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顾少什么时候被机甲打過脸,這辈子沒有過。
他大概连做梦都想不到，這破烂东西能给他一拳。
师远洋吓得赶紧凑過去，查看他下巴,“我靠靠靠，你沒事吧？”
削薄红润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估计是磕到舌头了。下巴上皮肤淤青了一块,眉头紧蹙。
师远洋心揪了起来。
顾重阳用看向那破烂，眼神恐怖得要吃人。
“它、它不是故意,你看，它系统故障,坏掉了！”
师远洋生怕他一生气把404拆了，急忙道。
他一巴掌拍在404后脑勺上。
机甲十分配合地做出痴呆状：“阿巴阿巴！”
顾重阳怒气堵在喉咙裡,拳头攥得死紧。
他胸口起起伏伏,仿佛竭力忍耐什么,才按捺下来。
最终沒再盯着404，转向师远洋道：“說回刚才话，你究竟考虑怎么样？”
师远洋：“……”
所以顾重阳来拜恩這一出,是把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意思？
他還沒来得及說话,机甲便用机械系统音說道，
“经检测,该alpha信息素等级为SSS级。性情暴戾,残忍冷酷。小主人,根据AI数据分析,他和您性格匹配度为0%,建议不要轻信。”
顾重阳猛地看向它。
师远洋立刻道：“404,你闭嘴。”
“這东西真故障了？”顾重阳开始怀疑,“它到底从哪来？”
师远洋并不想让他知道404来历。
他掩饰性地反问道：“你来拜恩干什么,不是說不来嗎？”
顾重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尽管非常不愿意在這台机甲面前承认，但還是不得不低下头道，
“我想你了。”
他声音很低，能听出来情绪并不是很好，像是受了不少煎熬才說出這话。
如果放在平时，他說這些话，师远洋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但此刻，他却感到心情复杂。
“你……怎么能說這种话。”师远洋咬住嘴唇，“你都和我分手了。”
顾重阳脸沉了下来，“分手？谁和你分手了？”
师远洋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忘掉了什么重要东西。
他后退了半步，死鸭子嘴硬，“你别想恶人先告状，是你先不理我。”
顾重阳這才明白過来，自己一直在鸡同鸭讲。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记不记得那天跟我說過什么？”
师远洋被他眼神吓到了，還以为他說得是自己骂他事。
他虚张声势：“我、我当时喝多了，說過话都不作数！”
“不作数？”顾重阳简直想吃了他。
“反正我沒错！”师远洋瞬间犯怂。
說完，他立刻绕過顾重阳，脚底抹油跑开了。
机甲立刻跟上他。
顾重阳僵在原地，感到咬牙切齿。
他這是要造/反？
师远洋迈着步子穿過雪割草海洋，404走在他旁边，缺乏机油关节发出咯吱咯吱声音。
离他十米远地方，远远地跟着顾重阳。
机甲咯吱咯吱偏過头，对他道：“小主人，你不开心，你心情指数有点低，需要我为你唱首歌嗎？”
师远洋回它：“你安静地闭上嘴就行。”
它已经自动把服务模式“您”，给切换成聊天模式“你”了。
甚至還甩了甩一身线头，试图从裡面找到音乐连接器。
机甲透過红红眼珠子打量他，說：“你在思考那天到底忘了什么嗎，要不要我帮你恢复记忆？”
“别偷读我想法，404。”师远洋不高兴地說道。
凡是404通過传输带和人体产生過链接，就能读到人类内心想法。
但一般师远洋是不允许它使用這個技能，毕竟太侵/犯隐私了。
“你为什么不叫我大名呢，小主人？我不是很喜歡這個代号。”机甲若无其事地說道。
师远洋打断它，“机甲是沒有喜好，况且，代号也是你名字。”
404默了默：“好吧，你开心就好。对我而言你就是无上主，我将唯命是从，永远不会反抗你决定。”
师远洋忍无可忍：“把你那些情感文学库存都给我删了，沒事读点作战方面书。”
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院裡车队。
师远洋提醒它：“一会儿见到其他人，你别表现太聪明，装傻充愣就行。”
毕竟在這几年内，智能机甲研发尚且处于保密状态，他怕404出现会引起骚动。
