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巫妖
這裏人跡罕至,空氣清甜,朝有鳥啼,午有蟬歌,暮有蟲鳴,晚有蛙聲。身處其中宛如能夠感受自然大道,心境都會跟着變得十分開闊。
嘎吱一聲,竹舍的門被風吹開了,只見到竹舍裏漆黑一片,就像是通往地獄的通道,灰濛濛的格外的陰森。這種漆黑是如此的固執,陽光都難以讓它迴避。
陰冷的空氣從竹舍裏擴散開來,生出一層淡淡的霧氣,詭異的陰寒之氣讓這座簡陋的竹舍顯得與周圍的景物格格不入。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到這裏了,竹門一直敞開着,某種令萬物生靈都感到厭惡的氣息長年累月向外逸散,附近的翠竹都開始變得灰黃。
夜色籠罩,這裏顯得極爲恐怖。
聻白他們來到這裏,本能謹慎應對。光是這種氣氛,就不是其他邪修巢穴可比的。
走進竹舍,裏面的空間不大,擺設也很簡單,一張竹牀,一把竹椅,一個蒲團,僅此而已。
小瞳道,“這裏!”然後他掀開腳下的木板,露出地下的一間暗室。
入口透出濛濛微弱的光,映的竹舍都明亮了幾分,不過,深深的甬道也難以削弱地下陰冷的氣息,木板挪開的那一刻,竹舍裏的溫度也很快降了下來。
小瞳打頭,聻白斷後,黃靈兒走在他倆之間,小瞳雖然滿心的不情願,卻也不敢違抗聻白的安排。
來到地下,他們發現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一顆顆晶瑩的珠子,就是這些夜明珠給這漆黑的空間帶來些許光明。
夜明珠並不是均勻排列,乃是按照一個陣法的記述被放在了特定的位置,它們不是爲了照明,而是爲了匯聚四周靈氣。
在這座地下暗室的中央有一座古樸的祭壇,四周圍擺放着上百支燭臺,燭臺上都插着蠟燭但並沒有被點燃。祭壇是一種特別的木製品搭建而成,上面刻滿了彎彎曲曲的符文,這些符文如流水,一刻不停歇地緩緩“流動”。
祭壇上放有一個玉質的蓮花臺,並非翠玉也不是白玉,而是那種極其罕見的黑玉,傳說這種蓮臺皆是由法力無邊的魔鬼頭骨祭煉而成的寶物,能夠溝通陰陽,錯亂時空,逆轉輪迴。
在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蓮臺泛起黝黑的光芒,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不過,除了這些完全找不到任何邪修的影子。
小瞳膽子大了起來,聲音帶着一絲興奮,道,“誒呀呀,害我白擔心一場,原來邪修早就離開了這裏!”
聻白摸一摸祭壇,感受到祭壇內的能量依舊在流轉,再看看此處陣法佈置,想來這裏並不是被遺棄,而是在默默養陣中。
“把蠟燭全部點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陣法!”
小瞳依言而行,當蠟燭被全部點燃的那一刻,整個地下變得明亮。
小瞳道,“點個蠟燭就能啓動陣法?也沒什麼變化嘛!”
他的話剛剛說完,只見祭壇上的黑色蓮臺射出一道道漆黑光束,打在四周的牆壁上。之後漆黑的光束如流水一般擴散,在牆壁上形成一幅幅令人髮指的圖案。
“噬、噬靈術?”小瞳看過幾眼聻白手中祕籍,是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聻白急忙拿出《噬靈術》祕籍,一頁頁翻開研讀,許久,他終於找到了。來到祭壇中央,按照《噬靈術》所記,唸了一段咒語,接着大喝一聲,“封靈咒,開!”
周圍的燭火無風自動,不過並沒有熄滅,反而火苗更加旺盛了些,似乎這裏的死氣受到壓制,生氣更多了。
黑色蓮臺逐漸變了顏色,由黑變白,與此同時,蓮臺之上慢慢顯化出一個人影,一開始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如幽靈一般,逐漸凝實後果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聻白和黃靈兒見了此人模樣,都是又驚又喜。
滿臉皺紋、頭髮也沒幾根、難看、虛弱、沒幾天可活……
他們終於找到了這個老嫗!
