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鼠妖
有人說見過兩個孩子跟老神仙走了,去了天上過逍遙自在的日子,以此推卸往日的罪孽,但多數人是不信的。他們沒見過什麼神仙,卻親眼見到兩個孩子被丟進了河裏,拼命地掙扎。
太陽快要下山了,有人站起身來就要回家,有人提醒道,“晚上睡覺的時候千萬鎖好了門窗!”有人開始抱怨道,“都五年多了,那賊人就是抓不住,我看那些捕快就是喫乾飯的,真本事是一點沒有!說什麼是老鼠乾的,我家僅存的半袋大米連袋子都不見了,怎麼可能是老鼠?”
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兩個人手拉着手,拖着長長的影子前行。
小鎮的百姓遠遠地看到他們,無不是心生警惕。這個時候進入鎮子的陌生人,很可能就是那禍害鄉里的盜匪。可是,當他們看清兩人的臉,神色逐漸慌亂,匆匆道別回家。
難以置信,已經死去七年的兩個孩子又回來了。他們告訴自己是他們看錯了,奈何那麼多人都是一樣的表情,就絕對不會有錯,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看到的是兩個孩子的靈魂,也就是:鬼!
謠言越傳越兇,人心惶惶,那一夜,新門小鎮沒幾個人能睡個安穩覺。
聻白和黃靈兒回來了,看到鄉親們的反應他們心裏很複雜,有傷心也有憤怒,對往日有懷念也有抗拒。
聻白握緊黃靈兒的手,道,“靈兒,別管他們,都是一些無情之人,不必爲了他們傷心。”
黃靈兒問道,“小白哥哥,爹爹媽媽會在家等着靈兒嗎?”
聻白沉默一陣才道,“很可能不會,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再說,如果黃叔叔、黃嬸嬸不在,我們再去找,總能找到的。”
黃靈兒點點頭,但她清楚父母很可能不會再留在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果然,來到黃家,茅屋還在,卻早已破敗。除了蜘蛛結網,蚊蟲亂竄,就沒有其他生機了。
聻白道,“靈兒,你別難過,我們再找……”
黃靈兒道,“沒事的,小白哥哥,我、至少還有小白哥哥陪着靈兒。”
聻白打算今晚暫且住在這裏,便開始打掃收拾。黃靈兒坐在院中等待,沒有了往日的活潑,一直一直沉默。
聻白正在收拾屋子,只聽院中有人喊道,“你是誰?怎麼在我家?”聻白急忙出屋,卻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他揹着一個麻袋,滿臉疑惑地看着黃靈兒。
聻白感受到此人散發的氣息與衆不同,若有若無有一股妖氣,他還沒來得及動作,只見黃靈兒擡手扔出了一張黃符。黃符去勢極快,男人尚沒來得及躲閃,黃符就準確地貼在了他的額頭之上。
男人一動不動,黃靈兒走到聻白身邊道,“小白哥哥,他是個妖怪!”
聻白點點頭。剛要問一問這妖怪的來歷,只見他擡手撕開黃符,氣呼呼道,“幹什麼你?你以爲什麼人都……”說話時,他的目光盯着黃符,神色突然變得驚慌,聲音也戛然而止。片刻後,他匆忙將黃符再貼回額頭,緊繃着身子,假裝被定住。
一些昆蟲小獸遇到危險會炸死,但這些小伎倆是瞞不過人類的,在人類看來,這種行爲很滑稽。
聻白腳踩影步,突然上前,男人反應極快,後退數米,依舊與聻白保持着距離。
男人滾圓的眼睛轉了轉,然後放下麻袋,突然跪倒求饒起來,“兩位小神仙,饒了我吧,我再也不做壞事了!”
聻白知道這男人一定是誤會了,正好問一問他是何來歷。便道,“你是哪裏來的畜生?”
男人道,“小妖乃是金瞳白毛老鼠精,修成人形後四海爲家,也就最近幾年纔在此處定居下來,平時也就偷些糧食果腹,從不做那傷天害理之事,還請兩位小神仙饒恕。”
聻白問道,“你既修成了人形,總有個名字吧?”
男人道,“小妖向來獨來獨往,就不曾給自己取過名字,還請小神仙賜名!”說着就拜了下去。
在修行界,修行人降服妖魔,爲了度化對方,會爲其改一個名字,意思是叫他摒棄惡念,重新來過。這一點聻白和黃靈兒卻是不懂。聽說要取名字,黃靈兒就很感興趣,對男人道,“你說你是金瞳白毛鼠,怎不見你眼睛有什麼特別?”
男人擡起頭,眼睛合上再張開,只見他眼白變黑,瞳孔成了金色,十分詭異。如此特別,也難怪他要隱去這個本相特徵。展示完了,男人再眨一下眼睛,就恢復如常了。
黃靈兒笑嘻嘻道,“小白哥哥,要不就叫他‘小金’吧?”
聻白看一眼手腕,道,“不行,我看叫‘小金眼’倒是貼切!”
男人聞言,十分鬱悶。
黃靈兒道,“小白哥哥,‘小金眼’也太難聽了吧?要不就叫‘小瞳’?”
聻白覺得不太合適,這男人看起來得有二十幾歲了,“小瞳”顯得幼稚了些!剛要否決,只見男人噗通一聲磕頭下去,道,“謝姑娘賜名!”
黃靈兒嘻嘻一笑,聻白盯着小瞳咕噥道,“真不害臊!”