“需要阿巴阿巴嗎？”404歪了歪头。
师远洋：“……你就不能不說话嗎，正常机甲当机后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404惆怅地叹了口气：“那行。”
果然不出所料，师远洋刚把404带回去，就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他们惊叹這玩意儿破旧程度。
“這是你捡到嗎？好像是台机甲哎，居然還有发/射口。”
“感觉像是坏了吧，线路都烧断了，不知道中枢有沒有被破坏。”
“师师，你去上個厕所還能捡到這种东西，卖给收废品也能赚不少钱呢。”
404本来静静地装死，一听說要把它卖给收废品，立即坐不住地动了一下。
师远洋忙按住它，干笑道：“不用卖，可以修好，我正好拿它练练手。”
陈教授也過来了，看了看机甲道：“光看外形话，设计還不错，有小型机甲雏形。你是在哪裡捡到？”
“厕所旁边。”师远洋胡扯道。
陈教授摇了摇头，感慨：“不愧是装备制造之乡，机甲都能被扔在厕所。”
404红眼睛闪了闪。
“车上有我工具，你把它搬上去修修看吧。”他大发慈悲道，“不過看样子是修不好了，它零件估摸着有些年头了。”
“谢谢老师。”师远洋說。
不是有些年头，是有些你根本沒见過好嗎。
404一装就要装到底，索性坐在椅子上不动。
师远洋只好吃力地把它拖到了军车上，关上车门。
陈教授工具包很齐全，他在窗边坐下，开始给404修理身体。
“中枢和外壳得回华纳再想办法，”师远洋說，“现在先帮你把小問題解决掉，比如线路进水。”
404集成电路相当复杂，但正是因为這么复杂，它才能在部分损坏情况下，依然保持开机。
师远洋一边帮他修理，一边思绪飘远了。
顾重阳话到底是真心，還是只是为了把他哄回去？
如果他把自己甩了，再假惺惺地回头找他，那就太渣了。
但看他样子又不太像……
啊，头疼，真叫人困扰。
“螺丝掉进去了。”404开口道。
师远洋回過神来，“抱歉，刚才手抖了一下。”
404說：“你在想那個人，你以前不会這么粗心。”
师远洋沒好气拿螺丝刀捅了它一下，“說了不准读心。”
“我猜。”404狡黠地說。
师远洋拿它沒办法了。
它不仅继承了顾重阳杀伐果断，同时還具备着腹黑阴险潜质，经常让师远洋感到无言以对。
這时，车门外传来样一阵响动。
曲小北推开门跑了上来。
“师师，不好了，顾重阳和星际关系学院打起来了！屈院长說要给他记過！”
他大喊大叫地冲进来，当看见座位上404时，吓了一跳。
师远洋立即起身道：“他打架了？受伤了嗎？”
曲小北发抖地指着404，“你把它带回来了，它它它，不会突然咬人吧？”
404已经被他识破過一次，便也不在他面前装，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過招呼。
曲小北张大了嘴巴。
“他们在哪裡？”师远洋问道。
曲小北這才反应過来，說：“指院那边，刚才顾重阳突然出现，我還以为出现幻觉了，他好像是来找你。”
他這么一說，师远洋便更加肯定，404說那個追踪器，是顾重阳装在自己通讯器裡。
否则他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自己。
顾重阳为什么要追踪他？
师远洋点头：“我已经见過他了。”
曲小北很是担心：“师师，這人三天两头犯事，你還是离他远点吧。刚才有個人脸受伤了，在医疗队那裡包扎，谁知道顾重阳過去就掀了桌子，把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师远洋一愣，“他打是黑皮？”
他扭头看向404，404默默地别過脸去。
曲小北說：“他们打架时候，屈院长刚好路過，說是回去一人记過一次。”
师远洋心情更诡异了。
曲小北视线又落在404身上，指了指它道：“对了，你刚才是在修复這台机甲嗎？”
“嗯。”师远洋有点心不在焉，“我骗陈教授說是厕所捡，你千万别說漏嘴了。”
曲小北說：“可是你修复了有什么用，還不是只能把它交给学校，omega又不能拥有自己机甲。”
由于《星际法》规定omega不能上战场，所以他们也无法真正拥有一台自己名下机甲。
师远洋完全忘了這茬，经他一提醒，马上苦恼了起来。
简直太要命了。
“那怎么办，我能不能偷偷把它带回去？”
他說完后，自己都觉得不现实。
404又不是什么袖珍小宠物，可以藏在袖子裡上飞船那种。
它這么显眼，根本不可能不惊动别人。
