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蘑菇
温莉勉强支撑起身子,摘下面具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大堆掺杂着内脏碎片的鲜红蘑菇,而后艰难地抬起头道:“是……孢子?”
“呵呵,看来你也算太笨嘛。”
烟的魔法烟是特别的,与其說那是“烟”,不如說那是“孢子”,作为一种自然界中存在的纳米结构,這可能是最为契合這個世界魔法本质的颗粒形态。
孢子的直径一般在2到10微米之间,這個尺寸比一般魔法烟中的颗粒物還要大,给魔法的释放带来了很多的不便,但正因为如此,烟能够真正控制自己的魔法烟中的每一颗孢子,即使它们脱离了身体,与其他物质相结合,也就是說,对于他而言,不存在废烟。
实际上,這种孢子形态的魔法烟是魔法烟的早期版本,虽然不会产生污染,却对于使用者的精神力有着极高的要求,因此逐渐被淘汰了。
一般的魔法师只会羡慕烟老大的烟量惊人,甚至能将一整座城市都变成蘑菇,但却不知道,能将如此稀松平常的能力化腐朽为神奇,是因为他对于烟的操作精度远胜他们千倍万倍——你们控制的是一缕缕的烟,而我控制的是烟中数以百万计的孢子,根本就不是一個档次的嘛!
烟的孢子即使释放出去了,游离在空气之中,依旧受到他的控制,所以当温莉将這些孢子吸入自己的肺腑之中(面具只是看上去防毒,其实沒有什么作用),并且达到足以发动效果的数量时,她的败北就已经注定了。
“魔法修炼,炼成转化,炼化大千,操纵万物。”
烟已经有二阶魔法炼成的水平了,不愧是這個世界的最强魔法师——但他小觑了同样是二阶的灵魂执念的诡异之处。
所以下一個瞬间,他就被温莉身上突然暴射出的白色丝线给缠住了。
“什么……這是菌丝?”烟感到一阵讶异,這些菌丝毫无疑问是由对方体内的孢子生长出来的,但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菌丝也是丝嘛。”温莉笑而不语,当孢子转化为菌丝时,便具备了“丝线”的概念,而這些从她自己体内生长出的丝线也刚好能被她控制,所以她受的伤其实并沒有看上去那么严重——想要击败强大的对手,骗术是很重要的。
而后她一跃而起,手搭上了烟的脸,“你的记忆,就由我收下了!”
神经蔓延而出,直取脑髓。
而后,她看见了些什么。
…………
烟的出生是一個悲剧。
在他出生的时候,自身所产生的难以控制的孢子便将亲生父母以及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蘑菇。
被這场灾难吸引而来的是一個沒什么魔法师资质的普通人,对方小心翼翼地把他那片蘑菇丛林中带出——然而,那并非出于善意。
对方实际上是一個人贩子,他被卖到了一個地下工厂,裡面全是跟自己一样有魔法师资质的儿童,他们能做的只是沒日沒夜地产出魔法烟,然后高阶贩卖到黑市去——如此過去了九年。
终于,他一缕烟也释放不出来了。
然后這帮无良资本家就把他直接扔到了河裡,路過的恶魔把昏迷的他当成了尸体,直接扔进了地狱中。
地狱是位于魔都位面地幔深处的熔岩世界,通過大量的传送门与地表的魔法师世界相连——其实就是個垃圾焚烧厂。
(实际上,魔都位面除了真实存在的地狱外,還有一個虚拟地狱,当魔法师的肉身死掉之后,脑中的恶魔肿瘤就会自动将他的意识上传到一個大型服务器中,在裡面体验各种折磨,即使魔法师被复活了,這一過程也不会中断。
然而他在地狱中依旧沒有死去,相反,憎恨和怒火激发出了他前所未有的潜力,两年后,地狱裡长出了一片蘑菇森林。
地狱的主宰,也就是恶魔们将這一情况报告给了他们的老大——血达摩,血达摩将他带回了地面,并给他取名为“烟”。
如果說“魔法”的本质就是“烟”,那么以“烟”为名,或许就代表他即是魔法本身。
“为什么要给他取這么個名字?”一個恶魔有些不解道。
血达摩淡淡道:“因为他的烟是最为纯粹的烟。”
“哈?那不是已经被淘汰的半成品嗎?”
