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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地下井

作者:未知
幽暗的管道冰凉潮湿,爬到尽头,一块金属網挡住了路。 破T恤上前鼓捣一番,金属網像门一样侧开,几個人爬出管道,落进了劫匪三人组的“家”。 郑落竹站在浑浊暗淡的灯光底下,莫名心酸:“你们還能混得再惨点不,都沦落到地下城了,還要住地下井?” 這是地下城的地下排水系统,三個方向的排水道在此交汇,形成的一個可栖身的空间,纵向约三米高,横向有七八米宽,由密密麻麻的青黑色石砖砌成,管道嵌在每一面砖墙裡。三块生锈的金属網分别挡住了三個管道的截口,将這裡封成了一個简陋却不失安全的地方。 一张折叠的单人床,一把木头椅,就是這裡唯二的家具。日用杂物都堆在一边墙根,另一边墙下则铺着几卷铺盖。乱是乱了点,但不太脏,见不到生活垃圾,看得出有打扫痕迹。 “這喷的什么啊。”郑落竹来到放杂物的那面墙,弧形砖壁上喷了一块涂鸦,乱七八糟,但色彩缤纷。 “不知道,我們来的时候就有。”破T恤让胖乎乎和老头衫把地上的铺盖卷起来,清理出更大的地面空间。 虽然看不懂,但郑落竹還是欣赏了半天。在這灰突突的地下道裡,终于能看点彩色,還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意思是你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人住過這裡了?”唐凛在清理干净的地面上坐下来,打开旅行袋,拿出几個罐头。 “肯定啊,上面找不到房子,就得往這裡钻呗。”回答他的是老头衫,话是和唐凛說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罐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沒出息。”破T恤拍了小弟脑袋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到唐凛对面,乖巧等待。 唐凛沒吊他们胃口,直接把罐头分了。 三人狼吞虎咽,知道的是饿极了,不知道的還以为要报刚刚的一罐之仇。 范佩阳在“屋”裡查看了一圈,才脱了大衣,坐到唐凛旁边。 唐凛终于找到机会问他:“我們什么时候开始真正闯关?” 范佩阳淡淡摇头:“還不清楚。” <小抄纸>裡的最后一條信息,依然是刚进入地下城时的“文具树已生成……”,那之后,再沒任何新提示。 這一关的任务是什么?要怎么才算通关?所有信息都是空白。 当然,获得信息的渠道除了小抄纸,還有别的,比如眼前的劫匪三人组。 范佩阳才把视线放到对面三人身上,還沒开口,倒让听见他和唐凛說话的破T恤,抢了先。 “你们就别想着闯关了,关卡的开放時間沒個准儿,上次开都是两個月前的事儿了。” 范佩阳怔住,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两個月前?” “对。”破T恤說,“不是天天都能闯关的,必须得是闯关口开启了,才能进去。” “开放時間沒有规律?” “完全随机。可能隔两個月,可能隔三個月,還可能就隔一個礼拜。不過……” “嗯?” “每回闯关口要开启的时候,<小抄纸>都会提前七天给提示。” 范佩阳静默片刻,问:“闯关口在哪裡?” 破T恤刚塞进嘴裡一大口罐头肉,含混不清道:“城中心的地铁口。” 不知哪裡来的风,顺着管道吹過来,吹得金属網轻晃作响。 郑落竹倚着墙,一颗心往下沉。难道他们也要在這裡等两個月?不,看路边那些闯关者,還有眼前這三個人的状态,或许還不止两個月…… “在這裡,多久能回一次现实?”范佩阳再度开口。 破T恤正埋头苦吃,胖乎乎就替大哥答了:“回?梦裡回吧。” 老头衫也抬起头:“我在這裡待一年了,都他妈沒回去。” 范佩阳盯住他俩:“說具体点。” 胖乎乎叹口气:“具体点就是只要进了這裡,就不可能回去了,既来之,则死心之吧。” “话也不是這么绝对,”老头衫追加补充,“据說闯到上面,就有机会回去了,不過也都是說,反正我沒见過。” “上面?”范佩阳第二次听见這個词了,第一次是在假张权嘴裡。 “就是下一关。”老头衫說,“闯過這关,才能到上面去闯下一关。” “你们也别想着回了,想想怎么在這裡活下来,才是正经的。”胖乎乎彻底吃完,舒坦地摸着肚子:“每天发的食物基本都被各個帮派瓜分了,你们如果不加入帮派,要么虎口夺食,要么坐地等死。” 每天,食物,帮派。 范佩阳很快圈出重点,指尖在膝盖上轻叩:“每天食物谁发?发放数量和发放方式?