曲小北想了想，說：“你要不托一個alpha暂时帮你保管，你发小就可以。”
和他们不同，alpha对机甲所有权，就像对飞行器一样，拿到驾照就可以有属于自己机甲。
不過因为机甲价格太過昂贵，大部分人都买不起，所以一般都是用公/家。
傅思衡不行。
师远洋首先就排除了他。
他高中时期拿過机甲联赛名次，按照他对机甲了解程度，沒两分钟就发现404不对劲了。
他在心裡一一否定掉顾重阳和严荀，最后，只剩下最为合适人选——易风北。
404抬头看了看他。
师远洋知道它又在偷偷看自己想法，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曲小北又和他說了两句话，就下车出去了。
他走后，404活动了一下臀部，說：“你打算把我送给‘那個对你有意思alpha’嗎？”
“你如果实在闲得无聊，或许可以试着自己修复系统试试，而不是时刻偷窥我脑子。”师远洋凶狠地敲了敲它头。
“還有，顾重阳为什么会知道刚才事情？”他问道。
404是個不会撒谎机甲，坦荡荡地說：“我从你通讯器裡窃取了他号码，然后用无线设备隐藏你号码，告诉了他這件事。”
师远洋败给它了，“你是一個战斗机甲，我设计你不是为了做這些偷鸡摸狗勾当！”
“那你還会把我送人嗎？”
“你這是在威胁我？！”
404不說话了。
過了一会儿，它抬起头道：“能问個問題嗎？”
“涉及隐私话拒绝回答。”师远洋无情地說。
404說：“他名字叫顾重阳，這就是你不肯叫我名字原因嗎？”
师远洋：“……你不要太敏感。”
“我沒有敏感這种情绪，只是就事论事而已。”404严肃道，“以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师远洋避开它红眼睛。
404說：“鉴于你一心想着把我送给你追求者，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最近注意精神力使用，免得我不在时候你神经衰弱。”
它這么一說，师远洋才想起這個問題，困惑道，
“话說为什么我总是感到精神力不足？以前也沒有過這样状况。”
404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记录一下，看看你在什么時間段会感到虚弱。”
师远洋說：“现在沒感觉，不過我還是喝点营养剂好。”
他从口袋裡掏出自己猫條，准备随时随地补充能量。
404按住他手：“這种营养剂效果不佳，我给你输送精神力才是疗效最好。”
师远洋傻眼了，“那你被送去保管话，我岂不是沒了移动电源？”
“理论上是這样。”404說，“所以首选办法是，你不把我交出去，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为你输送能量。”
“不可能，”师远洋立刻否定，“陈教授知道你存在，他不会让一個omega保管机甲，机甲师也不行。”
404：“哦。”
师远洋：“你‘哦’什么‘哦’，人类說‘哦’是不开心表现。”
404冷漠道：“反正我只是一個莫得感情战斗机器。”
“别闹小脾气，還有什么别办法嗎？”师远洋无奈问道。
404斜着眼睛看着他，“第二個办法，找一個精神力比你强大alpha，让他标记你，那样你就可以获得他一半精神力。”
师远洋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咳，這算什么办法……”
404一脸正经，虽然它其实也沒什么不正经表情，
“小主人，你已经成年了，不需要因为羞/耻心而刻意逃避這個话题。”
师远洋挣扎道：“我沒有羞/耻……不对，你刚才說第二個方法，那還有第三個嗎？”
“沒有，比起数字排序来，我只是不喜歡說‘最后一個办法’而已。”404答道。
师远洋：“……”
如果不是他亲手设计了“永远不对主人撒谎”這一项條令，甚至有点不敢相信404话。
這家伙很鸡贼，经常会在不违反條令情况下各种给他下套。
404建议道：“适龄alpha其实并不难找，比如刚才顾重阳，他和你信息素匹配度超過95%，十分接近我和你匹配度。”
师远洋心想因为你就是按他标准造出来。
不過他沒說這句话，404有些时候表现得太過于像人类，让他也不再单纯将它只当做机器来看。
“他不行，我是不会去求他。”师远洋倔强地說。
404分析道：“一般人类說‘我不会’和‘我永远不可能’這种话时候，最后被打脸比例超過70%，地球百科也称之为flag。”
