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啊!”
陳遠笙腦門瞬間出現碗大的紅痕,他喫痛地大叫一聲,不受控地倒下牀。電鋸被他脫力甩了出去,金屬摩擦在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陳遠笙被迫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顧疼痛爬起身抓起電鋸,滿是戒備地看向門外:“是誰?”
薛玉衡眯了眯眼,上前一步將奚棠護在身後,神色森冷:“放了宋思綺。”
“哼。”
陳遠笙這輩子綁架宋思綺本是臨時起意,因此這個地下室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所以放鬆警惕,並沒有帶多少人手,此時難免有些色厲內荏。
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我只是請思綺來這裏做客而已。”
“少廢話了。”薛玉衡懶得和他說太多,陳遠笙落在奚棠身上探究黏膩的眼神讓他十分不快,他正想再說些什麼,身後傳來的一聲尖叫卻打斷了他的話頭。
“思綺,你怎麼了?!”
林若玉看見宋思綺被綁在牀上昏迷不醒,身邊還有個變態拿着電鋸欲行不軌,幾乎快要被嚇昏過去,她猛地想要撲過來卻被保鏢死死地攔住,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陳遠笙:“你敢?!”
“我家思綺已經有婚約了,你爲什麼還要逼她!”
電鋸此時還在陳遠笙手上,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空氣中彷彿凝着冰。
林若玉這一句話顯然打破了凝重的氛圍,陳遠笙動作一頓,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林若玉:“什麼?!”
“不可能,她明明......”
像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似的,連連搖頭,手中的動作都往下偏了三分:“不可能,她明明愛的是我!”
“你們都在騙我對不對?都想把她從我身邊奪走?!”說話間,陳遠笙的表情已經帶上了些許狠厲,擲地有聲道:“我不信!她是我的!”
“由不得你不信!”陳遠笙手中的電鋸已經要捱上宋思綺的大腿,林如玉失聲叫道:“她的未婚夫就在這裏!”
“是誰?”陳遠笙的瞳孔彷彿淬了毒,嫉妒的情緒在他的心中瘋狂發酵
,如帶刺的藤蔓纏上他的心臟,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玉衡,你說句話呀玉衡!”林若玉發了瘋般撲向薛玉衡,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只覺告訴她,薛家的權勢是最好的保/護/傘,但薛玉衡卻輕巧躲開她的雙手。
“......”
薛玉衡抿着脣沉默不語,反射性地看向奚棠,卻見奚棠正愣愣地看着他,眼底是混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帶着些許陌生。
室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在等待薛玉衡的一個答案。
薛玉衡沉默着看着奚棠,既沒說是,也沒有不是。所有人都以爲他在猶豫,其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想什麼。
此時的薛玉衡,滿腦子都在想一件事:阿棠爲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奚棠等了片刻,沒等來薛玉衡的答案,心底頓時有了計較,靜靜地垂下眼睫,避開薛玉衡的視線,向後退了兩步。
或許,他就不該來。
他想。
這輩子,上輩子,都沒有什麼區別。
他重生一次,只不過是將上輩子的誅心之痛再嘗一遍罷了。
他勉強掩下心底的失望,正想離開,卻猛地被人抓住。
來人牢牢扣住他的手腕,力氣大的幾乎幾乎要在他的皮膚上按下通紅的指印,輕顫的動作卻泄露出對方些許害怕與惶恐。
薛玉衡聲音很輕,在偌大的地下室卻顯得擲地有聲:
“她不是。”
“我身邊這位纔是我的未婚妻。”
薛玉衡大力將奚棠拉到身邊,迎着對方詫異的神色,指腹在他帶着水汽的眼尾抹了抹,尾音帶着些許乾澀與後怕:
“留在我身邊,別亂跑。”
“玉衡!”
柳長煙警告性叫了一聲薛玉衡的名字,卻被對方強勢打斷,冰冷的眼神掃了過來:
“我知道該怎麼做。”
望向這個上輩子自己親手送進監獄的殺人犯,薛玉衡慢條斯理地勾起一絲諷刺的笑,帶着勢在必得的冷靜:
“我沒有時間和你玩愛不愛的戲碼。”
“給你三分鐘,把宋思綺放了。”
“憑什麼?”陳凡笙輕蔑一笑,“在我的地盤,我不能保證你能完
整地走出去?”
明晃晃的威脅。
在場的人均變了臉色,只有薛玉衡面色淡然:
“憑你母親僞造親緣關係的報告馬上就會出現在陳阮的辦公室。”
薛玉衡恨陳遠笙恨了一輩子,恨他殺了自己的摯愛。因此,對他所有的弱點了如指掌,如叢林裏的毒蛇般吐着信子等待時機,等着一擊致命。
當然,薛玉衡也做到了。
陳遠笙被人戳到短處,心臟驟停,瞳孔猛地放大:“你說什麼?”
“僞造的私生子。”薛玉衡一字一句道,眼神戲謔:“還要我再解釋一遍嗎?”
陳遠笙攥緊了手中的電鋸,額間冒出了豆大的汗,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怎麼會知道的?!
