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廚房裏點了煤油燈，竈上正在燒熱水，木材燃燒發出“噼啪”的響聲，佟思虞拖了張小板凳坐在火爐邊，說是火爐其實更像是個火盆，用的是之前佟振國在運輸隊帶回來的鐵桶，鐵桶漏水後就一直在家裏當爐子用。
周瑩將櫥櫃裏的湯圓粉子拿出來，加水揉合，這時的湯圓粉子不像佟思虞見過的那麼白膩，並不是純粹的糯米粉，而是加了玉米麪的雜粉。
糯米粉的票太少，一年到頭攢下來也不過就半斤的量，家裏四口人哪裏夠喫。
搓好湯圓，再往中間包上甜甜的紅糖芝麻，佟思虞穿越到這裏的第一個新年早飯就做好了。
湯圓下鍋，佟思武也鬧鬧騰騰的回來了，興奮地滿臉通紅，一到家就嘰嘰喳喳的說着過年真好，真想每天都過年。
喫完湯圓，就開始準備午飯，過年各家各戶都是這樣沒什麼事情，整日就在琢磨怎麼吃了，這樣的空閒時間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無比珍貴，他們一整年睜眼就在忙活少有休息的時候，過年彷彿就是他們在爲來年的辛勞積累能量。
佟思武蹲在菜地裏跟着周瑩拔蘿蔔，今兒中午有一道大菜蘿蔔豬蹄兒，思武盯着豬蹄已經饞了好久，一說要燉豬蹄門也不出了，跟前跟後的要幫忙。
佟思虞不想動彈跟着佟振國坐在一處，纏着他學編小籠子。
她想做一個紅燈籠，過年沒有紅燈籠總覺得缺了點什麼，也不用做的太好有那麼個意思也就夠了。
在佟振國的指導下很快佟思虞就做出了個小籠子，拿着竹片彎成兩個圈，下邊的圈用竹片封好做底，上邊的圈空着四面用也用竹片支撐，最外邊裹上一層紅紙，往籠子裏邊放上一根蠟燭，紅彤彤的光便喜慶的流淌了出來。
佟思武見狀扔下手裏的蘿蔔也纏着要做，佟思虞則笑眯眯的放好自己的燈籠，接過思武的活計幫着周瑩削皮。
這樣的日子對於佟思虞來說也是極爲難得，自從她知道自己是個慣性穿越者後，雖然嘴上說的無所謂，但心裏卻永遠都繃着根弦，這是最後一次穿越穿到這樣窮困的年代，最開始的鬱悶早已隨着家人的相處蕩然無存，她開始覺得幸運，她很慶幸自己最後的穿越是來到這裏。
隨着時間慢慢流逝，村子裏也逐漸熱鬧起來，大人小孩都四處串門，關係好的就提上幾個瓜果或是園子裏摘的兩把菜說上幾句吉祥話給拜個年，就算關係不好的這時候見了面也會意思意思的露個笑。
佟思虞過了新鮮勁就不愛出門，佟思武倒是愛熱鬧那家熱鬧往那家竄，跑跑顛顛的忙的不亦樂乎。
周瑩這時候也沒閒下來在家裏忙忙碌碌的收拾去孃家的東西，想起她上一次回孃家還是兩三年前的事了，自從佟振國腿傷了後她很少回孃家就怕被人說成是打秋風的。
振國的腿剛受傷情況實在危急，家裏的錢全交給了醫院還是不夠，實在沒法子這才向老孃借了兩回錢，她哥倒沒說什麼，但嫂子就不是這回事兒，一見她回孃家就像看見叫花子似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裏暗裏的諷刺她不少回。
這也就算了，她嫂子還整天覺得媽偏心，一有機會就說些話刺媽的心，媽年紀也大了卻還得因爲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受擠兌，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回去，況且這幾年也沒攢下什麼錢，家裏人也堪堪僅夠餬口罷了，借媽的錢一般都還沒攢夠呢。
想到這裏她手上收拾的動作慢了下來，沿着炕邊緩緩坐了下去，想起她媽她心裏就酸的慌，這幾年都沒回去看過她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咋啦？怎麼停下了？”佟振國手裏編着籃子，注意力卻有一半留在周瑩身上，見着他媳婦剛剛還歡快的收拾，這才過了不大會兒咋就看着不高興了。
“我今年還是不回去了，咱欠媽的錢還沒攢夠呢，回去嫂子又得挑鼻子挑眼，我倒算了，不想給媽惹閒氣”，周瑩勉強笑了笑，心裏暗暗想着，今年不回去，讓同村嫁過來的媳婦幫着帶兩條肉回去就行。
“這得有兩年沒回去了，媽身體也不好，你還是回去看看，我昨兒朝書記打聽了，運輸隊我原來的位置還沒找到人頂替呢，等腿好了我就能回運輸隊，欠媽的錢很快就能還上，你先從閨女給的錢裏拿點出來還上”，佟振國放下手中的籃子，從桌上倒了杯水遞給周瑩。
“那可不行，閨女的錢是她自己的，我幫她存着可不能動閨女的錢，家裏要是沒錢了她那膽子大得很估計還得去黑市，我是真怕了”，周瑩接過水，嘴上拒絕的飛快。
“你啊，你想啥呢，我能圖閨女的錢，你先把欠咱媽的錢還上，等我拿到工資再直接還給閨女就成，你也能堵住你嫂子的嘴，媽也不用爲難”，佟振國看着周瑩堅決的樣子，心口突然一悶，看來在媳婦心裏閨女比他重要，這醋他是喫還是不喫？周瑩聞言又歡喜起來:“這倒是個好主意，當家的你腦子就是轉的快”，剛剛的沮喪瞬間消失，這裏拿條肉那裏拿條幹魚，東轉一圈西轉一圈很快就收拾了個大包袱。
