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顾重阳走进书房,随意踢了一脚门让它关上。
拉开椅子坐在404面前，将酒和杯子放在了桌上。
水晶吊灯发出白亮光芒，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非常清晰。
他打开塞子,往杯裡倒了些琥珀色酒液,端起来晃了晃。
404全程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沒有任何动作或者表情。
顾重阳将酒杯抵在唇边，望着他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想我到底是谁创造，想如果把我和顾枭连接试试，会发生什么。”404冷冷地說,“我劝你别动這個念头,我不是什么人都能连接。”
顾重阳放下酒杯,拍了拍手掌道：“真是使人惊叹黑科技,你让我愈发好奇了,怎么办。”
404說：“人类创造力是无穷尽，不用太過好奇。昨晚我帮你试了一個人，你就要按照所承诺,瞒住小主人我下落。”
它连接過顾重阳,昨天跟了他一路后,终于读到他内心所想。
404读心并非肆无忌惮,越是精神力等级高人,越难读到他想法。
至今为止,它也只在顾重阳心猿意马时候，得以窥探過一次。
顾重阳在找一個人。
一個他父亲敌人,同时也是他怀疑许久人。
那人就是宋权。
宋权跟在顾枭身边接近二十年,档案处却沒有他详细资料。
這人经历从十岁开始,就被完全抹掉了。
顾重阳一直以为這件事是顾枭干,直到前段時間在核验阿宥遗物时，才发现不对劲。
她留下一本顾重阳从未见過相册，相册裡面，有個比她年幼男孩，陪伴在她左右。
那個男孩眼睛和她很像，像是一個模子刻出来。
顾重阳开始心生怀疑，這個男孩不可能是她另一個儿子，因为两人年龄不匹配。
那還有一种可能，就是阿宥其实有個不为人知弟弟。
突然间，宋权双眼划過眼前。
顾重阳之所以从未觉得他阿宥相像過，是因为他五官确实不像。
阿宥下巴尖细，瘦长脸，他脸型偏方正。阿宥鼻子小巧精致，他有点鹰钩鼻。
总之二人长相完全不像，唯独那双眼睛。
经過昨晚事，他冒险走了一步棋。
如果宋权出卖他，那他只需要对顾枭說404有危险性，自己用国防部名义将它逮捕归案，然后把替身交出去。
如果宋权帮他压下這件事，那就說明……他必定和自己有什么利益关系。
404注视着他道：“你表面假意顺从顾枭，实则却想让他心腹反水，這样举动有多危险，你不会不知道。所以，别让小主人趟這趟浑水。”
它咽下了下面一句——他已经为你失去够多了。
和师远洋一样，它无法运用自己预知能力来改变事件，但它也不会看着顾重阳再次遭遇不测。
因为那样话，它小主人又要心碎了。
顾重阳从来不是個会被人威胁人，更何况是机甲。
他敲了敲桌面，看向防.弹玻璃：“看起来你不是很清楚自己处境，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在我击中你中枢系统之前，打碎這個牢笼。”
404狠狠地瞪着他，尽管它不应该有表情，但它眼神确不是善类。
這种感觉又让顾重阳觉得自己像在照镜子。
他饶有兴趣地說：“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很像我，而且你出厂日期和我生日是同一天。到底是哪位伟大机甲师，才能创造出你這样机甲。”
404眼神越发寒冷，它最不喜歡就是被說像眼前人。
师远洋這么說，南琛也這么說。
它犹记得南琛最后一次去星际监.狱裡看它，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坏掉玩具。
白发苍苍老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我那傻徒弟，他最不应该就是创造你，你真和那家伙一模一样。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404低垂着头，好像情绪极其低落。
顾重阳說道：“你为什么要瞒住师师，像你這样智能机甲，我不觉得你会轻易顺服人类。”
404轻声說：“因为他救赎過我。”
救赎了它残破身体，也救赎了它残破灵魂。
哦不，机器是沒有灵魂。
应该說，它残破信仰。
顾重阳眼中闪過一丝冷意，
“只是因为這個？”
“因为他很死心眼，只要我不出现，他就会不停找我，甚至不惜赌上自己安全。”
“還因为……他讨厌我了。”它慢慢地說，“他觉得404做坏事了，404不是個好机甲。”
不知道为什么，当它說到這句话时候，顾重阳瞬间想到了师远洋对他說過话。
“第一，不准做坏事。”
“第二，好好学习。”
“住手，快停下！不要一错再错了！”
……
那一刹那，他几乎有种自己就是404错觉。
他做了坏事，成了万人唾弃罪人。
他不敢见师远洋，生怕怕师远洋用和别人一样恐惧、嫌弃眼神看着他。
海边浪潮席卷岸崖，昙花间蝴蝶轻轻扇动翅膀。
顷刻间，思绪与记忆交接。
无底洞般震撼与惊恐笼罩了他心扉，那一幕幕如同過眼云烟般飞速闪過，快到抓不住。
顾重阳猛地一抬手，打翻了酒杯。
琥珀般酒洒了一桌。
他胸口剧烈起伏，两眼望着那打翻酒杯喘着气。
疯了嗎。
他为什么会产生那样想法……
绝对是疯了。