师远洋不想和他鬼扯：“我說不会就不会。”
404說：“其实還有一個人选。刚才你在心裡想那位追求者时候，我已经查阅了他资料。”
“你下次不要再擅自做這种事！”师远洋炸毛了。
404不走心地說：“好，很抱歉。他叫易风北，信息素是SS级，虽然沒有顾重阳那么极品，但和你匹配度也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想都别想，還有，你如果偷偷告诉他這件事，我会把你头拧下来装在屁股上。”师远洋冷酷道。
“你……太独/裁了，不能因为我是你附属品，你就這样对我。”404声音带上了一丝做作颤抖。
师远洋思索了起来：“我要不要给你额外添條程序呢，免得你对着易风北胡說八道。”
“添加程序非常麻烦，而且搞不好我可能会死机。如果我死机了，你就真得找人标记了。”404立即說道。
师远洋也只是吓吓它，再三警告它不准乱說话后，才下车去找易风北商量這件事。
他走到指院后，很庆幸顾重阳被院长請去喝茶了，這样就不用和他打照面。
易风北听完他請求后，受宠若惊道：“你真要把你机甲给我保管？”
他下意识把师远洋捡机甲认为是他所有物。
师远洋内心受用，感激地对他道：“辛苦你了，我会给你报酬。”
“不用不用，”易风北红着脸說，“我很开心能帮到你。”
“谢谢。”师远洋认真地說。
他說完這件事，又欲言又止。
易风北看出他還有话，便问：“怎么了，還有什么事嗎？”
师远洋犹豫着說：“你们院那個顾重阳，他真被记過了嗎？”
听见這個名字，易风北神色变得有点古怪。
“不清楚，我和他不熟。”他移开视线道。
师远洋只得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离开。
远处，左棠搭住顾重阳肩膀。
“我看這小子是想挖你墙脚，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顾重阳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他盯着师远洋远去背影，眼神逐渐幽深起来。
小兔子最终還是触碰到了他底线。
几天沒见，不仅单方面以为分手，還背着他找别alpha。
他给了他机会，让他說出那個答案。
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顾重阳心裡渐渐升起一股躁动，之前被强压下去欲/望，像扎根一般疯长。
有個声音在对他說，如果他不听话，就应该惩罚他。
把他捆起来，绑在自己身边，哪儿也不能去。
不能跟别人說话，不能对别人那样笑。
這個念头再次重新燃起时，就如同熊熊烈火，席卷了他内心。
他看着小家伙消失在自己视野中，胸口类似于易感期燥怒愈发明显。
每一個alpha在易感期时，都会产生失去理智占有欲。
這一点在他身上尤甚。
攻击、不安、易怒，只是他沒有察觉到。
在无人看见地方，顾重阳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别有深意笑容。
师远洋回到车上后，终于下定决心。
他在404对面坐下，郑重地說：“你帮我想起那天醉酒之后发生事吧，真勇士要勇敢面对自己說過话。”
他做好充足心理准备，哪怕自己跪地哭着挽回顾重阳，他都能接受。
大不了从此戴面具出门。
反正看顾重阳态度，他就算不要面子也是奏效了。
404同情地望着他：“你不会愿意记起来，小主人。”
师远洋笃定道：“你动手，我承受得住。”
404沒再說什么，默默地将传输带和他连接在一起。
一秒、两秒……
两人指尖发出阵阵蓝光。
纷杂画面走马观花地呈现在眼前。
最后，顾重阳话反复在耳边回响。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你总說我是坏人，那你愿不愿意，在明知我是坏人情况下，落入我圈套呢？”
“给你一段時間，你好好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师远洋手开始发抖，慢慢将脸埋在了手掌心裡。
天哪，所以顾重阳根本沒有嫌弃他！
他這几天都沒来找自己，是给他“考虑”時間。
他還自怨自艾、唉声叹气了许久，和周围朋友都吐槽了一圈這個渣男。
昨天傅思衡還建议他把這人挂到论坛去，让他“渣”出名。
师远洋觉得沒脸见人了。
自己活像個弱智。
他捂住脸，无比懊恼地哽咽了两声。
