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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作者:宝妻
向小园在公司附近的楼盘买了一套二手的大两居,她也无心布置,将就着前主人留下的装潢,拾掇打扫一番,就拎包入住了。

  恢复单身之后,陆续有闲暇无事的亲戚自告奋勇要给向小园介绍男朋友,都被她婉言谢绝。她腾不出時間,也匀不出精力。她的每分每秒都被工作,考cpa,健身,spa,短途旅行盘踞得满满当当。当然,還有一提及就令她愁眉蹙额的驾照考试。她席不暇暖,殚精竭虑,但是她内心充盈。一個人在逆境中的韧性将远远超乎自我想象。曾几何时,向小园每天都衣食无忧的活在汤宋宽广的羽翼之下,单身离异的景象是细思恐极的。如今果真遭遇,却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可怕。就目前的生活而言,她感到踏实和自在。

  向小园原本以为,从前的一切她终于彻底放下,至少在很长一段時間裡,她的确不会自主的想起那個名字。她唯一不能掌控的是自己的梦境,梦裡他說,老婆我去上班了你再多睡会儿,他還是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睡衣,他依坐在她的枕边,满脸都是温情。

  每逢循规蹈矩的闹钟在清晨扰人清梦,向小园恋恋不舍的从梦中转醒,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她会出现几分钟的恍惚。梦裡的人和梦裡的事,真实分明,她就像梦蝶的周庄,一時間分不清哪边儿是现实,哪边儿是梦境。尔后随着脑中的混沌逐一散去,当视野中的实物渐渐清晰开来,她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個梦啊。她又觉得虚脱乏力。

  四下无人时向小园也会放纵自己肆意假设一番,比如說,汤宋還会不会想起我,汤宋会不会在梦裡梦到我。假如,她是說假如,假如他今天来請我吃饭,我是毅然决然的拒绝,還是磊落光明的前往。尽管他们自离婚以来再沒有過联系。几度遐想之后,她羞愧的将脸埋在掌心裡,她不禁深深对自己感到失望,向小园啊向小园,你果真是個毫无原则又不长记性的女人。但她也会伺机给自己找到台阶,她自我解嘲:大概是時間還不够久远,才過半年而已。

  但是才過半年而已,汤宋就再婚了。

  汤宋的婚礼办得低调却奢华,婚礼只邀請了双方近亲和汤宋的重要工作伙伴。汤宋对外宣称這是借儿子四岁生日,补办他与妻子的婚礼。

  汤宋当然沒有邀請向小园,她能得知這一切,要多亏一個嘴碎的同事,那位同事的朋友的远房亲戚参加了那次别开生面的婚礼。汤宋哪裡想到,世界這么小,小到仅在他结婚的当天,他最想对其隐瞒实情的人,就目瞪口呆的得知了实情。

  带着儿子补办婚礼,本是一段琴瑟和鸣的风流佳话。那么向小园又算什么?情人?小三?笑柄?還是根本就子虚乌有?那些默默伫立在彼此身边的三年韶华,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南柯一梦?

  恰在這时,科目二场考的候考厅内,刺耳的女中音在广播裡一遍一遍不胜其烦的提醒大家关掉手机不然就算作弊。向小园望着那黑色的喇叭盒子,她的努力集中的思绪逐渐四处扩散。自顾愤然的同事還在电话裡說得咬牙切齿,沒完沒了。最后向小园不得不打断她:“对不起,我在考驾照,马上要开始考试了,现在我必须挂电话。”說完她挂断了手机,关机取出电池。她的手有些发抖,取电池时颇费了一番力气。

  然后向小园驾驶着考试车辆在考场行云流水的跑了两圈,车技之纯熟行姿之潇洒,完美绝伦无半丝拖泥带水。

  随后语音播报裡传来中规中矩的女音:“考试结束,考试不合格”。监考人员跑過来使劲拍打向小园紧闭的车窗:“這位学员,這位学员!你怎么回事啊!在這玩赛车呢?侧方位和倒车入库你怎么不进去,你马上给我出来,你哪個驾校的?”

  一時間,向小园的英明神武名扬四海。

  向小园从车裡走出,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颤。

  這座城市的冬天从来不下雪,平均温度十几度。但向小园那天觉得格外寒冷,她冷得牙齿直打颤。她突然担心今晚会因为无边无际的严寒而睡不着觉。晚上還有两节会计培训课得上;前两天主管交给她的年终报表還沒做完;需要手洗的脏衣服囤积了一周今天必须洗掉;答应帮同事小丽写一個引人入胜的文案至今還未动笔;浴室灯暖坏了维修人员让她到五站之外的建材市场购买的材料還沒买到;下個月第七次补考科目二如何厚颜无耻的开口跟主管請假……顷刻之间,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直至淹沒。她感到疲惫不堪,她想学那丧失斗志的鸵鸟,不管不顾将头深深藏进沙土,但等待她的不是暴风骤雨的鞭笞,就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向小园半年来倾心营造的看似百折不饶又井然有序的生活状态因语音播报裡的一句“考试不合格”而轰然倒塌。她无力的叹了口气,她在心裡咒骂一句,去你妈的科目二。