各帮派养那么多人,目的是什么?” 胖乎乎只听清了第一個問題,然后就跟不上思路了,而范佩阳等待的目光,又让他莫名羞愧,总觉得答不上這些問題,白拿了一份工资……呃,等一下,這又不是公司例会,他心虚什么? “地下城东北角,有一個上面通下来的巨大管道,”破T恤也吃完了,总算能愉快聊天,“每天固定一次,有食物从管道裡滑下来。别问我谁给的,从哪裡给的,沒人知道,反正就是上面,也别想着进管子往上爬,這么干的都死了……” “客观說呢,食物给的不少,面包、牛奶 、香肠、水果都有,时不时還会给一些蔬菜和肉,但对于地下城這么多人,就供不应求了,所以各帮派都会派人在管道那裡守着,食物一下来,就先被他们分了……” 破T恤歇口气:“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帮派了吧。” 【基本住宿,食物配给,日常应用,简单医疗,這些都是白组能给到的保障。】 唐凛想起吕爵的话,结合破T恤给的信息,前因后果就完整了。 帮派形成规模,才能占有资源,而资源又成为继续扩大规模的砝码。 不過既然有水果,就意味着有果核、果籽…… “为什么不试试种地?”唐凛出声询问,单纯好奇。 “当然种了,你所有能想到的都有人试過了。”破T恤一脸生无可恋,“不管种什么,不管种地裡,种水裡,有土栽,无土栽,怎么种都沒用,根本不长。” 管道深处有水流過,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 “屋”裡安静下来,范佩阳从刚刚就陷入沉思,郑落竹靠着涂鸦墙,神情严峻。 上面究竟是什么?谁给的食物?這些疑问都要往后排。单是不能回现实和食物短缺,就够要命的。 唐凛也知道情况不妙,却還是按捺不住探索的心。 這個世界的死亡危险,让他恐惧,這個世界的未知,又让他好奇。 趁着沒人說话,他俯身悄悄凑近破T恤三人,低声问:“之前打架,你们用的什么文具?” 吃人嘴短,三人如实相告。 胖乎乎:“[荆棘丛生]。” 老头衫:“[束手就擒]。” “[刀剑无眼]。”破T恤說完又补充,“不過都是文具树,我們哪有一次性文具。” 荆棘,黑绳,刀剑雨。 唐凛回忆起战斗過程,一一对上了。 “你的文具树是什么?”破T恤也好奇起来,毕竟這位一直沒出手,实在神秘。 唐凛想起自己尚未解锁的文具树,沉默。 他也想知道。 破T恤沒等来唐凛回答,倒看见范佩阳瞥過来了,立刻抓住新目标:“你那罐头是什么文具招式?” 范佩阳看他,一直看他。 破T恤:“……嗯,我不问了。” 有人退缩,有人执着。 唐凛一眨不眨地望范佩阳,眼神裡写满了好奇好奇好奇。 无声对视良久,范佩阳沉着脸挽起衬衫袖,点开文具盒,将手臂递過去。 唐凛立刻低头查看。 范总文具树的树根处,解锁的永久性文具是——[懒人的福音]。 “……”唐凛默默帮他把袖子放下来,又拍了拍,抚平褶皱。 郑落竹好奇死了,也沒敢偷看,愈发心酸。 别人怎么问都藏着掖着,唐凛一個眼神,老板就递胳膊,大型双标现场啊。 吃饱喝足,破T恤他们就哈欠连天,要睡觉了。 他们一打哈欠,传染得唐凛也困倦起来。屋裡就一张床,破T恤非要让给唐凛。唐凛知道這一觉睡下去,又是几個罐头,還在考虑划不划算,范佩阳就替他拍了板。 唐凛很想和范佩阳說,别总拿他当病人,可对上那双藏了太多情绪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躺下沒多久,唐凛就睡着了。 先喊困的破T恤、胖乎乎、老头衫還在弄地铺,不声不响的他倒安然入眠。 范佩阳把黑色大衣盖到他身上,拉過椅子坐到床边,静静望着那张脸。 被卷入闯关世界之前,他曾在唐凛的病房裡,度過许多這样的夜晚。什么都不做,就這么守着,看着,一晃神,一夜就過去了。 那时的唐凛总带着笑,医生护士都說他心态好,只有范佩阳知道,這個人会在睡着之后皱眉,抱紧被子,露出所有的不安和害怕。 唐凛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足够了,范佩阳想,一個健康的唐凛,足够了。 那些危险的,致命的,他来挡。 那些缺失的,遗忘的,他去找。 …… “叮——” 六個提示音在地下道裡一起响,效果堪比魔鬼闹钟。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唯一沒睡的范佩阳,则直接查看手臂—— <小抄纸>:1/10闯关口将在七天后开启,請闯关者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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