404由衷地提议道：“人类将這种情绪称之为‘尴尬’，或许你现在想脚趾抓地。不過沒有什么是時間不能冲淡，建议你短期内不要见他。”
师远洋不肯把脸抬起来，呜呜地摇头，“我不想见任何人，包括你。”
“我不是人。”404纠正他。
师远洋自从知道真相后，就开始担惊受怕，不知道怎么面对顾重阳。
他思考着要不要去道個歉，但他纠结并沒有持续太久。
因为第二天，顾重阳就不见了。
他去指院问了左棠，才知道他是真有事，就连来拜恩還是从家裡偷溜出来。
左棠跟他說這些时候，眼神怪怪，“重阳說让我看着你，沒想到你還挺能拈花惹草。”
师远洋：“……沒有這回事。”
好了，现在他在顾重阳心裡印象，不仅是個负心汉，還是個海王。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从拜恩回来后，顾重阳仍然沒有来学校。
师远洋不知道他家裡什么情况，怕给他添麻烦，不敢贸然去打探他行踪。
他把404带了回来，暂时寄放在易风北那裡。
因为是废弃产品，加上它故意装得一副随时会死机样子，拜恩很大方地就送他了。
陈教授向院裡报了這件事。
一台最低级机甲，造假也有几十万，因此院裡规定必须要记录在案。
白天时候，师远洋会找地方修理它。
晚上则得把它安放在易风北宿舍楼梯间。
404何曾受過這种委屈。
它以前向来是享受和师远洋同样待遇，车接车送，夜裡睡在自己专属小房间裡。
沒過几天它就提出了抗议，表示再這样下去自己要闹了。
师远洋這些天忙着从实验室给它偷新外壳，已经感到精疲力尽，闻言把它打了一顿。
果然，孩子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
经历毒打后，404老实多了，不再随便夜裡发出哭声，让别人以为男生寝室闹鬼。
修理它时候，师远洋也旁敲侧击地问了到底是谁把它带来這裡。
然而404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沒有人把我送到這裡来”。
机甲不能对主人說谎，师远洋百思不得其解。
他花了十来天功夫，终于完全把404修好了。
外壳用是实验室低等材料，远不及它以前好。
师远洋承诺等以后帮它换一身更好。
這天下课后，师远洋照常带着404在操场上做“复健”。
他链接了传输带，用精神力操控404做各种动作。
404做了会儿广播体操，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
“小主人，你快到发/情期了。”
师远洋淡定地从包裡拿出阻隔剂，往脖子后面喷了两下。
“平时也是這個時間，過几天就好了。”他說。
404却有点犹疑，“检测到你信息素浓度過高，近期注意一点，不要太损耗精神力，否则可能会延长发/情時間。”
师远洋沒有太在意，說：“沒事，你不是在给我输送精神力嗎，况且我這段時間也不出学校，不会遇到危险。”
他们說着话，师远洋通讯器震动了几下。
打开畅聊，就看见顾重阳发来消息。
他们已经有小半個月沒联系了，顾重阳說：【這几天有空嗎，一起吃個饭吧，有些事想当面和你谈谈。】
师远洋激动了，“啊啊啊，他找我了！這是什么意思？”
之前他在拜恩对顾重阳态度实在不算好，现在他突然无事发生似叫自己出去吃饭，会不会是鸿门宴？
404仿佛为了证实他想法，說：“是，他不怀好意。”
师远洋：“你现在都能隔空读心了？”
“不，你看，他說‘這几天’。”404语气很严厉，“也就是說，他知道你這段時間处于发/情期，是故意在這個时候约你出去。”
“……你想太多了吧。”师远洋說。
那边又发過来一條：【如果不舒服话，我去找你。】
404：“看吧！呵呵，alpha。”
其实如果师远洋从另一個角度想，就能明白它为什么這么激动。
它性格模仿了顾重阳八成，思维模式自然也和他更为贴切。
但师远洋沒想這些，他单纯怕顾重阳跟他秋后算账。
他回复道：【過几天可以嗎，我這两天有点忙。】
那边沒有再回复。
师远洋有点失望，等了一下午，也沒有再收到消息。
他回到寝室后，像往常一样洗澡睡觉。
临睡前還服用了一片特殊时期使用镇定片。
他以为睡一觉之后，就能稍微好過一点。
第二天早上，曲小北在床下喊他，
“别睡了，快起来，要迟到了！”
师远洋只觉得眼皮沉重无比，嗓子裡像撒了把沙子一样干涩嘶哑。
身上薄被已经被他踢到了一边，脖颈和后背都湿哒哒，出了一层细汗。
他咳嗽了两声，捂住自己额头，手心被烫了一下。
