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他是你母妃”
就在陸珩冷汗涔涔，險些以爲自己要命喪當場時，一雙纖細白皙的指節伸了過來，用食指和中指輕鬆地夾住劍刃,緩緩將其移開。
下一秒,腰腹處便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陸珩擡眸一看,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
只見昔日好友衝自己眨了眨眼,指尖併攏在他脖頸上微微一抹，裂開的傷口便逐漸恢復如初，只剩下星星點點的血跡。
陸珩摸了摸脖頸,竟未覺察到絲毫疼痛,大爲驚奇。
楚燃眼尾一眯，總覺得這個小暗衛頂着和陸珩三分像的眉眼,和國師的曖昧互動十分礙眼,下意識握緊了劍柄,煞氣四溢:“國師這是何意？”
“陛下，我剛剛說了，若想讓珩妃娘娘安然無恙地回來，這個暗衛不能殺。”國師放開了摟住陸珩的腰,正色道:“陛下可還要一意孤行？”
“可是這是陸珩的兒子！！”
楚燃青絲如瀑垂下,精緻的臉隱匿在陰影中,瞳仁很黑,發了瘋般惱恨地在原地轉圈,手中的劍刃胡亂在燭臺上亂砍，字字泣血:“他背叛了我！！”
任誰知道自己放在心尖尖上數年的人和他人有過血脈，都控制不住內心暴虐想殺人的情緒。
陸珩冷眼揣手站在一旁,默默在心裏想說我哪敢啊，餘光看見國師嘴角微勾，一副幸災樂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手肘微不可察地一頓，戳了戳他的腰，低聲道:“你差不多得了。”
國師動了動身體，湊過去和他嘀嘀咕咕:“你這就心疼了？”
“我纔不心疼他。”陸珩輕描淡寫地瞄了他一眼，淡聲道:“但你再不解釋，我怕他馬上就要來砍你了。”
“我不會武功，我可攔不住他。”
“......”
國師聞言，默默咳了一聲，小命難保的緊迫感使他又恢復那副輕聲細語的模樣，衝着楚燃輕聲道:“陛下，剛剛天生異象，導致我卜算錯誤，此人並非陸珩的親生血脈。”
在楚燃停下手中的動作，滿眼陰鬱看過來的同時，他又
快速找補道:“但是他確與珩妃娘娘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
“......”楚燃聞言，扔下手中的劍，緩步走到二人面前，目光停在國師義正詞嚴的臉上幾秒，又快速地劃過，長久地停在陸珩身上。
陸珩站着和他對視片刻，因爲剛剛重生，心下還有些茫然，清澈的眉眼此時竟然顯出幾分單純。
他不知道，他這番模樣，落在楚燃眼底，便是想起了陸珩剛剛嫁進東宮時，對周遭的一切感到新奇，臉上出現的與他現在如出一轍的靈動模樣。
楚燃這會也回過神來，若陸珩果真與他人有過血脈，自己即位後手眼通天下，這個私生子又如何能瞞過他，安然長大至今。
想來必定是那國師與陸珩生前交情匪淺，在陸珩死後含恨於心，特地說此話引他失態，伺機報復。
皇室與國師的地位在梁國幾乎平齊，因此，就算國師戲耍於他，楚燃也拿他無可奈何。
可是，不知爲何，雖然他口中這人並非陸珩血脈，但看到這個小暗衛的第一眼，楚燃便感覺無比熟悉，好像......他果真與陸珩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思及此，楚燃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內心又升起了絲絲縷縷的希望。
“如此，朕便再信國師一回。”
楚燃輕描淡寫地看了國師一眼，走到陸珩身邊，顫着手，還是忍不住用指尖輕輕摸了摸陸珩的眼皮。
臉上有些癢，陸珩下意識閉上眼，爲了不露餡，刻意裝出十五歲少年的聲線，斂起眉眼的鋒芒，音調有些溫軟，像一隻乖順的小動物:“陛下......”
感受着皮膚處傳來的片刻暖意，楚燃被這一聲陛下喊得心頭一跳，猛地閉上眼，面前浮現出十六歲的少年陸珩笑意淡淡的模樣。
他良久才睜開雙眼，像是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般，抓起陸珩的手腕，啞聲道:
“你隨朕來。”
陸珩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識想掙扎，無奈楚燃的手似鐵鉗般緊緊地箍着他的手腕，讓他動彈不得，只能被迫跟着對方走。
楚燃將陸珩拉到正清殿供奉的靈位前，雙眸在觸上陸珩的靈位時，眼底
的寒冰漸消，眉眼逐漸柔和，轉頭對好奇地打量自己牌位的陸珩緩聲道:
“你跪下。”
陸珩動作一頓，糾結幾秒，還是聽令跪下了。
不就是跪我自己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磕頭。”
陸珩放在蒲團上的指尖微動，還是依言給自己的牌位磕了個頭。
他倒想看看，楚燃的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麼藥。
當陸珩的額頭從冰冷的地磚上擡起，凝視着自己牌位上大大的“大梁故珩妃陸氏珩之墓”時，猝不及防被楚燃摸了摸頭頂。
陸珩擡起頭，看見楚燃定定地瞧着他，語氣裏帶着些許懷念，像是透過他在想別的什麼人:
“從今天開始，朕就收你爲義子。”
“你磕過頭之後，珩妃便是你名義上的母妃。”
陸珩:“..........”
楚燃將他額前的碎髮掃到耳後，看着面前這個少年因爲震驚逐漸瞪得圓潤的眼睛，越看越覺得與陸珩相像，竟真的生出了些許做父親的慈愛，燭光下的神色逐漸緩和，沉聲道:“來，叫聲父皇聽聽。”
陸珩:“.............”