可是單憑這幾樣特徵也不能完全確定,聻白強忍着心中怒意,問道,“當年新門的事情是不是你搗的鬼?”
老嫗艱難地睜開眼,神情複雜,有疑惑也有驚訝還有失望,最後很是無奈道,“是我,也不是我!”
聻白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道,“莫要裝神弄鬼,你應該清楚,我毀了這法陣,你將煙消雲散,化爲烏有!”
老嫗嘆道,“她若再搭建一座,我又得重生,又得受苦!不過,若能毀去那也是好的!”
聻白被噎的不知說什麼好,一個“你”字出口就閉嘴了。
老嫗道,“我可以煙消雲散,但我做過的錯事和將來還會做的錯事不能放任不管,幸虧你們能來到這裏,我便跟你們講一講吧!唉,我也不知你們能不能辦的到,總比沒有一點希望的好!”
小瞳見老嫗要講故事,估計得很長時間了,他懶得聽,對聻白道,“我餓了,你們聽故事吧,我去找點喫的!”
聻白也不理他,任他離去。
老嫗繼續道,“我本是西域的巫女,西域盛行巫、蠱二術,作爲巫女,我的身份也是十分尊貴的。在西域,巫術無所不能,甚至是溝通上天。然而,千百年來,我是唯一一個成功跟上蒼交流的巫女,那個時候我幾乎成爲了西域的神明,人人景仰。後來我大限將至,內心深處卻捨不得這份榮耀,於是,我的邪念戰勝了善念,化身爲巫妖。我憑藉巫術,搶奪他人的壽數,表面上我是神聖的化身,暗地裏卻做着無比邪惡的勾當。再後來,我創造了《噬靈術》這部邪惡的法,憑此我可以永生不死。少年人,你身上就有《噬靈術》祕籍對吧?”
聻白點點頭,拿出那本祕籍。
老嫗看了一眼,道,“這只是上半部,不過是一些拙劣的噬靈方法,不過還好,有着關於封靈咒的記載,總算能放我出來。”
聻白道,“還有比這更邪惡的?”
老嫗道,“這座法陣的佈陣方法就記錄在下半部《噬靈術》中,還有就是真正的噬靈!”
“真正的噬靈?”
老嫗道,“無論是借屍還魂,還是奪舍他人身體,還有你手中這本書記載的那些方式,不過是借用,就算成功了,你也不是原來的你,甚至算不得活人,因爲輪迴法則不認可。真正的噬靈是欺騙輪迴,得到永生的法,是將神識海轉移,做到完全的吞噬,輪迴的法則都無法察覺的最邪惡的法。”
這時,聻白拿出幾幅畫卷來,“這些跟你的下半部《噬靈術》應該有關係吧?”
老嫗嘆道,“我酷愛作畫,每嘗試一種噬靈法就作畫紀念,這個習慣總也改不掉!我想,就算是善惡兩分,應該也不會改吧?”
聻白問道,“什麼意思?有兩個你嗎?”
老嫗道,“若只分善惡,那就有兩個我,若是你特指巫妖,那就有太多了。你此刻見到的我是擁有善念的我,這些畫中的我,是邪念的我施展噬靈術造就的各代巫妖。”老嫗的視線掃過畫面,面露悲憫道,“害了那麼多人,只製作出了這些不太合適的衣服,不該,不該呀!”
聻白道,“那新門的事情就是邪念的你做的了?”
老嫗道,“你猜得不錯!”
聻白又問道,“邪念的你可是看中了靈兒?”
老嫗搖搖頭,道,“當年,我爲了找尋一件合適的衣服,離開西域,遊歷天下。我到了林氏國,選中了一個人,她的名字叫做龍慕兒。”
聻白震驚,“龍、龍慕兒?”