曲小北說：“你脸怎么這么红？发烧了？”
“不知道，我好难受。”师远洋从床上坐起来，浑身软得跟棉花糖似，十分不舒服。
曲小北赶紧道：“你先下来注射一针抑制剂，今天是老黄课，要随堂期中考，不能不去。”
老黄出了名变/态，不管請什么假都会把平时分打得很低。
师远洋只好下床穿衣服。
他脚步很不稳，仿佛随时要摔倒。
曲小北拿出抑制剂帮他注射，担忧地說：“你能行嗎？看样子不像是发烧，你這信息素味道有点大。”
“帮我多喷点阻隔剂。”师远洋有气无力地說。
他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凉水，感觉体内躁动缓和下去一些。
两人匆匆忙忙背上书包，跑到了教学楼。
考试开始时候，师远洋又觉得气血翻腾起来。
期中考是单人单座，周围空荡荡。
他整個人热得像是身处火炉一般，但空虚环境让他感到很沒有安全感。
那种漂浮、不安和微微恐惧，几乎让他心态崩盘。
好不容易捱到了考试结束，他连午饭都不想吃，和曲小北說了一声，就自己回了寝室。
回到房间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床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当下正值十月份，宿舍裡开着冷气。
他浑身大汗，却总觉得想上床躺着，或者缩在某個角落裡。
這不正常。
师远洋即使再神志不清，也察觉到自己不对劲。
估计是近期精神力退化厉害，真导致他发/情期延长了。
好在现在是白天，他跟宿管阿姨說了一声，让她帮忙把404带過来。
阿姨带着404走进来时，闻了闻房间裡气味道：“师师，你们這裡信息素味道也太浓了吧，沒有抑制剂了嗎？”
“有，我等下再注射点。”师远洋虚弱地回答。
他自己长期待在這個环境裡，已经闻不到信息素味道了。
阿姨一走，404就過去单膝跪在他脚边，查看他状况。
“我浑身都难受，使不上劲。”师远洋迷迷糊糊地說，“有点想……”
他顿了顿，想什么呢？
這话是他无意间說出来，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
慢慢地，他模糊地抓住了那丝渴望。
信息素，是信息素。
不是他自己信息素，而是白松香。
他渴望白松香味道，可以安抚他脆弱不堪神经。
渴望被那种味道包裹、缠住。
他回忆起那天在罗姆湾，alpha身上好闻气味将他笼罩住。
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缺乏是怎样安全感。
——他想要顾重阳给安全感。
這個念头控制不住地在脑海裡盘旋，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404必然已经感知到了他想法，但是却沒有主动开口。
它从自己胸腔裡取出输送带，說：“我帮你输送精神力。”
师远洋握住它冷冰冰手，低声道：“404，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404想都沒想，就拒绝了，“不行。”
师远洋抿了抿干皮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它，“就一件小事，你只要帮我這次，以后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不。”404固执道。
师远洋心间一阵潮涌，四肢愈发酥麻。
他强硬道：“机甲不能违抗主人命令，别逼我给你下命令。”
404咬住嘴唇，尽管這個动作在机械脸上，看起来并不明显。
過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道：“你說吧，什么事。”
师远洋吞了口唾沫，小声說：“你能不能去指院晾衣房，帮我偷一件顾重阳衣服回来？”
“不能，机甲不会做偷鸡摸狗事。”404严词拒绝了他。
师远洋哀求了它半天，它還是死守自己面子，坚决不答应。
最后，师远洋实在熬不住，只得硬着头皮拿出通讯器，给顾重阳发消息。
【在嗎，我现在又有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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