啊這。
#重生後認自己的夫君當爹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一旁圍觀了全過程的國師已經笑出了聲，肩膀一抖一抖，眼看着就要笑的背過氣去。
陸珩咬了咬牙，偏頭躲開楚燃的觸碰。
楚燃見此眸色一沉:“怎麼，不願意？”
“臣.........”
陸珩正想拒絕，眼角餘光瞥見國師擡起左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眼神裏滿是威脅，權衡再三，咬了咬牙，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尾音幾不可聞，道:
“......父皇。”
楚燃滿意地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從今以後，你便侍立朕左右，片刻不得離開，直到你母妃回來爲止。”
陸珩:“.....臣遵旨。”
站在一旁的國師帶着笑意咳了一聲，躬身道:“恭喜陛下喜得皇子。既然沒什麼事，我就現行離開了。”
說完，在陸珩的死亡怒視下，腳底抹油溜了。
楚燃和陸珩折騰了這半天，天色也逐漸暗了下去，滿目的晚霞鋪了半邊，紅彤彤金燦燦，像是萬兩糖橘灑
在人們的頭頂，硬生生把陸珩看餓了。
他生前本就體弱，一日三餐的膳食是頓頓不落的，這會跪了半晌，眼前已經有點發黑，還莫名其妙地認了個爹，心中更是鬱悶，無精打采地垂頭侍立在楚燃身側。
楚燃在祭拜完陸珩之後，本打算直接去正殿批閱奏摺，因此在大太監吳德勝戰戰兢兢地上前來詢問是否要用晚膳時，沒有絲毫胃口的他本想直接發脾氣拒絕，突然想起身邊還站着一個便宜兒子，動作一頓，回頭問陸珩，溫聲道:
“想用膳嗎？”
陸珩聞聲，茫然地擡起看他，斟酌地想了片刻，最終還是抵不過胃中空空，誠實道:“有點。”
楚燃擰了擰眉，到嘴邊的拒絕被生生嚥了下去，改口對吳德勝道:“今日朕與他便在偏殿用餐。”
楚燃在偏殿時，一般都是關起門來獨自祭拜，因此，站在門口的吳德勝根本不知道里頭髮生了什麼，如今見往常在珩妃忌日都會分外暴躁的楚燃如此縱容一個小暗衛，心中咯噔一下，表面卻不動聲色，安靜地退了下去。
等吳德勝走到門口，身邊的小徒弟湊上前，嘀嘀咕咕道:“師傅，陛下今日怎麼肯用膳了？”
吳德勝長嘆了一口氣，看向天邊:“唉，君心難測。”
“說不定，這宮裏呀，很快就要多一個主子咯。”
晚膳很快被端了上來。
陸珩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垂頭不言，站在楚燃身邊，一副乖巧的模樣。
楚燃見此，不滿地擰了擰眉，用筷子輕敲銀碗，言簡意賅:“你坐。”
“啊？”
陸珩又困又餓，被點名後無精打采地擡頭，見屋內的大太監小太監和宮女目光灼灼，眼睛像鼓脹的青蛙般不可思議的模樣看着自己，呆呆地指了指自己:“我？”
“還需要我說第二遍？”楚燃淡淡掃了他一眼。
“陛下，這不符合禮儀。”陸珩恭敬道。
我不想和你一塊喫飯。
“在皇宮，朕說的話就是禮儀。”楚燃挑眉，再次耐心重複:“坐。”
“.....”陸珩沒辦法了，君令不可違，只能慢吞
吞地在桌邊坐下，剛拿起筷子，碗底就落了幾樣菜。
都是他生前愛喫的。
陸珩擡眸看着站起身給他夾菜的楚燃，動了動筷子，沒有說話。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楚燃清冷的聲音陡然響起:“朕很可怕嗎？”
陸珩被嚇得手一抖，艱難地嚥下口中的菜，搖頭:“陛下和善。”
“那你爲什麼要離朕那麼遠？”楚燃拍拍身邊的軟凳，語氣不善:“坐過來點。”
陸珩:“.......”
他不情不願地挪了過去。片刻後，他擡眼，見楚燃正撐着下巴認真地打量自己，動作一頓:“陛下怎麼不喫？”
楚燃搖了搖頭:“朕沒胃口。”
陸珩聞言，低頭戳了戳碗底的飯，沒說話。
一陣窒息的沉默。
“你小時候，可曾有人教過你用餐的禮儀？”楚燃打量着他，突然道。
“並無。”陸珩攥緊了手中的筷子，故作忐忑道:“可是臣失禮了？”
“......”
楚燃定定地瞧了他片刻，沒有說話。
就在陸珩略感無趣，準備垂眸繼續喫飯時，楚燃卻突然探過身去，將他整個人摟在了懷裏，微涼的右手附上他的手背，五指插入指縫，就這這樣的姿勢，幫陸珩調整了一下用筷的動作。
獨屬於楚燃的溫熱氣息噴灑在陸珩的耳垂，淺淺的呼吸聲帶着些許柔軟繾綣，十指交纏的觸感彷彿過電般一路燙進心裏，激的陸珩渾身僵硬，用着極大的自制力纔沒將楚燃推開。
“好了。”
楚燃放開杵成一根木頭的陸珩，眼底不含任何情/欲，只帶着些許無奈看着他，語氣卻意味深長:
“你的用筷方式，緣何同你母妃一樣？”
陸珩猛地擡起頭，見楚燃盯着他的視線如劍光般森冷，好像透過他臉上那層薄薄的人/皮/面/具，察覺到了什麼。
陸珩的後背不由得出了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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