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與真心
“魏廣川?”男人搖了搖他的肩,喊着懷裏人的名字,可始終沒有絲毫迴應,意識到發生什麼的男人瞳孔放大,他忘了一切,像是凡人一般顫抖地伸出手探了探懷裏人的呼吸,卻沒有感覺到絲毫溫度。本應該獨立於世間萬物無情無慾的男人瞬間慌了神。他伸手掐住魏廣川的經脈,試圖將自己所有的靈力送進魏廣川的身裏,可懷裏的人依舊一動不動……
怎麼會這樣……晏辭閉上眼,他將頭抵在魏廣川的頭部,眼前出現了魏廣川的記憶,他被萬人追殺,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在絕望中被孩子救了一命,跳了懸崖,千辛萬苦進了洞穴,用盡性命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他生孩子的時候全身都是血,他取下了他們成雙的鐲子。
晏辭猛然睜開眼,眼淚控制不住地從眼角流出,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手上,他呆滯地低頭望着手中晶瑩剔透的眼淚,自責、悔恨無數種情緒同時涌入腦海。
“廣川,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晏辭心如刀割,他緊緊地抱着魏廣川,感受着魏廣川身體的溫度,像是瘋了一樣一直喊着魏廣川的名字,完全失去了以往仙風道骨的模樣,也找不到一絲無情無慾的影子,他瀕臨崩潰,根本不會在神仙臉上出現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
他還是來遲了……
晏辭被婉紘用【困靈匣子】困住後,分身回了本體,他感覺不到外界的任何情況,只知道魏廣川有危險。萬般無奈之下,他選擇了自毀靈根脫離匣子。
他原以爲自己毀掉靈根變回凡人,可意外的是匣子只吞了他一般的靈力,將他的修爲貶爲元嬰,就將他放了出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晏辭跌跌撞撞地用着遍體鱗傷的身體好不容易找到魏廣川的蹤影,可還是來遲了,他第一次如此地怨恨自己,怨恨他爲何要去管婉紘,怨恨他爲何如此遵守師傅給他定下的規矩。
晏辭,字長空,從出生之際便被算出天生神格,他一出生就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爲人冷漠,世間的悲歡離合統統與他無關,他是個旁觀者,冷漠地看着別人人生的大起大落、生死離別。他可以平淡地接受別人對他所有的安排,比如說成親生子,比如說上山修仙。
他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的想法,別人讓他做,他就做了。五歲拜師修仙,他遇見了他的第一個師傅,師傅看出了晏辭的“冷漠”,便給他定下了一個規矩。
這個規矩只有兩個字“責任”。
不懂凡人的悲歡離合沒有關係,但必須要明白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天道有常,萬物有規。仁、義、禮、智、信,這些都要背下來。作爲一個得道飛仙者,需以天下人樂爲願;作爲一個丈夫、一個父親,要以妻與子爲先。
晏辭牢記那早已羽化師傅定下的規矩,揹負起他根本就不理解的規矩。髮妻死去求他,他想起了責任;婉紘每次求他,他也想起了責任。他冷漠地按照着師傅定下的條條框框僞裝着自己,直到有一個人揹負着仇恨、揹負着怨氣重生了。
那人用極其愚笨的方式接近他,啼笑皆非地來到他的身邊,他看了那人的記憶,卻發現重生後的他依舊是那麼笨,依舊是那麼讓人放不下心。
之後,自己開始按照“責任”照顧着那個男人,照顧着照顧着卻控制不住地關心他、心疼他,會爲了他一句玩笑話而笑,會爲了他有了自己的孩子而感到開心,會送禮物給他,會在他睡着的時候偷偷地觀察他的眉眼。
原來,自己也有凡人的感情啊……
晏辭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跪在地上將魏廣川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完全不顧魏廣川身上的血跡、羊水、污垢沾在自己的身上,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到了這個時候的晏辭才恍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真正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在逃避什麼……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人卻永遠地離開了他。
愚笨的應該是自己纔對。晏辭將魏廣川抱了起來,將魏廣川的碎髮別在耳後。這個洞口過於潮溼,魏廣川不應該睡在此處,自己得找個溫暖的地方,等着這個笨蛋睡醒,然後繼續帶他修煉——
晏辭目中無神地抱着魏廣川,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而這時一聲虛弱的嬰兒哭喊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嬰兒睜開了眼睛,他有一雙極其烏黑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雙親。他似乎感覺到了雙親要走,小胳膊伸向半空,兩隻小手不斷地做着抓東西的動作,彷彿是想要兩個雙親也帶上他。可他抓了半天,晏辭根本沒回頭看他,嬰兒感到被忽視,他嘴巴一歪,哇哇大哭起來。
晏辭默默地回頭,他望向嬰兒的一瞬間,一個想法猛然出現在腦海裏——
對了,玄幽果。
魏廣川這一次重生,正是因爲吞食了玄幽果,而假如有另一顆玄幽果,復活應該也不成問題。晏辭垂下眼簾,手中突然出現了從恆德手中奪得的玄幽果,這個果實應該就是神界那一枚,可這果實十分枯萎,甚至只剩下了外面空殼,也就是說這枚玄幽果早就沒用了,晏辭思來想去,只能想到一種可能——莫非神界如今的玄天大樹已經失去了結出靈果的能力?
晏辭將嬰兒拎了起來,放在魏廣川的胸前,他幾乎迫不及待地飛奔至天地誕生的源頭,然後找到玄幽果的祕密,再次復活魏廣川。
可他只有元嬰的修爲了,去天地誕生源頭之處還是困難了點,但是沒關係,晏辭低頭,輕輕地碰了碰魏廣川那慘白的嘴脣。
從前他被責任束縛住了,從今,他只爲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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