陳遠笙是個變態,但他不是傻子,他之所以敢如此猖狂,就是因爲有陳阮在他身後撐腰。但是如果陳阮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呢?
那陳阮不僅不會保他,還會在他日後被林家和薛家瘋狂報復的時候,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太瞭解陳阮了。
這就是欺騙他的代價。
思及此,陳遠笙背後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想薛玉衡爲什麼會知道他的祕密,光是想到這件事暴露的後果,就足以讓他嚇破膽。
陳遠笙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電鋸,失魂落魄地癱倒在地上。
林若玉身邊的保鏢收到薛玉衡的示意,見勢趕忙上前,將宋思綺打橫抱起,走到林若玉身邊。
林若玉抱着失而復得的女兒,全無平日裏的優雅矜貴,跪在地上握着宋思綺無力垂下的手臂,痛哭失聲。
一出鬧劇就以這樣不可思議的結尾潦草收場。回去的路上,奚棠沉默不語,一句話也沒說。他被薛玉衡強硬地拉進房間門,推倒在牀上。
薛玉衡急切地觸上奚棠冰冷的脣瓣,動作卻不敢太放肆,小心翼翼地試探着,顫着手將奚棠的雙手壓制在頭上,焦急而慌亂地吻着,期待着對方的迴應。
奚棠卻沒有如他所願,安靜地垂下眼睫,蒼白的臉頰上頓時投下淡淡的陰影。他冷眼看着薛玉衡自上而下地舔舐着他的鎖骨
,討好地留下淡淡的紅痕,臉上滿是委屈與不捨,驀然出聲:
“北月灣門前的噴泉又壞了。”
薛玉衡下意識回道:“我找人……去修。”
他突然反應過來奚棠話裏的試探,動作忽的停住,臉色像褪了色的畫般變的慘白。
北月灣是上輩子薛玉衡二十五歲時,薛域送他的生日禮物。
而現在,薛玉衡纔剛滿十八。
他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不是質疑北月灣的存在,反而無比熟稔地將話接了下去。
此言一出,兩人心中的猜測均已成真。
奚棠的冷淡,薛玉衡的“對不起”,都有了緣由。
“薛玉衡,是你吧。”
薛玉衡聞言動作一頓,將臉埋在他的肩膀,沒有出聲。
看到薛玉衡這樣的反應,奚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重生這件事,看來不止發生在他身上。
奚棠聲音低沉,沒有絲毫起伏,眼神冷若冰霜,彷彿千年不化的寒冰,用力將薛玉衡推開:“親夠了嗎?”
“不夠。”薛玉衡見瞞不下去,猛地擡起頭,眼底落了一片水光:“阿棠,我真的好想你......”
“上輩子想,這輩子也想。”
“是嗎,”奚棠冷笑一聲:“我不想你。”
他臉上沒有一絲動容,冷冰冰地丟下一句:“死的那一刻就不再想了。”
薛玉衡指尖一顫,聲音裏已經帶上些許哭腔:“阿棠,對不起。”
圓潤的杏眼中滾下淚來,他急切地貼上奚棠的脣瓣,卻一次又一次被推開,一字一句宛若泣血:
“我害怕告訴你真相,我害怕你知道我是私生子後就再也不喜歡我了,我害怕在一起後柳長煙把你從我身邊送走,我真的好怕......”
“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的,從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
“你別走好不好.......”
“.......”望着滿臉淚痕的薛玉衡,奚棠別開臉,狠狠閉了閉眼:“別哭了。”
“你說過,眼淚在不愛你的人面前,一文不值。”
薛玉衡握緊拳頭,紅潤的嘴脣緊抿,忍着淚,滿腔的歉疚幾乎要凝成實質:“對不起......”
奚棠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擡眸時,眼
底全是深不見底的孤寂與蒼涼,對着薛玉衡淡笑道: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上輩子,你就當我犯賤,這輩子......”
“我們就算了吧。”
“......”薛玉衡哭聲一哽,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奚棠悲涼的笑讓他心底一痛,恨不得將心挖出來給他剖白:“是我錯了.....”
“上輩子,我本以爲你不愛我。”奚棠打斷他的道歉,自顧自說道:
“當時我想,沒關係,只要我足夠努力,你總能回過頭看我一眼。”
“沒想到,你明明喜歡我,卻捨得爲了一些並不重要的事,騙我、瞞我、傷我。”
“薛玉衡,你的喜歡,我承受不起。”
奚棠將自己的一顆心坦蕩地展現在薛玉衡面前,此刻,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喜歡在薛玉衡眼裏,是那麼廉價,以至於無法信任,可以如此隨意地踐踏。
原來他的犧牲,他的付出,他的愛意,他都是懂得的,只是.......不在意而已。
他驀然彎起眉眼,似乎是忽然想明白了,心底那點不捨與不甘如冰水消融,在空氣中消散的無影無蹤,忽而轉向薛玉衡笑道:“薛玉衡,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他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薛玉衡,一字一句,尾音仿若春日裏絲絲縷縷春愁般輕柔,又彷彿帶着重重的嘆息:
“這輩子都不要喜歡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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