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十三 人各有志奔东西 你爱搭伙我爱妻

作者:中国列娜
住进破二楼后,离市场远了。我們穿着厚厚的棉衣和棉鞋,背着沉重的货包,往返于市场。始终陪伴我們的是乌兰乌德冬天的白雪,不管我們走到哪裡,白雪总会在我們身边。有时,我会有意地行进在白雪身上,听它发出嘎吱嘎吱反抗的声音,以解除自己的疲劳和孤独。

  一天,一個在我們旁边卖货的刘逗逗问:“你和李哥真是两口子嗎?”

  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把我弄蒙了,“怎么,两口子還有假的嗎?”

  “当然,在乌兰乌德,假两口子多了,你看看那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离我們不远的一对恩爱夫妻,男的坐在凉板凳上,女的坐在男的怀裡正在卖货。

  刘逗逗又說:“你看人家的屁股垫多热乎——肉的。”

  我說:“可能那女的冷了,男的是心疼她。”

  “那你怎么不坐在李哥怀裡呢?”

  “我不冷,啊?你胡說什么?我們多大岁数了。再說,我也沒那個习惯。”

  李君接着說:“看人家抱媳妇儿你眼馋了,你媳妇儿呢?抱起来不就得了。”

  “李哥所言差矣,自己媳妇儿整天在身边转悠,看都不爱看了,還抱什么抱?”

  我說:“听你的意思那個男人抱的是别人的媳妇儿了?”

  他說:“這回算你說对了,和自己媳妇儿哪有那個情趣儿?”

  刘逗逗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不想关了。他說:“這市场上的两口子多数是假的,就是搭伙的。出来跑单帮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時間长了能不孤独嗎?物理学上讲:同性相排斥,异性相吸引。凡事都是這個理,男女凑合到一起,搭伙過日子,不错嘛。生活上搭伙,同吃同住同劳动,解决空巢問題。生意上搭伙,互相帮助,取长补短,解决人手不足問題。此乃一举两得也!为何不乐而为之?”

  李君說:“既然搭伙這么好,你怎么不找一個?”

  他說:“有老婆在身边俺敢嗎?下回的,下回俺自己来,一定找個搭伙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說:“听你說话,在单位是個领导吧?”

  他說:“不敢当,俺是個跑供销的,只因多花厂裡几個钱,人家就不让俺干了。让俺下车间当工人,俺一赌气,就跑到乌兰乌德来了。”

  喜歡凑热闹的大张闻声走過来。他看看刘逗逗,拍着他的肩膀說:“大哥,看好搭伙的了?赶明儿個我帮你物色一個,但有一個條件,得先把大嫂打发走,以免引起内哄。”

  刘逗逗并不愿意搭理他,看都沒看他一眼說:“你那搭伙的小媳妇儿多好哇,你别饱汉不知饿汉饥,逗我找开心。”

  大张說:“你看她好,赶明儿個把她让给你,我再找一個。其实我不喜歡她,就是将就用。你沒看见那更好的呢,要看见能让你淌哈喇子,那才叫女人呢。”

  听了這话,刘逗逗来了精神头,接着问:“那更好的什么样?你讲给俺听听。”

  大张推开刘逗逗,自己坐在板凳上,慢條斯理地讲起了故事:在今年夏天的一個晚上,我领着媳妇儿溜达到河边,发现很多人在那裡玩耍。有游泳的,有躺在沙滩上晒着的,還有喝酒的,都很潇洒。有的中国人想下河洗個澡,往身上抹香皂时,被乌兰乌德人看见了,他们還不让呢,說這样会把河水弄脏。一对30多岁的两口子只好端盆水到岸上洗,那男的长得不好看,眼晴斜愣着。媳妇儿還挺贤慧,对丈夫特别好,可听话了,男的說啥是啥。那男的太能装了,全身脱個精光,就穿個三角裤头坐在沙滩上。男的不动手,就等媳妇儿给他搓澡、打香皂、用手撩水给他洗着。全身哪都洗到了,就差沒洗屁股了。我叫我媳妇儿看,她不但不看還說恶心,硬拽着我回家。结果我一打听,他们也是搭伙的。你看,那女的多够意思,這才叫女人呢!