再細問,原來小瞳五年前來到新門,找到這處荒廢的院落,就住了下來,平時靠着偷盜村民的糧食過活,只是個胸無大志的小妖怪。至於他爲何會害怕聻白和黃靈兒,還是因爲黃靈兒扔出的黃符,這是上清宗白雲觀特有的符咒,從前小瞳在白雲仙子手下喫過虧,骨子裏對上清宗有深深的忌憚。
小瞳禍害鄉里,聻白並不在意,這些人於他而言,有仇無恩,他不打算報復,但也不想出手相助。不過,他可不想帶着小瞳這個累贅,於是說明這裏是他們的家,就攆小瞳走。
小瞳卻執意不走,理由是賜名之後,他必須跟着聻白兩人修行,這是修行界的規矩。
聻白無奈,只當他是一條癩皮狗,關在屋外,不去理他。
小瞳也不介意,縮在角落裏,解開麻袋口,抓一把玉米粒就往嘴裏送。
第二天天還沒亮,聻白和黃靈兒便出門去尋找黃靈兒的爹和娘,當然他們也會十分在意附近有無邪修之類,尤其是一個老得快死的老嫗。
鎮上傳言鬧鬼,有人說在黃家荒廢的屋子裏聽到了動靜,一大早捕快就不得不奉命來查。果然,荒廢的屋子有人打掃過,卻絕非鬼魅之物。
小瞳來到鎮外的亂墳崗,施法拘來附近的怨鬼惡靈。猙獰恐怖的鬼魅張牙舞爪撲向小瞳,停在他面前一指距離就再也難以靠近了。
小瞳冷哼一聲,大袖一揮,將這些東西收走。
黃家,幾名捕快等在院中,他們想着看一看到底是什麼人住在了這裏,可是天都快黑了,也不見有人回來。隨着天色漸漸暗下來,有人開始膽怯,生怕真的遇到了鬼。
“嗚嗚……”
屋中隱隱有詭異的嘶吼與哀嚎,捕頭壯着膽子持刀頂開了門,突然一隻碩大的猙獰面孔撲來,若非他躲得快,恐怕就要被那東西一口吞下。
“媽呀,鬼呀!”
一羣捕快狼狽逃竄,他們真的見到了鬼,估計此生都不會再來黃家這片區域了。
聻白和黃靈兒很晚纔回來,沒有任何收穫。
小瞳恭敬上前問候,“恭迎兩位大人回府!”
聻白不加理會,黃靈兒道,“喊什麼‘大人’呀,我叫靈兒,小白哥哥叫白、‘聻白’。”
小瞳又道,“見過靈兒大人,聻白大人!”
黃靈兒道,“都說了不許叫‘大人’啦,……”
聻白道,“靈兒,別理他!”接着拉着黃靈兒的手回了屋。
小瞳依舊縮在那個角落,突然,他聞到一股令他整個身體都興奮的香味,是飯菜的香味。對於老鼠來說,這種味道無法抗拒。
他忍不住走過去,敲了敲門。
聻白道,“什麼事?”
小瞳舔了舔嘴脣,因爲要不停吞嚥本能流出的唾液,他的話斷斷續續的,“兩位大、咕、靈、靈兒,我、我餓了!”
屋中,聻白只看着黃靈兒喫,也不搭理小瞳,黃靈兒天性善良,問聻白道,“小白哥哥,我自己也喫不下這許多,分他一些吧?”
聻白道,“靈兒先喫,剩下的我再端給他!”
黃靈兒點了點頭。
小瞳等了許久,坐立不安。終於門開了,他如閃電一般躥了過去。敬畏的心,恭謹的態度通通不要,一把就將盤子奪來,急不可耐地往自己嘴裏送。
聻白見之,關上了門。被老鼠啃過,他連盤子都不想要了。
小瞳很快喫完,意猶未盡,舔着嘴脣,倒也是一臉幸福的模樣。
咚咚咚……
小瞳敲門。
聻白道,“又有什麼事?”
小瞳道,“盤、盤子!”
聻白道,“不要了,扔了吧!”
小瞳站在門口,神情逐漸嚴肅,自語道,“這樣可不行呀!”
天亮後,聻白和黃靈兒又要出門,小瞳一步竄過來,跟在兩人身後。
聻白知道攆他不走,便示意黃靈兒加速。奈何,聻白將影步踩到極致,小瞳依舊跟得上。
聻白心道,“小瞧這傢伙了!”
甩不掉,也就順其自然。
經過鬧市,聻白拉着黃靈兒在人羣中穿梭,小瞳則是東張西望對什麼都好奇。再來到荒野,小瞳已經不在身後了。
聻白自語道,“終於甩掉了!”
兩人來到一個山洞,還沒有進入,一隻花貂躥了出來,極速逃跑了。
聻白搖搖頭,僅是一隻稍具修爲的畜生,沒什麼特別之處。
“兩位大、額,是要打獵嗎?”小瞳從土丘之後鑽出一個腦袋問道。
聻白感到頗爲頭疼,這個傢伙跟狗皮膏藥一樣,一旦沾上還真是難以擺脫了。
黃靈兒很天真,也不隱瞞,道,“我們想要找尋邪修的巢穴,可是總也找不到!”
小瞳跳出來,興奮道,“找東西呀?這是我的強項啊!我幫你們!”
接着,小瞳蹲下身來,手掌貼着地面。不久,只聽“吱吱吱”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很快,入眼滿是一隻只大大小小的耗子。小瞳嘴裏嘰裏咕嚕說了幾句,那些耗子四散而開。小瞳無不驕傲地道,“等着吧,很快就會有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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