他倏然站起身，俯视着404，冷硬地說道：“你待在這裡，哪裡也别想去。既然你不想让他知道這些，就管好自己言行。”
404似乎已经极受打击，甚至沒有還嘴。
在离开之前，顾重阳停下脚步道：“最后一個問題，你到底是不是我伯父，或者他派人制造出来？”
他补充道：“回答是，或不是。”
总昨晚到现在，他已经发现，只要自己问一個問題，404不想回答时候，他都会回答擦边答案，或者直接說“不想說”。
他也据此推断，它应该是不能像连接過人撒谎。
404這次沒有打擦边球，回答道：“不是，制造我人与這件事无关。”
顾重阳彻底松开了拳头，又问道：“你那么智能，知不知道宋权到底是不是我舅舅？”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404抬头道，“我沒有你们家族基因库，或许你有本事把他带過来话，我可以充当一下测谎仪。”
顾重阳扯了扯嘴角：“沒那個必要。”
他转身准备出门时，404在他身后提醒道：“不要拿顾枭当傻子，既然决定要伪装，就装得像一点。”
顾重阳回头看向它：“你知不知道，這個名字全华纳也沒有几個人敢直呼。”
404低着头坐在那裡，但周身气场却让人难以忽视。
它淡淡地說：“因为在我眼裡，他们不過是‘另一种人类’而已。”
从一出生起，师远洋就告诉它。
人类分为两种，一种是好人，另一种是坏人。
好人值得被好好对待，而坏人则该受到惩戒。
他们都不過是人类，和另一种人类。
只有小主人，在它心裡才是独特存在。
顾重阳关上厚重书房门。
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
不知是不是那台机甲存在，让他精神力受到干擾。
他开始做一些很奇怪梦。
像是被打烂镜子碎片一样，他从中看见无数個自己。
他梦见师远洋不开心，他抱着膝盖坐在冰凉地板上，眼神忧郁。
他小朋友从未有過這样眼神，像是失去了所有光彩。
师远洋站在顶层窗前，望着窗户外面。
顾重阳突然间很不安，他怕他突然从楼上跳下去。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跳下去。
为什么呢……
究竟是为什么……
第二天，他是被通讯器声音吵醒。
他向来自律，早上六点生物钟准时起床，但现在已经七点多了。
那头传来他梦了一整晚声音，软软糯糯。
“喂，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师远洋语气有些试探，像是不太确定。
顾重阳从床上坐起来，开口时候带了点鼻音：“抱歉宝贝，我刚睡醒沒看见。”
“哦，這样啊。”师远洋握着通讯器手紧了紧，“我在市图书馆设计初选模型，你要来帮我参考一下嗎？”
昨天听了宋权话后，他很怕顾重阳又变回以前样子。
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搬回去，又不敢开口。
顾重阳边下床穿衣服边对他道：“等我十分钟，马上到。”
如果不是师远洋主动联系他，他也打算立刻去找他。
昨天梦太過离奇，他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一刻也等不了。
师远洋注意到旁边人看了過来，于是趴在桌上压低声音好笑道：“你住地方离這裡半個小时好不好，十分钟怎么可能看到你。”
“我坐飞行器。”顾重阳轻声道，“等我。”
师远洋偷偷笑了起来，“不着急啦。”
顾重阳說十分钟就十分钟，一秒也沒耽误。
他穿着黑色长款风衣，外面下着小雨，进来时候带着一把在门口裹了防尘袋长柄雨伞。
面容俊朗，身材修长，一进二楼区域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师远洋顺着旁边人视线看见他，高兴地站起来挥了挥手，让他注意到自己。
顾重阳三两步走過来，将雨伞放在桌上，抓住他手将他拉了過来。
“你干嘛……”师远洋赶紧压低声音，被他拽着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周围人都看了過来。
顾重阳把他带到最近書架面前，這裡書架都非常长，两边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人。
他把师远洋推在牢固書架上。
师远洋刚想张嘴說话，就被堵住了双唇。
顾重阳低下头迫切地亲吻他，前所未有激烈。
他像是在找回什么失去东西，紧紧地抱住他猛亲。
师远洋被吻喘不上气来，一开始還微微挣扎。
很快，他感受到了顾重阳焦躁，疑惑地想他是不是真到易感期了。
他只能伸手勾住顾重阳脖子，细细地回应他、安抚他。
耳边回荡着熟悉心跳声。
窗外落雨敲打着树叶和窗户，图书馆鸦雀无声，一片安静。
伴随着书页香味，和极淡白松香。
两人在書架后面纠缠地接吻。
過了许久，顾重阳才松开他。
师远洋被亲眼尾发红，嘴唇微肿，却還是眨巴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顾重阳眼神一暗，拇指擦過他唇瓣，声音低沉地在他耳边道：
“說好要送我项链，什么时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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