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舊恨 上
樂聲重新開始,這一次,比先前更加詭譎,像是激流回旋,又像是夜晚迷幻的星沙。
只見她足尖輕點,隨着樂聲的節拍起伏旋轉。先時的那兩列舞女霎時間就成爲了陪襯,這一刻,她聚焦了全場的目光。
寧宛見她手指纖細,恍若蘭花。又見她眼神迷離,似早遊離於現世之外。隨着她的旋轉,豔麗的紅色裙襬,像她額頭的彼岸花一樣開在玉臺中央,讓人不自覺就想驚歎。
她妖且豔,讓人沉迷。
只是寧宛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明顯。
這是雙羅國的舞女,她怎麼會見過呢?寧宛覺得一定是自己的感覺出了問題。
可那紅衣舞女不經意見朝他們這面瞥了一眼,卻突然加深了寧宛的感覺。
那是熟悉的眼神,想不起在哪見過,可她一定見過。她雖濃妝豔抹,可寧宛坐得靠前,尚能看清她的面目。
她眼睛似乎深藏在長長的睫毛之下,可看過來時的樣子,卻好像讓寧宛想起了什麼一樣。
只是那些記憶可能太遙遠了,寧宛怎麼努力,都想不起來,她究竟是在哪見過這樣的眼神。
不過,這不影響她確定一件事——這個紅衣女子很危險,比剩下那些舞女加起來都要危險。說不定雙羅國的這齣戲,就是爲她唱的。
“臣恭祝大周聖上龍體安健!”樂畢舞停,雙羅國的使臣起身向至和帝行禮,玉臺上的紅衣舞女亦向至和帝福禮。
這樂舞不同於大周的樂舞,一時連至和帝都驚歎不已,聽見那使臣的話方纔反應過來,便道:“諸位請起。此舞同我大周樂舞多有不同,卻是另有一番風姿啊。福臨盛,賞!”
衆人聽聞至和帝這般說,自然都跟着讚不絕口。那些舞女行過禮,自然是紛紛退下。只是寧宛分明瞧見,那蒙面的紅衣舞女,轉身時微微擡頭看了至和帝一眼。
“凌遠”她戳了戳燕凌遠。
“怎麼了?”燕凌遠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自然傾身過來。
寧宛便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道:“那個領舞的紅衣女子,我覺得有古怪”
“她?”燕凌遠蹙眉,繼而擡頭看向那些舞女離開的方向。只能瞧見領舞的那個身姿綽約,旁的,卻什麼都瞧不出來。
“爲何這麼說?”燕凌遠亦小聲問道。
“我不知道。”寧宛不由拉住他的手,似乎想要尋求一些安全感,“我總覺得那個女子十分熟悉,像是我在哪裏見過。可究竟在哪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燕凌遠聞言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她是雙羅國的人,你怎麼會見過?莫不是心裏不安,故而看什麼都覺得有蹊蹺?”
寧宛卻搖搖頭:“正是這樣才奇怪。我本不應見過她,可我偏偏覺得她熟悉。我好像就要想出來了,可總是差一點。”
燕凌遠笑笑:“不用想得太多。即便你不說,我們也會派人好好盯着的。雙羅國使臣在的這段日子,少不得大家都會小心。不用擔心了,嗯?”
寧宛看着他嘆了口氣,她倒不想擔心,只是這件事懸在她的心裏,總歸讓她想接着探尋。
其後的宴飲不過如常。原本這宴會也是爲歡迎雙羅國使臣,獻舞完畢說來也就沒什麼事了。故而等夜色漸深,衆位也便都各自散去,自回府邸不提。
只是有一件事卻是衆人都注意到了的。至和帝賞了雙羅國的舞女,雙羅國的使臣感念,便道要新排一支舞獻給聖上。這一來,卻是要延長他在大周的時間。
他明明已經完成了任務,爲什麼還要多逗留一個月呢?燕凌遠、蘇子揚幾個覺得,這或許就是那個突破點。
此後天氣日漸暖和起來,寧宛便也時常出門走走。有時聖上召她入宮,便順道看看宮裏的風景。
這一日卻是從修明殿出來,迎面碰上了如意公主領着陸煜和元方瑞。元方瑞自幼就喜歡跟着他這個表哥玩,到現在長大了些,平日裏是個混世魔王一樣,偏生他表哥能管住他。
陸煜原本就是書塾裏品學兼優的,甚至有回連聖上也誇了他,燕王和燕王妃自然也放心讓元方瑞跟着陸煜,萬一多少能學點好呢。
“公主姑姑!煜兒!瑞兒!”寧宛先瞧見的如意公主,當下便小跑了過去。
“宛兒!父皇又召你念摺子?這倒是給你找了個好差事。”如意公主見她過來,笑着說道。
“公主姑姑莫要取笑我了。姑姑領着他倆,是要往哪去呢?”寧宛問道。
如意公主便往南邊指了指:“瑞兒近來學弓箭,我答應他若是他射中了靶心,就送他一隻好弓,偏我那個在倉庫裏鎖着呢,這會領着他倆去取。”
元方瑞聞言,便開心地同寧宛道:“宛兒姐姐,瑞兒可厲害了!宛姐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看看瑞兒的新弓箭!”