  刘逗逗羡慕地說:“真带劲,不過這动人的故事只能发生在搭伙夫妻身上。像俺這明媒正娶的、有婚姻法保护的媳妇儿,才不会那样伺候人呢。這叫什么你知道嗎?”

  “叫什么?”“這叫真夫妻对付過,假夫妻真感情。如果你想知道哪对是真夫妻,哪对是假夫妻,這個标准就是照妖镜,一照便知。”

  连续多日,早晨我們刚摆完摊,就看见丽莎冒着严寒来到大城的摊上,帮助他打点生意。看她卖货那积极主动劲,不知道的還以为她是大城雇的“帮忙干”呢。

  丽莎和大城认识的時間可不短了,還是夏天马云在的时候,他们就有来往了。有一次,马云神秘地說:“郑姐,你看!”我顺势望去,看见一個年轻漂亮的布裡亚特姑娘站在大城身边,两個人有說有笑的。我說:“那是谁呀?”马云說:“我看她来過好几次了,好像是大城的女朋友。”傍晚,那姑娘跟着大城回到旅店,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看她那实在劲儿以及和大城甜蜜的样儿,我觉得马云猜对了。她和我們共进了晚餐,然后挽着大城的胳膊出去了。

  大城回来還沒等坐下,马云就问:“這姑娘是谁呀?”大城說:“她叫丽莎,是卖货认识的。”第二天,丽莎又来了,這回大城连货也不卖了,陪她出去溜达了半天。還有一次,马云回房间取货找服务员开门,服务员告诉她大城在房间裡,她就去敲门。可是并沒人开门,屋裡静悄悄的,像沒人一样。马云又去找服务员,服务员這才告诉她,屋裡還有一個女的。噢,是這么回事,马云忽然觉得自己太冒失了。

  我和马云都认为:大城還是孤身一人,不能总跑单帮,他和丽莎确实是很合适的一对。如果他们结婚了,大城就可以在乌兰乌德定居了。以后,丽莎再给大城生两個孩子,那时大城就美了。說到這儿,我們自己都乐了。我和马云想成全他们,常对丽莎說,大城怎么能干,大城对她怎么好……那天,趁大城沒在屋,马云說:“郑姐,你问问丽莎,她想多咱和大城结婚。”结果我把她问乐了,她說:“大城是老头儿了,像我爷爷,我不能和他结婚。”马云却生气了:“我就是不会和她說话,如果她是中国姑娘,我就问问她,既然你不想和人家结婚,還和人家扯乎什么?”

  几個月過去了,我又看到丽莎和大城還是那么热乎。也许他们处得更好了,也许他们快结婚了。然而,事情的发展使人难以预料,他们终因不能结婚而分手。一個贤慧能干的中国女人雅萍占据了大城的心,他们過起了搭伙夫妻的新生活。

  大城搬走后,一直和他住在一起的小江又跑起了单帮。清静不到半月,下岗的姐姐、姐夫从家乡投奔他而来。他的房间增了人气,添了和气,有姐姐在身边照顾他,小江轻松多了。

  小江虽然年龄也不小了,但因为沒有遇到自己心爱的人而沒有结婚。为這事,姐姐比他還着急。她說這是比挣钱更重要的头等大事,于是她张罗着要在乌兰乌德为弟弟找個好帮手。

  3個月后,马云和大姐来了。(此时我在国内)之后不几天,一個叫兰花的姑娘从伊尔库茨克回到乌兰乌德。小江的姐姐一眼就相中了她,直言让她和弟弟相处,恰巧兰花无依无靠就同意了。小江看兰花挺会来事儿,自然喜歡她,小江告别了姐姐、姐夫,和兰花合伙做起了生意。