年三十晚上的團圓飯，周瑩用着家裏並不很多的食材，使出渾身解數弄了一大堆好喫的，佟思虞和佟思武圍在火爐邊喫的肚皮飽脹，歪在椅子上不想動彈。
佟思
虞不得不承認過年就是好，這頓飯絕對是她來這麼久喫的最好的一頓。
遠處的爆竹聲傳來，佟思虞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拉起身邊傻乎乎的佟思武:“小武起來了，走，我們去把咱倆做的燈籠掛上！”
晚間天空中又落起了雪，兩人一前一後的拿着小燈籠，用火點燃蠟燭小心翼翼的掛在大門兩邊，紅彤彤的光在黑夜中盈盈閃亮，雪花輕飄飄的落在兩人頭臉上。
“小武，許個願吧，對着燈籠許願最靈了”，佟思虞伸手將佟思武腦袋上的雪花撫下去。
佟思武年紀小懵懵懂懂的看着姐姐，有樣學樣的將雙手合攏放在鼻尖前，嘴裏小聲的唸叨着:“希望爸爸腿好起來，媽媽不用那麼累，姐姐能有時間陪我玩，家裏天天能喫肉，小武可以快點長大，幫着媽媽和姐姐幹更多活兒”，唸叨完畢，小腦袋還狠狠地點了點。
“姐姐，小武會不會太貪心了，會實現麼？”佟思武后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提的要求太多，兩隻小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小聲的問道。
“我的弟弟最乖了，當然會實現的，姐姐保證！”，佟思虞有些感慨，果然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思武今年還不到十一歲呢，她得對小寶貝更好纔行，她的弟弟會好好長大，會健康，會平安，絕不會像書裏寫的那樣，成爲一個被人騙的身無分文落魄的乞丐，她保證。
第二日是初一，一大早周瑩就將佟思虞和佟思武叫了起來，喫過早飯，周瑩帶着二人就準備出門去她孃家。
走了兩步有些不放心的迴轉身說道:“當家的你一人在家要小心點，我們明天就回來，家裏的飯我做的很多就在竈上，這樣的天氣也放不壞，你熱熱就能喫，爐子上的火也千萬不能斷，看着天氣估摸着要下雪”。
“知道了，別操心我，這話你車軲轆似的說了很多遍了，我會好好在家待着不會出事的，倒是你們路上小心，早去早回，若是太冷不好趕路，就再孃家多住幾天，別擔心我”，佟振國臉上掛着點無奈，她媳婦也不知是多不放心他，從她決定要回孃家開始，就把他當成個小孩子一樣，事事都要囑咐幾句。
周瑩勉強放下心，領着兩個孩子往孃家走。
周瑩孃家在周家村，距離這邊路程不算近，過年沒有牛車全都得靠自己的兩條腿走過去，照着他們的速度估計一上午都不定能走到，周瑩低頭看了看裹得像個糉子沒什麼兩樣的兒子，本想將這小傢伙留在家裏，可他死活不聽非得跟着佟思虞，只希望小武能多走幾步，千萬別走到半道兒就撒賴不走。
好在半夜雪就停了，路上積雪不厚，三人走走停停也不覺得有多疲累，路上碰上了好幾個周家村嫁出去的女兒都趕着回孃家，周瑩跟着她們聊了一路，旁敲側擊的問她家的情況，好在沒得到什麼壞消息，不過去年過年的時候嫂子倒是和她媽大吵了一架，具體情況她們也說不清楚。
周瑩心裏有些緊張，別不是因爲她的事吧。
越往後走陸陸續續又碰上了幾個領着孩子回孃家的媳婦，等到了周家村時，便惹得不少人來看。
“俊兒啊，你回來了，媽做好飯等你好久了”，村頭站着位老太太，見着個女人趕忙伸手來拉，打眼看見了周瑩臉色一變:“這時瑩丫頭吧”
周瑩趕忙打招呼:“蘭姨是我，您身體還是這麼好”。
老太太冷笑了一聲，不客氣的說道:“可真是稀客，這幾年都沒回來看你媽，真是不孝順”。
被她拉着的媳婦趕忙打斷她媽的絮叨:“媽，我餓了，你孫女也凍得慌，咱們快回去了”，說着話朝着周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太太邊走邊回頭瞪周瑩，一臉的氣憤。
周瑩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着村子裏自家方向冒起的煙氣，雙眼都跟着紅了起來。
不一會兒趕到村裏的媳婦都陸陸續續回了家，村頭就剩下了周瑩娘仨。
周瑩難得的感受到了什麼叫近鄉情怯，明明就快到家了，卻覺得邁不開腿。
“媽，咱們走吧，等到了家給姥姥個驚喜，她見着你肯定高興”，佟思虞拉着周瑩的手，將她往村子裏帶。
“媽媽不難過，咱們去看姥姥，以後每年都來！”佟思武拽住周瑩的另一隻手，被凍得通紅，眼裏卻滿是擔憂。
周瑩低頭看着自己兩個懂事的孩子，吸了吸鼻子整理好心情:“媽沒事兒，就是想你們姥姥了，走吧”，說完話擡腳朝着許久沒回的孃家走去。
她的媽媽也在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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