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儘管起牀的時候習慣性地用手碰了一下身旁,摸了個空。
他這纔想起來昨天自己是把人趕去客房睡了來着。
嚴銳之沒什麼心理包袱地慢悠悠起來洗漱,神清氣爽地推開房間門,聞到一陣新鮮的食物香氣。
桌上已經擺好了煎蛋和熱好的牛奶,麪包插在吐司機裏,發出一點誘人的味道。
賀年從廚房裏走出來,像許多平凡的清晨一樣,跟他說早安。
不過對比起來今天尤爲殷勤,其中殷勤裏還帶了點幽怨。
這種幽怨一直持續到了公司。
賀年在工作上效率很高,還跟之前似的沒有架子。涉及到正事嚴銳之一向認真,兩人就這樣保持着詭異的平靜,一直到中午午休。
他拿了份報告過來,把該講的講完,然後試探着叫他:“嚴總?”
“我昨天都睡客房了,你也冷了我一上午了,那個……能不能給一點甜頭?”
“不要討價還價。”嚴銳之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站直了,別東倒西歪!”
蠢蠢欲動的人被迫僵硬地停下。
“嚴總……”
“你不會以爲睡一天客房就夠了吧?”嚴銳之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他。
“……”簡單一句話把賀年堵得啞口無言,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可是我昨天——”
“沒有可是。”冷酷無情的嚴總如是說。
賀年沒有辦法,開始委委屈屈在辦公室踱步,一會兒問:“嚴總,您喝不喝咖啡?”
“不勞煩你串通咖啡店給我做了。”
“……”賀年不折不撓,“那嚴總,下午下班要不要順便去旁邊的店逛一下?”
“行啊,逛哪家。”嚴銳之語氣輕鬆,“你要不看看哪家logo好上手?”
“……”賀年聲音低了一度,“那週末要不要出去——”
“去商場吧。”嚴銳之說。
賀年以爲他終於鬆動了,剛神色一喜,就聽見嚴銳之話鋒一轉:“去週末商場穿玩偶裝啊,一天能掙五百呢。”
“…………”賀年剛提上來的一口氣險些噎住。
這句話是他當時剛從雲林回來的時候說的,哪能想到嚴銳之能記到現在。
這招行不通,眼看賀年就要開始哭天搶地:“嚴——”
嚴銳之一把把他推開:“不要在辦公室發瘋。”
結果賀年反手就抓住了嚴銳之的手掌,低頭:“我沒有!”
“那也不要在辦公室發——”意識到自己用詞可能有點不妥,嚴銳之立刻收住,不說話了。
然而前半句已經被賀年聽了過去,還愣了一下,眨眨眼放輕了聲音:“嚴總。”
嚴銳之正有點不自在,沒回。
賀年已經自顧自說了:“我其實還……挺意外的。”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從昨天——也不是,從前幾次開始,我感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句話當時在會場裏賀年也說過一次,他想了想繼續道:“更……願意表達自己的想法,當時在遊樂場你明明對我不是毫無感覺卻不敢答應——”
“你在亂說什麼。”嚴銳之繃着臉打斷,並不承認。
賀年也不介意,反而還笑笑繼續:“好好好,那時候是我一廂情願,但後來不一樣了,你真的有了想法會說出來,不像以前那麼封閉自己,你看你現在還會罵我,還會……”
“賀年。”嚴銳之聽不下去,“你是不是有些受丨虐傾向?”
他臉皮薄,尤其是看到賀年一臉“被罵了好高興”的表情,儘管知道他的意思,還是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我爲什麼罵你你心裏沒點數?”嚴銳之不想理他,乾脆側過頭去不看人,說道。
“知道知道。”賀年一點也沒心理負擔,喜滋滋應了,還趁着嚴銳之沒看自己,湊上去佔人便宜。
他也不過分,碰了一下他的臉就立刻鬆開,然後規規矩矩站在一旁:“我不發瘋,也不發情,您要相信我。”
說完還真不動了,但也沒走,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嚴銳之看。
明明近在咫尺,賀年忽然就規矩起來了,明明沒有發出聲音,嚴銳之卻感覺目光有如實質似的落在自己身上。
氣氛安靜得古怪,又帶着點誰都知道的曖昧。
嚴銳之在心裏輕嘆,心道自己也有這一天。
賀年明明就看穿了自己其實已經消了氣又不好意思開口,於是也不戳穿,還哄着捧着配合他。
他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門把擰動的聲響。
無聲的平衡被打破,嚴銳之下意識有些慌——
郝帥也憋了一早上,得了空立馬就上樓來,想知道嚴銳之是什麼反應。
畢竟他昨天從會場回來後都消化了好久。
他懷着這樣的心情走到辦公室門口,知道按照習慣嚴銳之這時候應該還在工作,爲了不打斷他的思路,他想了想幹脆直接拉開了門。
結果他剛進來,就看見賀年正拿着一疊文件跟嚴銳之討論,完全就是一幅和諧的畫面。
見他站在門口,兩人還齊齊擡起頭來看他,一個乖巧一個平靜。
“……”郝帥直覺怪怪的。
自從昨晚發現自己天馬行空的玩笑竟然還能成真後就十分當心,心裏有點疑惑的種子,又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見他來了,賀年加快了語速說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嚴銳之喝了一口水擡起頭看他:“怎麼了。”
“哦……”郝帥聲音乾巴巴的,“梁小優過來問你午飯是不是還跟之前一樣,帶兩份。”
他一邊說一邊往賀年身上瞟。
“行。”嚴銳之淡淡地應了。
“那個……”
太正常就是不正常,郝帥思考着怎麼說一下昨晚的事,就看見賀年突然從椅子上蹦起來:“郝公子!”