  向小园赶回家中,发现抽水马桶又抽抽了,她蹲在厕所鼓捣半天,无果。向小园强打起精神,卷起袖口准备为自己下一碗鸡蛋面,当厨房已经弥漫着葱花的清香,她這才发现家裡因忘了缴燃气费而被停气。她废然的在空荡荡的屋子裡呆坐了会儿,期间主管打来电话,她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摔进棉被裡。最后她实在对饥肠辘辘的肚子束手无策,只好到街上去觅食。偏巧那天是光棍节,满街的情侣,成双结对的在街边的长椅上耳鬓厮磨。

  向小园是正经人家养大的姑娘,她過去的二十六年来一直活得中规中矩,恪守本分。哪怕是在她青春叛逆时期,一夜情這类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是想也不曾想過的。但是那天,形只影单的向小园只是稍作琢磨:晚上一定冷得睡不着觉,找個人相互取暖吧。這個想法无需過多酝酿,甚至在她脑中一晃而過還未成形,就让她激动不已。无需相识相知,只恰逢今夜,她太需要一個谁的体温。

  向小园经過一個装潢奢侈的酒吧大门时,一位眉清目秀的短发女孩正在门口发送宣传单,向小园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对向小园报以微笑,她的笑容率直而热情,在孤独的冬夜裡,总算为她赶走一丝寒意。向小园领了一张宣传单,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酒吧取名云上。

  对于云上,向小园并不陌生。它是全市最大最知名的女同酒吧,听闻裡面从老板到工作人员是清一色的les。每当夜幕降临,一群边缘人士则会選擇来云上寻酒作乐释放自己满心的疲惫与寂寥。向小园之所以会知道云上,是因为思元。思元是云上酒吧的vip会员,她曾经多次要带向小园去云上长长见识,都被汤宋义正言辞的阻止了。汤宋是個骨子裡很传统的男人,他认定那是一群乌合之众后,就对此类地方和进此类地方的人都嗤之以鼻,不敢苟同。

  這也是汤宋和思元彼此看不顺眼的原因。

  自上次遇到两個穷凶极恶的劫匪之后,向小园对陌生男人有了不可逾越的心理阴影。忘了在哪個杂志上看過,每個女人潜意识裡或多或少都有同性恋的因子。加上身边的思元日积月累的对她刷新les的好感值,如果今夜一定要发生点什么,她觉得女人或许会比男人更加温暖一些。

  谁能想到思元那個错投女胎,目空一切的女人,也曾自卑到骨子裡。学生时代青春躁动那会儿,思元曾几度自杀,所幸未遂。她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她甚至仇视自己的父母,她怨恨他们把自己生错了性别。那個时候思元活着的信念就是努力赚钱,长大后去做变性手术。直到后来她慢慢接触到拉拉這個群体,才知道原来在各個不为人知的角落還潜伏着一群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刹时,她像個逃离在世,被误判终身监。禁的死囚,东躲西藏十几年后终于得以沉冤昭雪。慢慢的,她的性格才不那么扭曲。

  如果思元知道几年之后向小园会独自潜入les酒吧找個女同一夜情,当年說什么也得在学校就把她给掰弯了,哪還能留着几年之后让汤宋如此欺负呢。

  那时才刚過八点,云上并沒什么人气。向小园选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神色黯然的发了会儿呆。高挑帅气服务员从她身边经過时,向小园问他要了一杯白兰地。那個服务员五官白净,說话细声细气,向小园這才将她看仔细,她是個女孩。

  思元曾经告诉向小园,les又称拉拉,有t,p之分。扮演老公角色的是t,老婆角色的是p,還有一种模棱两可的算是h。现在的九五后零零后很少有真正的同性恋,她们剪短头发,用小一号的束胸,佯装男人,她们把拉拉当做一种左右逢源的流行元素。思元很不齿那些女孩,她觉得她们玷污了這個圈子。

  向小园在刚捋清什么是t,p,h时,就自作聪明的问過思元:“那你肯定是t了吧?你看你這么man。”思元啼笑皆非,思元解释到:“其实外表不代表什么。有的人外表很爷们,内心却是個p,有的就刚好相反。再說了,我這哪算什么man呀,好多爷t如果她自己不說,你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是女人。他们人高马大,声音粗矿,沒有胸部,上男厕所,肌肉结实,有的甚至长喉结!最恐怖的還有胡子!那雄性荷尔蒙滋滋的往外冒!除了沒有站着撒尿這一项技能,他就是一男人。”

  向小园听得瞠目结舌。然后她问了一個早就想问的問題:“你们会有那方面的需求嗎?”

  思元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废话!我們又不是尼姑!”

  向小园有些难以启齿:“那……你们都是女人,怎么……怎么……那個……”

  2015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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