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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告白

作者:吉利丁
卫昭觉得自己跳动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寂灭。

  整個人被劈成两半,一半還维持着帝王的仪态,一半却早已趴在她脚边,像條疯狗一样,咬着她的影子不肯松口。

  “薏薏……”他笑一声。

  “你哭什么?”

  他的指腹抚過她眼角那点湿意,唇角弯弯,眼底一片死水:“你怕我?”

  “我不会伤害你啊。”他俯身,唇贴上她的额头。

  下一瞬,他却陡然低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不是吻,是咬,是带血的、带恨的、又带着藏不住的爱。

  压抑了太久的疯狂终于冲破皮肉,从骨头缝裡一寸寸往外长。

  钟薏瞪大眼,還沒反应過来,便被他咬得整個人向后仰去,唇上刺痛。

  她慌乱地抬手去推他,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另一只手覆上她眼,黑暗骤然降临,只剩下他急促而粗重的呼吸。

  “别动。”

  他将她整個人压进榻褥裡,低头反复啃吻她的唇,像是要把她吞下去,一寸寸拆解,再一口一口吃掉。

  钟薏在他怀裡瑟缩得发抖,唇舌纠缠间,她不会换气,呛了一口,颤声唤他名字:“卫、卫昭……”

  卫昭顿了一下,稍退一步,让她喘了口气,又紧贴上来。

  钟薏看不见他的神情如何,鼻尖满是他的气息,冷冽,带着一点沉郁。

  她想退。

  可小腹被迫贴在他身上,沾了雨气的蟒袍冰冷刺骨,压得她整個人动弹不得。

  熟悉的轮廓,胸膛、肩胛、腰线,隔着衣料绷紧地贴在她身上,记忆裡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梦境重新攀附上来。

  她呼吸急促,指尖撑在他胸口,发颤。

  他的吻不再克制,大张着唇,像是要把她整個撕碎吞掉。

  钟薏终于慌了。

  這和她想象的吻一点都不一样。

  她拼命去推,却推不开。

  他手臂收得更紧,紧紧箍着她腰肢,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从他怀裡消失一般。

  “卫昭……”她低声唤他,求他清醒。

  他還是沒应。

  钟薏已经有些窒息,狠下心,不管不顾地启齿咬下。

  血腥味在舌尖炸开,铁锈味呛得她眼眶发酸。那一瞬他松了口,她才得以拉开些距离,双手捂住领口大口喘气。

  可還沒来得及开口质问——

  她看到他了。

  那张一向温和自持的脸,如今苍白一片,唇角被咬破,血沾在他指节上,被他抹开,在脸上拉出一道暗红长痕。

  他单腿站着,一边膝盖磕在榻上,明明身躯高大,却弓着脊背,散发的气息像一棵将折未折的枯木。

  泪水一颗颗滑落,不带任何声音,顺着睫毛落下,滚過脸颊,沒入颈侧。

  钟薏怔住了。

  他低头靠近她,眼底一片漆黑死水,先她一步开口:“我哪裡做得不好,可以改。”

  他带着哀求喃喃,“能不能不要拒绝我?”

  她方才的沉默如铡刀悬在自己头颅上方,他只能用嘴堵住她還未出口的话,而现在则是最后一道宣判。

  他沒有在期待,甚至不敢期待。

  他只希望她能看在他如此伪装的可怜姿态下,不要那么果断地拒绝他,让他一丝希望都看不见。

  如果她再說一個“不”,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直接抱着她从城墙跳下去——反正她不属于他,谁也别想拿走。

  或者——他先杀了她,再一刀捅进自己心口,倒在她身边,死了也能做一对冤魂。

  可眼前的人开口了。

  钟薏声音轻轻的,甚至带着一丝无辜:“我沒拒绝你啊。”

  他整個人怔住。

  像是刹那间被人从地狱被拽回人间,突然见到刺眼日光,竟不敢直视。

  卫昭呼吸停了一拍,以为自己听错了。

  “薏薏……”他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哑得几乎发不出来,“你說什么?”

  钟薏咬了咬唇,偏开头不看他,声音细细的:“我只是……沒答应,但是也沒拒绝。”

  “你都哭成那样了,我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语气带着一丝埋怨似的委屈,“连反应的時間都不给我,是不是太急了点?”

  卫昭觉得自己在做梦。

  数不清多少個過往美梦裡,她便是這样吐出惑人心神的话,吻着他对他承诺永远不会离开,可每次梦醒,依旧是满室孤独空落。

  而现在,她如此真实地在他面前,耳朵尖盖上可爱的粉红,仿佛将才一切压抑的绝望只是他一個人的幻觉。

  他声音低得快听不见:“那我是不是……可以抱你一下?”

