才明白過来,自己刚刚的大嗓门惹来了多少笑话。

  羞愧地垂下头数脚趾甲:“那,那小的就先回了,公子、叶姑娘,你们继续……”

  阿琅說罢,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两步,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墩柱上的一件瓷器,赶忙手脚麻溜地扶正,又偷眼望了秦笙几眼,嘿嘿尴尬地赔了几声笑,脚底抹油跑了。

  颜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看你這個小厮,不知口齿伶俐能說会道,逃跑的功夫也是一流。”

  秦笙转头看着她,笑着反问道:“口齿伶俐?”

  颜卿被那笑容刺得浑身一激灵,自觉自发地埋下了头。

  “能說会道?”秦笙笑意加深。

  颜卿将头埋的更低。

  许久沒见秦笙再发出声音,颜卿暗地裡眼波一动,抬起头来刚要转移话题,忽然听见秦笙轻声道:“叶如意?”

  “唔……”伏在桌上的人恰巧在此时翻了個身,胳膊上露出的皮肤倒很细嫩,只是此刻青一块紫一块儿的让人不堪直视,胸口的衣服在醉春风的打斗中早已被人扯破,上好的质料被溅上黄黄绿绿斑驳的酒渍,很是狼狈。

  好不容易一块儿出来透個气,却是被一個不知从哪儿突然蹿出来的怪人给搞砸了。

  颜卿沿湖缓缓走着,顺道折了一枝花在手中摧残,满脸的不豫。

  在酒楼时她就盼着能和秦笙来這西陵湖边遛上几圈,且不說這岸上的红花细柳如何招人,单望着這粼粼的湖光也该无比惬意。

  可秦笙倒好,一遇到那個莫名其妙的人,就打发她自己四处随意逛逛,還說什么江城的西陵湖大得很,转個一天两天也沒有問題。

  這话裡的意思,倒是不着急让她回去。

  可她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离了秦庄,又能去哪儿呢?

  百裡稽为小唯寻的那处宅子虽然也在江城,可毕竟不能常去,以免露出马脚。

  偌大的江城,竟是沒有個好去处了。

  颜卿在湖边寻了安静去处径直坐下,感到有些硌,伸手一摸原来是一团白沙,突然想起,那年寒缈山的灵溪泉边也围着這么一圈白沙,不理道长說那是先前山中人为了锤造冰窟便从途中运来一些白石作料,剩下一些沒用的,就遗留在灵溪泉,不知经過多少年的风吹日晒,才形成了现在那般景观,因为远远望去白沙围着灵溪泉的形状恰如一弯银月抱着溪泉,所以人们也常把它称作为月抱泉。

  粼粼的湖光泛着暖意,颜卿望着望着,渐渐入了神。

  那时候,阿笙還是個呆头呆脑的少年,每日都要谨着师噂在山中练功,最不愿意的便是在冰窟裡坐冰石。

  寒缈山本属极阴极寒之地,山中的冰窟更是阴冷至极,他虽然知道师父是为他好,可毕竟還是個小孩子,受不了這冷,每每进去之前,把都会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活像個白色的糯米团子。

  每每這個时候,她总要对着他那一身装扮取笑几番,而阿笙因了北滦真人在身边,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想到這裡,颜卿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中竟笑出了泪来。

  小时候怎么看怎么像一桩木头,怎么就长成了现在這個镶金着玉位高荣尊的秦家少主?

  不過,這么些年,他变了许多,而她又何尝不是?

  百裡稽那天问她,阿姐,你当初不去找他是因为你沒有机会,可你现在有机会了,又为何不告诉他你是谁?

  哪有那么容易呢?她轻轻一笑,他家中现在恰有一個叶姝,听說那個叶姝温雅贤淑又不失活泼灵动,正对上他心中的那個模样,我這样突兀地告诉他,他必然不肯相信。

  即使他肯信,百裡,你看,這样满手血腥的我,你又让他如何接受?

  那日梳禾說,小姐喜歡桃花,曾亲自在公子的十七岁生辰上为他在院中栽了一棵桃树。公子看见后满心欢喜,从此最爱桃花,令人在目所能及之处都种满了桃树,也希望小姐在哪裡都能過得舒舒心心的……

  不是不嫉妒,只是连嫉妒也早就失了底气。

  她不再是他的叶姝,他也不再是她的良人。

  很多东西都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去不复返,那些說曾经的人也再回不到从前。

  他是,她亦是。

  回得了過去,回不到当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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