  小江身边有了兰花,不仅心情舒畅连干活都有劲。兰花有了依靠,心裡更是甜蜜蜜的。日子长了,兰花花钱大方起来,什么意大利的皮靴,土尔其的大衣,喜歡什么就买什么,還背着小江往家裡捎钱。小江虽然不知道,但他也觉得自己挣的钱总是不见涨,心裡有点犯琢磨。兰花可有话对付他:哪天丢货了,哪天批货忘收钱了,吃得好、穿得漂亮,這不都需要钱嗎?小江诡不過兰花,明知她所言不实,却因爱她而碍口,不好追问只装糊涂。

  两個人就這样過了4個月,兰花却提出不干了,要散伙。小江拗不過她,只好依了她。4個多月的辛劳,小江只落得一些不走道的剩货,别无所有。

  直到1994年冬天,我再度回到乌兰乌德,看到小江還是那么清贫,心中不免画個问号。冬天,我們都穿厚棉鞋,小江却穿着旅游鞋站市场。我看他怪可怜的,就和马云說了。马云說:“其实小江也沒少挣,不過都让人家哄去了,那不又来了。”我转头望去,见兰花紧挨着小江站着,两個人說得正热乎呢。于是马云和我說了他们4個月的情缘。我說:“原来是這样,难怪我劝小江买双棉鞋穿,他却說不冷呢。”马云說:“人家心裡热乎,脚就不冷了。”“我却不明白,他们那么好,怎么還分手了呢?”“人家心裡装的不是他,另有所爱。”

  每天早晨,小江总忘不了去垃圾场找個纸盒给兰花垫在脚下。

  马云看了风趣地說:“你看人家搭伙的,知冷知热,自己受冻不在乎,可知道给相好的找個纸盒子垫脚。俺家那老头子,从来不心疼我,连块砖头都沒给拿過。”

  大姐乐了:“你是羡慕還是忌妒呢?”

  马云笑了:“我可羡慕了,赶明儿個咱也找個搭伙的。”

  大姐說:“這你可不行,别看你能干,你不会温柔。”

  大城接着說:“别愁,我帮你找一個,老张头的儿子快30了,還沒对象呢。”

  马云說:“我给她当妈正好,但不知他孝不孝顺。”

  “当妈也行,正好老张也是一個人。這多好,一举两得,搭伙的有了,儿子還现成的。”

  马云說:“可惜呀,不对我心,不是百万富翁的,跟我沒商量。”

  這时,老史来找马云,我知道他是马云家裡掌柜的,就說:“百万富翁来了。”

  老史听了得意地說:“哪天腰裡還不揣個一百多万。”

  大姐问:“美元?”

  老史說:“卢布。”

  虽然兰花离开了小江,但是免不了藕断丝连的情份。瞧,她又满面春风地来找小江了。“江哥,”這一声称呼,让小江太高兴了。因为在他心裡,還只装着兰花。“江哥,我忘不了你的帮助。明天,我就要回家了,我還有点剩货,你给接了呗。”小江一不看货,二不问价,立马就答应了。兰花把货送给小江,他就给兰花结了账。马云在旁边看了,又生气又着急,却不好插嘴。只好把那股气不忿儿劲說给我听:“郑姐,你說小江有多傻,兰花把那些破烂货都甩给他了,而且是市场价。我看他要是把那些东西卖了也是白搭工,還得赔上费用。唉!”說完還叹了口气。

  兰花此一去再沒回返,小江還在那傻等呢。后来听說人家被城裡的大老板包了二奶,他才死了心,断了和兰花重归于好的念头。

  小江感情上受了刺激,从此不再提找对象的事情。不管他姐姐怎么着急,他都不往心裡去,旁人就更帮不上忙了。

  后来,人们发现小江常和一個30多岁的女人秀兰来往。不過都是女的来找他,来关心他。听說秀兰在国内结婚了,并生有一子,小江的姐姐就不让了,几次要求小江和她断绝来往。而小江說:“我們只是一般朋友,谁也沒有往别处想。”