  她還未来得及說话,他已收紧双臂,把她整個人按进怀裡。

  力道带着克制的颤抖,像是用了全身力气才沒有将她揉碎。

  “薏薏……”他埋在她颈侧,“我沒有在逼你,我只是太怕了。”

  怕你再要离开,我真的什么法子也沒有了。

  钟薏感受到他颤抖的呼吸打在她锁骨上,有点烫,她伸手想推开,却沒推。

  他太用力,语气又太過悲伤,她动不了,也不想动。

  她蓦地生出几分心疼来。

  虽說适才他疯魔得几乎不像個人,可夫子常說,“地势顺则水流宽,心怀远则路自坦。”

  他還对着她那般承诺,說只会有她一人

  她自认不是小肚鸡肠的性子,卫昭小时候過得那么艰难,无人爱他怜他,他对感情患得患失一些也是正常的。

  沒有人教他该如何去爱,他能长成一副温柔的性子,已经很难得了。

  她若也转身逃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钟薏這样想着,从他怀裡抬头,想到刚刚伤了他,心中愈发愧疚。

  蹙着眉尖看着他受伤的唇,血已经止住,在嘴角凝成小块血痂。

  她伸出手,犹豫地想要碰一碰,又怕碰疼了。

  于是她退出他的怀抱,想去找找這凝香阁内有沒有什么可以涂抹的药。

  她才起身,半跪着塌腰掀开重叠帘帐,一只脚刚触碰到脚踏,腰间却重新覆上一只炽热手臂。

  下一秒,她被猛然拽回,整個人摔入柔软如云的锦被中。

  帘帐被他的动作惊扰,帘边坠着的一排珠玉晃动,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

  卫昭压在她身上,帐内昏昧,他又用宽阔肩膀遮住了从帘缝透入的最后一丝光源,神色便看不太真切。

  只听压抑着的阴寒声音从颈边传来:“你又要走么?方才說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钟薏被他的语气动作弄得不知所以,他力道虽大,却放着一只手枕在她脑下,怕她磕到。

  听着他的质问,她忽然意识到一個她从未想過的問題。

  他究竟经历過多少失落,尝過多少次被抛弃的滋味,才会如此在意,连旁人的离开都要再三確認?

  钟薏用力咬住唇,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她失忆醒来,每日看着无忧无虑,实则对着陌生世界也是小心试探如履薄冰。

  少女心思第一次见到他好像就已经飘走。

  所以她才会为他负伤而心慌,在读到他少时传记时那么难過,对着平淡叙述的文字和身边永远触手可得的安稳宁静哭得泣不成声。

  那时,她不過才见過他两面。

  她喜歡他,所以害怕见他,每次总是会紧张;她喜歡他,以至于在那些看不见他的日子裡,会忍不住担忧他是否吃得好,睡得安稳,是否为了政务宵衣旰食,忘了照顾自己的身体。

  泪水终究止不住,沿着睫羽滚落,滴在他肩头。

  她不敢开口,怕一出口便将心意全盘托出。

  方才還說自己要反应一下,现在又這样狼狈

  卫昭久沒等到回答,眼神渐冷,心中已在盘算。

  她若执意要走,那就索性将她困起来。他早画好了笼子的样式,脚腕的锁也轻柔贴肤,伤不了她半分。

  若她怕孤单,他可以陪她,哪儿也不去。

  這回是彻彻底底的困了,不同于以往,他不会再给她半分逃跑机会。

  他正要开口,忽然感到颈侧一阵湿热。

  她哭了。

  那声哽咽像是打穿了他的耳膜,他抬头,果然看到她眼眶通红,泪流满面。

  他心下一凛,以为她是真的害怕自己。

  可下一刻,钟薏却一把环住他的脖颈,手指颤抖地捧住他的脸,轻轻将他头压下。

  她红着眼眶,带泪的眼睛直直望进他心裡。

  “卫昭,我保证,我不会离开你。”

  他的呼吸顿住,嗓子像被什么堵住。

  “那你刚才……”

  她破涕为笑,眼角的泪痣发亮:“笨蛋,我是想去找药膏。你都破皮了,疼不疼?”

  卫昭终于呼出一口气。

  他低头埋在她肩窝,低低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响亮,带着快意与失而复得的癫狂。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从前的漪漪从来沒对他這样承诺。

  那么就先把笼子藏好吧。

  他抬起头,盯着她的眼,在她還未来得及反应时,缓慢地伸舌舔過唇角未干的血迹。

  “薏薏给我的,怎么会疼?”

  他轻声,“你给我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伤口……我都想全部舔干净。”

  “……你、你說什么呢!”

  钟薏被他忽然露骨的情话烧得满脸通红,低低喊了他一声,手忙脚乱地缩进衾被中去。

  她躲得急,又怯生生地留了一角脸颊在外,像是怕他真不看她了。

  他伸手掀开她藏身的锦被。

  “躲什么?”他哄她,“不是你先說不离开我的?”

  钟薏被他看得发毛,咬着唇不說话。

  他俯下身,将她整個人困在自己臂弯之中,把头从胸口轻轻托起。

  她对上他的眼。

  熟悉的温柔笑意缓缓浮现,可目光太過炽热,像是火星烧溅在她唇上。

  她怔愣片刻,像是中了蛊,鬼使神差地伸手环住他脖颈,唇轻轻贴了過去。

  本想一触即离。

  却被他扣住后颈,反客为主。

  唇齿相触,细碎地研磨着,他吻得极慢,极细致,不急不躁,甚至带着敬畏。

  多久,他们有多久沒有像這般毫无间隙地亲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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