寧宛原本也無事,元方瑞扯着她袖子這麼說,她也不好拒絕這個小不點的好意,便道:“宛兒能跟着姑姑一起嗎?”
如意公主自然是樂意的:“我還正愁這兩個一路嘰嘰喳喳的麻煩呢,正好你同我一道走,咱們說話。”
一行四人便往如意公主所說的那個倉庫那邊走去。
這邊是個專放寶物的樓閣,門前有兩名侍衛把守。如意公主和寧宛到時,卻隱約聽見此處笙歌陣陣,不絕於耳。
“姑姑,這是什麼聲兒啊?”元方瑞滿臉困惑地問道。
如意公主細細聽了聽,笑道:“這是樂師練曲子呢。這樓不遠,就是那些雙羅國的舞女住的地方。因那使臣說她們要編一支新舞獻給父皇,故而日日都練習。”
寧宛朝那聲音傳來的地方張望了一番,複道:“似乎那邊離此處不遠,不過這邊倒是不會打擾皇爺爺休息。”
如意公主點點頭。這一帶多是藏寶的樓閣,故而那舞女在此處練舞,倒是方便。
幾人說着,便往如意公主所說的那個閣樓走去。只是才往前走了不遠,忽然瞧見一個人遠遠地走了過來。
“娘,那不是那天的那個舞女?”陸煜蹙着眉,看着他們不遠處的小路上,一個紅衣女子正穿過月洞門,往另一邊走去。
如意公主偏過頭看了看:“好像是她。她不在院子裏練舞,到這裏來做什麼?”
寧宛聞言也便看了過去,這會那姑娘已轉了彎,只瞧見一個背影,然後她就穿過迴廊,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了。
“此處允許她們隨意走動嗎?”寧宛問道。
如意公主自然最是瞭解宮裏的,便道:“按理說不許。只是樓閣的鑰匙都在專人手裏,一般也沒人打得開門,這邊偶有送東西的宮女太監,走動的人多,往常便也不那麼嚴苛了。”
元方瑞聞言卻是氣鼓鼓地說道:“這些人,慣會看我年紀小欺負我,往常但凡多走動一點就讓我回去,現在一個外邦的人這般走動,竟是沒人管了。”
如意公主便笑着摸摸他的頭:“瑞兒本來年紀就小,自然要注意安全,若你長大了,誰都管不着你走到哪去。”
寧宛卻聽着元方瑞的話,猛然想到了其他的一些東西。元方瑞雖說的是氣話,可是不無道理。這裏是至和帝存放寶物的地方,確乎不該這麼疏於管理。況且,那紅衣女子既是雙羅國的人,到這裏又是要做什麼呢?
“宛姐姐。”
如意公主和元方瑞前面走,陸煜卻是拉了拉寧宛的袖子,兩人落了幾步。
“煜兒怎麼了?”
“宛姐姐是不是也覺得那個紅衣女子很奇怪?”
寧宛便俯身離陸煜進了些:“煜兒有什麼看法嗎?”
陸煜人不大,可卻比這個年齡的孩子要成熟些許,他神情嚴肅,極爲認真地說道:“煜兒也不能肯定她要做什麼,只是外祖的藏寶樓裏有許多寶貝,煜兒怕他們是盯上了哪一件。”
這倒也有理。雙羅國是個小國,若是那個舞女見了大周的寶貝,動了貪念,也能說通。只是寧宛心裏卻隱隱覺得,不是這個原因。那個紅衣女子定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如意公主要送元方瑞的弓放在這座樓閣的二層,以一個木架擱置。掌管鑰匙的大太監得了命,早早就等在門口,領着他們上了樓。
這一層,除了如意公主的弓箭,還放置了許多寶物,多是外國進貢,琳琅滿目。饒是寧宛自幼在富貴鄉里,見慣了好東西,看見這麼多,都不由感嘆。
“就是這個,今後這就是你的了,務必練好了武藝,纔不辜負這把好弓!”如意公主拿起那張弓,交到元方瑞的手裏。
“你別瞧着它沒什麼多餘的花紋。練功夫就是這樣的,那些花裏胡哨的,往往耐不住揣摩,偏是最簡單的,最讓人懼怕。”
元方瑞雖然是個小魔王,可他對武學也是真愛。雖然平日先生講課一句不聽,可這會如意公主講的,他卻聽得極爲認真。
他年齡還小,那張弓拿不穩當,卻是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這個禮物,當真是他最爲喜歡的了。
“煜兒看什麼呢?”寧宛走到陸煜身邊,見他對着一架屏風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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