黃靈兒問道,“小白哥哥,你也認識她?”
聻白道,“不曾見過,不過聽通古長老講過她的故事。”說着擡起手來,道,“這個珠串就是她的寶物,不知爲何現在選擇了我!”
老嫗道,“不錯,就是這個寶物,一個很難纏的寶物!”
聻白問道,“你跟龍慕兒交過手?”
老嫗道,“是的,不止一次。當年我選中了她,可惜我鬥不過她。越是如此,我就越是不肯放棄,龍慕兒的天賦實在太好了,哪怕是曾經作爲神明化身的我都對她驚爲天人。不過,很快我的機會就來了。她觸怒了林王,同族的人也不支持她的決定,曾經被她打敗的對手趁機報復她,她被四方追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尾隨其後,一直進入了茅山,到羣妖谷、到東海、再到上清宗,最後來到了韓氏國,她化名‘東方龍’。這期間,我多次嘗試都失敗了。甚至加入血門,藉助血門力量,也沒能將她擒獲。在韓氏國,白府白雄少將軍和王族五公子韓兆都對她十分喜歡,但我看得出來,她更喜歡白雄少將軍多一些,於是我趁機接觸到了公子韓兆,從中挑撥。後來,她毅然決然還是嫁給了白雄少將軍。我一直默默等待機會,直到她懷孕。我利用韓兆給她下蠱,韓兆以爲只是對胎兒有傷害,便就按照我的話做了。實則我是爲了削弱她的力量,找機會下手罷了。到了胎兒降生的那天,她難產了。我以爲她會捨棄孩子自保,畢竟之後還可以再生,沒想到她還是那麼執拗,耗盡畢生力量保住了孩子,自己卻只剩下最後一絲氣息,命不久矣。白府大亂,我趁機擄走了她。只是她的氣息實在太弱,我需要爲她續命,於是我打算從那個孩子下手,畢竟那是她唯一的血脈。因爲韓兆早晚會登機稱王,龍慕兒若是死了,那個孩子肯定保不住,白府決定將那個孩子送走,我就決定將那孩子也擄來。沒想到,被人攪了好事。那是一個戴着面紗的女人,我在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力量,卻在她手上走不過一招。”
聻白訝然道,“是、是啞女?”
老嫗道,“是的,當年在茅山她一直跟在龍慕兒左右,我以爲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卻沒想到道行如此的高。總之,我失敗了,孩子被啞女帶走了。我一邊養傷,一邊爲龍慕兒續命,這一等就是八年。我找到了那個孩子,就在新門。因爲血門長老的身份,我被上清宗道人盯上了,不得不小心行事,於是製造那場天災。”
聻白死死攥住衣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那個孩子、叫什麼?”
老嫗回答,“白強!”
黃靈兒也聽明白了,她握住聻白的手,輕聲道,“小白哥哥……”
聻白的身體劇烈顫抖,若非黃靈兒在他身邊,恐怕難以堅持得住。他的母親驚才豔豔,卻有着如此悲慘的一生。他已經知道龍慕兒加入了血門,那一定是巫妖成功了,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把龍慕兒如何了?”
老嫗道,“我得到了那孩子的血,成功奪走了龍慕兒的一切!有了龍慕兒的力量,我將善惡兩分。”接着,老嫗嘆息一聲,道,“其實,從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到了,你是她的孩子,只是你的實力太差了,跟你說這些我不希望你親手去報什麼仇,只願你能將我的罪孽公佈天下,叫天下修行人抹殺我的邪念,還天下太平。最後告訴你一件事吧,這座大陣除了用來鎮壓我,還有一個用途就是施展噬靈術。將這裏毀了吧,或許能稍稍撫慰你內心的傷痛!”
聻白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什麼善念、邪念的,關於你的一切我都要親手抹殺!”
老嫗看着聻白,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陽翟城外的竹林中烈火熊熊。聻白盯着那沖天的火焰,正如他內心的憤怒,一樣的衝破了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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