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年長些的濃眉一擡狠瞪了眼那年輕的售貨員，然後趕忙拉開櫃檯邊的側門，快步追了出來，面上帶了笑溫和的說着:“這位小同志別生氣，小徐是個臨時工不懂事兒，剛來乾沒多久，今兒收工我肯定好好教訓她，這布和棉花確實是沒有了，不過我們這還有些不要票的成衣，你看看可是需要，你要是要的話我先緊着你買”。
“哎，你咋能這樣呢，我們也要”，旁邊不少人聽了售貨員這話都不樂意了。
“成啊，新棉襖倉庫裏得有十多件，一件三塊錢，想要的都有”，售貨員忍耐着脾氣，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幹她們這行的脾氣就沒有好的，她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努力後的成果了。
“三塊一件，大丫，咱們……還是回去吧，媽這裏錢不夠，等下一批貨來了媽再來買”，周瑩捏了捏衣兜裏的毛票，有些難過。
“沒事兒，走，我們去看看，同志我們看看”，佟思虞轉頭對着售貨員說道，她學着剛剛那小徐的樣子，姿態擺的比她們還高。
“成成成”，看着佟思虞火氣下去了，也沒有要去公社舉報的意思，售貨員滿臉都是笑，熱情的打開櫃子拿了棉襖出來給佟思虞瞧。
剛剛被下了面子的小徐站在邊上不敢說話，不過心裏對於佟思虞是厭惡極了，就她們那樣的窮酸相怎麼看也不像是買的起三塊一件的棉襖，她自己都捨不得呢。
佟思虞拿了棉襖在手裏掂了掂，分量還挺沉，按上去軟綿綿的應該挺暖和:“媽，你覺得咋樣？這衣服好不好？”
“這衣服挺好的”，咋不好啊，都是市裏衣服廠裏製出來的，周瑩小心的摸了摸新衣，走線細密佈料厚實，她自己可沒這份手藝，就佟家村除了隊長和書記還沒誰家有成衣的棉襖呢。
“好就成，給我拿五件”，佟思虞摸摸佟思武的頭，對着年長的售貨員說道。
“啊，五件？！”
“對”，佟思虞看着售貨員不敢相信的樣子，利索的掏出了十五塊錢遞了過去:“快些吧，我們還買其他東西呢，對了把你這裏的紅糖也拿上兩斤，我一起付了”。
“同志……糖要票”，售貨員拿着錢表情已經陷入了呆滯，十五塊可不是個小數目，這是哪家的富戶這麼低調又這麼豪橫。
“媽拿票”，半晌沒動靜，佟思虞側頭看了一眼，只見周瑩面色鐵青的盯着她，彷彿下一秒鐘就要掏出根棍子來打人了。
佟思虞心虛的縮了縮頭，小聲說:“媽，我錢都給了，回去我再跟你好好解釋”。
周瑩掏出了票，遞給售貨員，一個眼神都沒給佟思虞。
完蛋！老媽真的生氣了……這次又不知道得哄多久，做人可真難，常聽人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可如今花錢也要坑死佟思虞了。
拿了東西，三人朝外邊走去，周瑩也不說話沉這張臉悶頭走路。
佟思武看看她姐滿臉的小心翼翼，又看看她媽生氣的樣子，撓了撓頭搞不明白，怎麼姐姐有錢買新衣服媽還生氣呢？
“媽，你等等，我要去趟李嬸子家，在鎮上我沒少麻煩人家，我去送個年貨”，佟思虞一溜小跑跑到周瑩面前，討好的說着。
“走吧，一起去，不過你身上那麼多錢的事兒，回家得給我交代清楚，再敢去黑市我真要打斷你的腿”，周瑩看着佟思虞難得乖巧的樣子，想着閨女賺錢也是爲了家裏日子能過的好一些，心難免就軟了些，不過黑市那可真是去不得了，前幾天警察纔剛抓住四個做買賣的，第二天就給送到北疆去勞改了。
周瑩憂心的嘆了口氣，只能指望着丈夫的腿快些好了，家裏日子好過些，閨女也就不用冒險了，不過她這包天的膽子到底隨的誰，她和佟振國可都是老實本分的人。
到了李嬸子門口，周瑩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佟思虞敲了敲門，高聲喊着:“李嬸子，我來給送年貨了”。
“哎喲，你來就來，提什麼東西，快進來坐，這就是你媽和弟弟吧，快進來快進來，喝杯水暖暖身子”，李嬸子打開門，見着是佟思虞來送年貨樂呵的不行，嘴上也跟連珠炮似的完全停不下來。
三人進了屋子，喝了茶敘過閒話，佟思虞從大籃子裏拿出件嶄新的藍布棉襖:“李嬸子，今年多虧你幫忙，這是給你家的年禮”。