郝公子這三個字本來是戲稱,同事朋友跟他關係好的都會這麼叫,然而賀年中氣很足,郝帥被嚇了一跳:“怎——”
“一個辦公室裏兩個公子。”他還沒說話,就聽見嚴銳之不鹹不淡地開口,“高貴。”
“……”郝帥明顯發現賀年小幅度地後退一步。
“你怎麼——”郝帥剛想問嚴銳之今天怎麼說話怪怪的。
可還沒說出來,又被另一個人打斷:“之前欺騙你們是我的不對!”
賀年滿心滿眼寫着誠懇,又鞠了一躬:“但我是真的喜歡這份工作的,也是真的想要繼續下去,之後我有什麼事都不會瞞着了,原諒我吧!”
郝帥不像嚴銳之那樣,在賀年又說了許多之後點點頭:“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應該不是真的有惡意……”
畢竟他還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又變回了之前那種忘年摯友的模式。
尤其是在說到關於《懷古2》的立項時,郝帥吃了一驚:“你當時真有這個想法?”
賀年很認真地回答:“是。”
“那多好啊!”提到這件事郝帥有些激動,“你不要看嚴總平日裏不聲不響的,其實心裏一直惦記着這事兒呢。”
“真的嗎?那我一定好好努力!”
驟然被郝帥透了個底,嚴銳之無奈地乾脆說了實話:“想和做是兩回事。”
“沒事兒,我年輕,我可以承擔一兩次的失敗後果。”賀年卻主動開了口,並不在意,又怕嚴銳之有什麼心理壓力,“您就讓我任性了!”
郝帥聽他這麼說也忍不住感嘆:“不愧是我的摯友!”
賀年深情款款回望:“哎!”
眼看兩個人又要開始來那一套,嚴銳之頗爲無語地轉過臉去。
結果聽見郝帥又開了口:“哎不過小賀,你昨天是不是沒睡好啊?”
“這個,”賀年聲音卡了一下,含糊道,“沒事沒事,我就是半夜實在睡不着,起來衝了個澡。”
“哦!”郝帥不疑有他。
嚴銳之眉頭微動,意有所指說道:“年輕人就是身體好,大半夜沖涼身體還能受得住。”
賀年:“……”
他動作微微僵住,不敢反駁。
所幸郝帥並沒往那邊想,說着要去梁小優那裏拿午飯,聊了兩句就又推門離開。
等他剛走,聽見門關上的聲音,賀年才收起那副裝模作樣的作態。
“這人怎麼進來不敲門。”嚴銳之咳嗽一聲說。
他皺着眉頭古怪地往賀年那裏看了一眼:“你笑什麼?”
賀年一副美滋滋的樣子,就差哼個小曲了。
被點名了以後他立刻站直:“沒有。”
“就是覺得辦公室戀情好刺激哦!”
“……”
嚴銳之時常替賀年覺得幸福。
畢竟人不要臉,可以多出很多快樂來。
見嚴銳之開口了,賀年稍微收了點笑:“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說了。”
然後繼續在嚴銳之身邊罰站,跟郝帥進來前一樣。
一副“嚴總說的都是對的”的縱容態度。
嚴銳之看着自己身旁的人,身形筆挺,相貌英俊,家世優越。
就是腦子不好。
見他不說話,賀年又試探着道:“您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嚴銳之還是不開口。
賀年露出一點慌亂的表情:“那我不開那個玩笑了。”
正說着,聽見嚴銳之嘆了口氣。
還沒等賀年問清他此時的想法,就看見嚴銳之朝自己這邊轉過來,也沒從椅子上站起,只是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領,低聲道:“你杵這麼直做什麼?”
對方心領神會心花怒放,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暗暗壓住溢出眉梢的喜悅,聽話地微微彎了一下腰。
嚴銳之坐在椅子上,就着這個姿勢微微前傾,碰了碰他的嘴脣。
也許還需要一些時間,他才能說得出口,但這個吻卻是現在的回答。
賀年眼睛微微睜大,看着瞳孔中倒映着的人。
他領會到了對方意思,因此甚至沒有繼續深入,只由着嚴銳之的脣瓣很淺地吻着。
“我想起來還有一個事——”
忽然說着要去拿午飯的人去而復返,門打開的時候郝帥的聲音也出現在不遠處。
不像剛纔還有點準備,現在郝帥開門開得太急,結果一擡頭就是一個急剎車:“臥槽。”
然後立刻一個原地轉身,一句話不說關上了門,走了出去。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