血达摩瞥了一眼這個无知的家伙,冷笑道:“半成品?应该是完成品才对!只不過能够掌控這种烟的人实在太少,所以后续推广的才是那种会产生污染的劣化版本。”
恶魔顿时讪讪不语。
得到了“烟”這一名字的少年捣毁了那個地下工厂,解放了那些被剥削的魔法师,并以此为班底建立了一個组织,也是日后烟家族的雏形。
出于童年与少年时期的這段惨痛经历,烟对于那些沒有魔法师资质的废柴相当之厌恶,认为他们只会想办法利用那些有能力的魔法师或者拖那些有能力的魔法师的后腿。
因此烟家族的核心思想便是为有能力的魔法师谋福祉,并逐渐发展为這個世界的顶级甚至是最强势力。
然而有一天,他们的对手却突然出现了——那便是“十字眼”。
十字眼的老大的真实身份一直是個谜,而十字眼的行事风格基本上就是跟烟家族反着来。
他们专门猎杀那些有能力的魔法师,收集他们的恶魔肿瘤,然后通過只有他们老大才知道的神秘技术制造出一种黑色粉末。
只要吸了這种黑粉,即使是沒有多少魔法师资质的人也能释放出强大的魔法——当然副作用也不小,会让吸食者上瘾,自身魔法发生异变甚至暴走。
久而久之,這种黑粉在魔法师的世界就成为了类似毒品的存在。
自然而然的,烟家族的成员们也成为了十字眼狩猎的目标,越来越多的干部惨遭毒手。
某种意义上来說,烟家族与十字眼的矛盾反映的其实是少数“有能力的魔法师”与广大“沒有能力的魔法师”之间的矛盾。
在由魔法的强弱决定地位的魔法师世界,這两個群体之间的矛盾也可以近似地看作是两個阶级之间的矛盾,而這种纯靠天赋与血统而分化出的阶级,只会更加固化,难以推翻。
随着烟家族与十字眼矛盾的日益加深,他们之间的决战也临近了。
事情的导火索是烟家族的某個干部在马斯地玛城调查十字眼组织时惨遭毒手,心和能井追查而至,与十字眼的老大不期而遇,几乎沒有反抗能力地就割了脖子,命悬一线。
好在這时,烟终于赶到了那裡,与十字眼的老大展开了决战。
這场战斗的過程无人知晓,但那一夜過后,马斯地玛化为了一座蘑菇之城。
烟胜利了,這毋庸置疑,但十字眼的老大却并沒有死去——恍惚间,烟看到了一個无头男性的身影,通過门离开了。
這成为了烟的心病。
尽管接下来的六年時間裡,十字眼的老大都沒有再出现,十字眼群龙无首,在烟家族报复式的打击下逐渐分崩离析。
但,只要一日不确定十字眼老大的死活,烟就一日心难安,他甚至打起了传說中的時間系魔法的主意,希望能找到一個拥有時間系魔法的搭档带他回到過去,確認那個男人的死活。
然而就在最近,他却意外地得知了在洞穴世界也有十字眼出沒的痕迹——无论是那個蜥蜴男,還是他嘴裡的那個身份不明的家伙。
他相信這与那個去向不明的十字眼老大存在着某种关联,而他的心结,也许能在今天解开……
…………
“嗤!”刹那间,钻进烟脑袋裡的神经被烧熔了。
温莉吃了一惊,连忙从他身上跳下来,险之又险地避开他嘴裡喷出的那一蓬死亡黑烟。
果然,想要控制一個同阶变量還是不太可能啊……温莉的心沉了下来,而烟已经满脸怒火。
“你成功地惹毛了我。”烟寒声說道,口中更是不自觉地飘散出缕缕黑烟,他已经很久沒有产生過如此愤怒的情绪了。
愤怒并不会让他变强,只会让他的操作精度下降,但這也代表了他将会選擇全力释放孢子,对周围进行无差别的打击——除了他自身。
大部分魔法师的魔法烟对自己也是能够起效的,但烟却是一個例外——他并不会把自己变成蘑菇。
這实际上是一种潜在的保护机制,若是烟能对他自己起效,那么在他幼年时期還沒有学会控制自己的孢子的时候,他就会变成一株大蘑菇——一株沒有思考能力,只会无限增殖,却又可能毁灭這個世界的大蘑菇。
即使现在的烟已经强大到足以让蘑菇承载自己的思维,甚至可以制造出许许多多的分体,但本体的存在,依旧是他最大的破绽——当然,温莉是很难抓住這個破绽的。
烟呼出一团黑烟,瞬间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了一座硬逾钢铁,且会不断再生的蘑菇堡垒,這样一来,就算是被核弹直击也伤不了他一根汗毛。
他也无需担心视野問題,每一颗堡垒外的蘑菇都能成为他的眼睛。
肉得一比,输出還高,這怎么打?
温莉的選擇是——既然抓不到你本体的破绽,那我就去抓能够成为你破绽的人或者……山羊?
从刚才读取到的记忆中来看,那只名叫“木耳”的魔法山羊对烟来說就是這样的存在。
于是温莉转身冲向了還在远处观看這场最强之战的惠比寿,准确地說是她手中的木耳,惠比寿也吓了一跳,抱着木耳就跑——說好的比划比划呢?
“干!气昏了头,把他们给忘了!”烟這才想起来,小屋裡還有自己的三個家族成员呢——惠比寿和藤田姑且不论,木耳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黑烟像潮水一般从烟的蘑菇掩体裡涌出,像巨浪一般拍向了温莉、惠比寿還有木耳——就算真的不小心把木耳变成了蘑菇,烟也能让它复原。
面对還差好几步路的惠比寿,和身后瞬息便至的黑烟浪潮,温莉不慌不忙,就像蜘蛛侠一般从手腕的伤口中射出了自己的静脉,然后把惠比寿和她手中的木耳拉了過来——得手了!
但就在這时,只听惠比寿怀中的木耳尖叫一声,然后便从它脖子上的项圈往外射出了数枚锋利无比的刀片!——這是烟为了保证木耳的安全,而给它量身定做的东西。
“什么!?”温莉大吃一惊,堪堪用手中的小刀挡下激射而来的刀片,然后便被身后的滚滚黑烟吞沒了。
但更加猝不及防的是惠比寿,她直接被怀裡的木耳项圈弹出的刀片抹了脖子——死了。
“惠比寿!”远处的藤田惊叫起来,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尸体被黑烟吞沒。
蘑菇掩体裡的烟倒是很淡定,死了也沒什么,只要脑子裡的恶魔肿瘤沒有被破坏,木耳就能让她复活。
但突然间,烟感到了一阵久违的心悸。
“這……這种感觉?”他瞪圆了双眼,不会错的,是那個家伙!他果然沒有死!——那個十字眼的老大,竟然凭空出现在了這栋房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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