“哎哎哎，這可使不得，這多貴啊，你快些拿回去”，李嬸子連連擺手，這衣裳她也去看過，三塊錢一件她猶豫了半晌愣是沒捨得。“嬸子別客氣，要不是你幫忙我也買不起這衣裳，咱們相處投緣，我也喜歡嘉嘉，這件衣服就當我送給嘉嘉的壓歲禮”，佟思虞是鐵了心要送禮的，若不是李嬸子她也認不得孫三爺，且李嬸子爲人真不錯，周嘉又乖得很，人一旦相處久了都是有感情的。
“那我就收着給嘉嘉改件小衣服”，說曹操，曹操就到。
周嘉在奶奶的看護下邁着小步子搖搖晃晃的往佟思虞腿上栽:“佟姐姐，抱”。
佟思虞趕忙蹲下身子，將肉乎乎的周嘉攏進懷裏高高興興的揉了好幾下，周嘉也不鬧樂呵呵的傻笑。
這可醋壞了佟思武，垮起個小臉，那嘴撅的能掛個水桶，不高興的說着:“我小時候也很乖！
”
“哈哈哈哈哈”，一屋子登時就笑開了，佟思武被笑的麪皮發紅，轉過身盯着窗外頭都不敢回。
時間差不多了，佟思虞想着雪天路滑難走跟李嬸子告別就準備回家，李嬸子卻從屋子裏拿了一小罐奶糖，說什麼都要讓佟思虞裝上，兩廂推辭半天，最終還是以李嬸子強行塞進佟思虞背篼告終。
出了李嬸子家門，屋外的雪就漸漸大了起來，冷熱一激佟思虞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把新買的棉襖穿上吧，回家還得坐一陣牛車呢”，周瑩心疼的厲害，但想着閨女賺錢冒的險又開始自責。
“得嘞”，佟思虞哆嗦着翻出新棉襖套在外邊，自己穿好了又給佟思武套上，最後在周瑩的嘴硬不冷之下兩人強行給她套上。
三人走在雪地裏，明明冷的不行，卻覺得心裏暖呼呼的。
冬天白日短，到家時天已經擦黑，佟家小院裏火光盈盈，佟振國撐着根柺杖站在門邊兒往外看。
“爸，我們回來了！”佟思武興奮的像個小炮彈，拔腿就往佟振國跟前跑，周瑩也不自覺的加快了步子，眼裏含笑。
“回來了就好，快來烤烤火，飯已經做好了，熬了一鍋稀飯，天氣冷喫點熱乎的”，佟振國見着人回來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就來”，周瑩答應了一聲，放下身上的背篼，進了廚房炒了一盤鹹魚幹，端出來下飯。
這魚是佟思虞剛入冬時嘴饞的慌，用稀釋的靈液在溪裏抓的，也沒抓多少和佟思武蹲了半天，也就逮了五條然後鬼鬼祟祟的運了回去。
喫罷飯，佟思虞剛想起身收拾，就被周瑩一臉正色的喊住。
偷摸着覷了一眼周瑩，佟思虞知道今兒是跑不掉了，在周瑩無情的逼問下，佟思虞半真半假的交代了她跟着孫三爺在黑市做生意。
當然她沒說她是提供貨源的，她說的是她只是跟着三爺打打雜，到手的錢也沒敢說七八十，只說估計得有個三十塊。
就這樣周瑩依然生氣的不行，佟振國雖然對自家閨女的賺錢能力表示肯定，但她混黑市這件事情佟振國也不贊同，讓她以後去鎮上都得跟他們兩人申請，然後周瑩繼續舉列子誰誰誰被抓了，被派到那裏去勞改之類的。
在兩人輪番轟炸下，佟思虞面色沉重滿臉後悔的表示她以後一定聽話再不敢跟着孫三爺胡來，然後主動上交了二十塊錢，讓周瑩給操持個好年。
反正馬上過年了也沒什麼生意可做，賣果子這件事兒幹一回就得了，下回也得等到明年秋天纔有由頭。
她還沒想好明年靠什麼賺錢，不去鎮上就不去吧，周瑩那麼擔心她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比較好。
又過了幾天大年三十眼快就要到了，二十八號這天是周瑩跟着老一輩的習俗確定好的殺豬的黃道吉日，殺豬匠老早就快來到了佟家小院。
殺年豬對於村裏人來說是一件大事，不管哪家殺年豬都是熱熱鬧鬧，全村人都會來捧場，遇到肉好的還會拿錢私下買上一些。
殺豬匠在院子裏，拿了塊磨刀石開始“噌噌噌”的磨刀，一把手臂長的尖刀很快磨得閃閃發亮，小孩子們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柵欄裏的豬怕是也有預感今日豬命難保，伴隨着磨刀的催命聲，在柵欄裏瑟瑟發抖。
很快周瑩請的幾個手腳利索年輕人就到了豬圈，打開柵欄的門，開始逮豬。
豬被養了一年過慣了飯來張口的日子，爲着二十八號這天周瑩已經提前兩天不給豬餵食，可在生死危機的關頭，安閒度日的豬也爆發出了強悍的求生慾望，東竄西跑，四五個年輕小夥子發了狠纔將其捉住。
豬悲慘的嚎叫，整個佟家村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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