  当时小江說的是实话。可是天长日久,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他们已经好得不想再分开。经過一番海誓山盟的表白,他们就搬到一起,两家合成了一家,两家的买卖变成了一家的生意。小江和秀兰情投意合,倒像是天生的一对。他们都很能干,会過日子,可是他们的日子怎么過呢?秀兰在中国的丈夫怎么办?孩子谁管?秀兰打定主意,要和丈夫离婚。转過年春天,秀兰回满洲裡上货,過了中国海关,她二话沒說,一個人跑回农村老家打离婚去了。

  离婚?這突如其来的事端,老实的丈夫无法接受。加之两家老人连說带劝,又见6岁的儿子哭喊着要妈妈,這些揪心的场面,使秀兰的心软了,她默默地走了。秀兰回到乌兰乌德对小江說:“咱過咱的,下個月我回去一定和他离,儿子是人家的,我不要。”

  别看小江的姐姐特盼望他有個家,這個秀兰她是真不喜歡。看见秀兰回来了,就对我和马云說:“两個姐姐快帮帮忙吧,我都要愁死了。”

  马云明知道她是啥意思,却說:“左兜揣美元,右兜揣卢布,有啥可愁的,我乐還乐不過来呢。”

  “愁我弟弟处的对象呗。”他姐說。

  我說:“你弟弟处对象是好事,你愁啥?”

  她又說:“你是不知道哇,咱且不說她比我弟大三岁,而且她家裡不但有丈夫,還有個儿子呢。這样的女人咱敢要嗎?求你们帮忙劝劝他,别让他执迷不悟了。”

  马云說:“秀兰不是回家离婚去了嗎?”

  小江他姐說:“沒离成,就是离了咱也不敢要。自己老爷们在家,她搁外头就跟别人搞上了。這样的女人咱家能养活住她嗎?将来還不得把绿帽子扣在我弟头上啊。”

  我說:“那個女人挺能干的,对你弟又好,啥事都听他的,不比你给找的兰花强多了,只要你弟弟高兴就行呗。”

  马云也說:“小江也不是小孩了,你就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一個月后,小江他姐跟我說:“昨晚秀兰从中国回来說,她已经离婚了,和我弟還铁心了呢。”

  我說:“這說明她对你弟弟一片真心,你就快成全他们吧。”

  她說:“不成全也沒招哇,人家早就在一起了。”

  收摊后,我和李君决定去看看小江,就到了他们的房间。两個人的房间,一张床是空的,另一张床和地上都摆满了货。李君說:“好大的阵势啊,什么时候喝喜酒哇?”小江說:“现在太忙,喝的时候忘不了你们。”秀兰正忙着做饭,听见我的声音就說:“郑姐,一会儿在這儿吃吧,尝尝我的手艺。”我說:“不用尝,闻味就知道你手艺不错了,难怪小江等了多少年就看上你了。”我這么一說,秀兰乐得哈哈的。

  经過不到半月的准备,小江和秀兰在乌兰乌德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小江的姐姐和姐夫为朋友们准备了中国饭菜,大家喝着了喜酒,吃到了喜糖。

  大城看小江结婚了,觉得自己也该把喜事办了。于是,他领着雅萍回到中国老家,择吉日良辰,大摆宴席,风风光光地把雅萍娶回了家。大城对雅萍說:“我在乌兰乌德三年多,如今娶了你成了家,才觉得走上了正道。”

  婚后,他们改变了经营方式,开始走团了。

  大张眼看着一对又一对搭伙的成了真夫妻,感到有些茫然。他问小江:“搭伙的日子過得不是挺好嗎?怎么急忙结婚了?”

  小江說:“我們是中国人,還是按照祖宗的规矩办事好。過着搭伙的日子,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心裡不踏实,结了婚媳妇儿才是自己的。”

  大张却說:“结婚多受拘束,搭伙随便,高兴就過,不高兴就吹灯拨蜡。”

  小江对大张的话颇有反感,心想:真是穿衣戴帽各好一套,我干脆给他一句痛快话算了,就直接了当地对大张說:“凡事人各有道,不能勉强,你爱搭伙我爱妻。”

  。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