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京
她握着段知然的手腕,自然是發覺了她腕上的玉鐲,“你這孩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既然你如此堅定,我也便不多言了。”
“如今太后娘娘待你不薄,你須得籠絡住,別失了她的心,至於其他的,你只需記住,廣威將軍府永遠是你的家,我同你舅舅無論如何也會護着你的。”
段知然聞聽此言心中一陣酸澀,眼眶紅起來,狠狠地點了兩下頭,跪倒在地,滿含感恩地給舅母磕了三個頭。
舅母疼她,饒是自己如此胡鬧,卻也縱着自己,爲自己留好了退路,千分萬分都爲自己考慮周全,親生母親也不過如此了。
她倆這頭哭得梨花帶雨,然而陸柏舟是個不喜悲情的人,搓了搓鼻尖,不自在地說:“若是你不如意了,大可以來西北。”
陸柏舟這話說得也確實是中肯,段知然想,前世自己如此艱難,若是棄了周朔去西北,或許結果便會不同。
只是可惜,她送往西北的信,一封不剩的被周朔攔了下來,沒有一封出了京城。
舅母拭去眼角的淚,拍拍段知然的手,“等你舅舅回來,記得同他請安,他心中很是爲你着急,只是軍中事務繁忙,不能及時地回來。”
“誒,我知道的。”段知然眼中還含着淚,被燈光這麼一映,亮晶晶的招人疼。
廣威夫人又略略吩咐她兩句,便催着兩人各回各屋歇息,自己要同府中下人商討關於段知然成婚的事兒,畢竟只剩半月,匆忙得不能再匆忙了。
兩個小孩熱熱鬧鬧的往外走,廣威夫人揮了揮帕子,同自己的貼身嬤嬤聊着。
“不過才十五的小娃娃,竟是要成親了。”
嬤嬤躊躇一二,才哄着:“小小姐心中有主意,早些成婚離了侯府也好。”
廣威夫人點點頭,“這倒也是。”
說完又琢磨着,“定遠將軍比茵茵大了快十歲,是不是……”
嬤嬤道:“大點好,大點會疼人呢。”
廣威夫人把剩下那口涼茶喝完,整理整理衣服,“若是他對茵茵不好,別管定遠將軍還是定近將軍,我都是要把茵茵接回來的。”
嬤嬤笑着扶住她的手,主僕二人一同出了正廳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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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五月二十六的這一天,定遠將軍的馬車進了京。
還有兩日便要成婚了,段知然在房間裏有一搭沒一搭地繡着蓋頭,早晨還不到辰時,裴沐就進了將軍府。
天兒將將才亮,最近雨水多得很,淅淅瀝瀝地下了好幾日,裴沐頂着雨水打傘而來。
一夜亂夢,夢中是一人在雨中緊緊摟着自己,一遍一遍道:“別怕……別怕……”
這一遭夢擾得段知然頭痛不已,早早地就醒了過來,坐在榻上回神兒,心中一陣莫名。
“下雨有什麼可怕的……”
穗穗端着杯茶,又領着侍女們進來伺候她洗漱,聽見自家小姐嘀嘀咕咕,笑着問:“小姐可是又做夢了?”
段知然一時犯懶,任由穗穗用帕子在自己臉上抹了個來回,嘴裏含着清茶,“我那蓋頭還差兩處,一會兒順手補上吧。”
“誒,成。”
在等着早膳上的時候,她便拿起了蓋頭來,剛剛拿起針線,就聽穗穗小聲喚她,“小姐,裴小姐來了。”
這半月以來,裴沐時常來看望她,或是同她說些閒話,東家的小姐同西家定了親,南邊的誰誰誰又新娶了房小妾之類的。
她本對這些不甚感興趣,然而又想同段知然聊上一兩句,是以每天都像是做任務一般地收羅起來講給她聽。
又因着周朔的緣故,再加上她心中也瞧不起段寧昭,所以這八卦中,這兩人出現的次數尤其得多。
今日她前來,段知然還當也如平常一般。
正巧一陣風把屋門吹開,段知然起身迎了出去,瞧見裴沐踏雨而來,調笑着:“今日怎的來這麼早?”
裴沐髮梢沾了些許雨水,匆匆走進來,“定遠將軍今日要回京了!”
段知然揚起眉毛,“將軍他……”
我那便宜丈夫醒過來了?
裴沐搖了搖頭,“將軍中毒愈發深了,有人言說,怕就是這幾日的事了。”
段知然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把裴沐讓進屋裏,囑咐穗穗燒了碗薑湯來。
“你可要去看看?”裴沐問道。
段知然揪着手指,“舅母未曾與我說過這事……”
自從那日定下了婚約,她只出過一次門,幾乎成了大家討論的中心,雖不是什麼不好的話,但是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是以再也沒出過門。
反正她也是待嫁的人了,出不出門也不會有人言說。
若是關於婚事有什麼的話,舅母便會來找她。
可這麼大的事。,舅母都未曾告訴她,再加上裴沐所說的定遠將軍時日無多的事……
兩人心中都瞭然,裴沐也不好再多言,正巧穗穗把薑湯端了上來,她捏着鼻子一口喝完,苦了一張臉。
段知然心中覺得好笑,“若是難喝,你自己取兩塊糖就是呢還怪外道的。”
段知然的小桌子上總是放着外頭糖鋪子買來的小糖塊,她自己閒着無聊時總愛喫些零嘴,這些東西也就常備着。
裴沐忙含了一塊在嘴裏,又聊起別的事來。
“聽聞宣平侯有意把段寧昭許給太子殿下,不知道大家是個什麼看法我瞧着太子和你那妹妹都挺樂意的,她也不想想,一介庶女……”
段知然輕飄飄道:“庶女又怎樣,太子喜歡不就成了。”
她們這頭聊着,侍女們走進來上早膳,裴沐不喜喝粥,穗穗就在她面前放了小半碗飯。
裴沐一邊道着多謝,一邊說着:“段寧昭現在改了風格,多穿淡紫色,真真是,嘖嘖……”
段知然把小菜推到她面前,頗爲認真道:“真是可惜了那張豔麗的臉,像牡丹花兒似的,本該張揚些纔好呢,”
裴沐笑道:“我看她現在就挺張揚的。“
段知然嘆了口氣,只覺得唏噓
是以她帶着這唏噓喝了兩碗粥。
待喫過了飯,她瞧着自己繡了一半的蓋頭問着:“將軍什麼時候進京?”
裴沐看了看外頭影影綽綽的日頭,“約摸還有一個時辰吧,怎麼?”
“我想去看看。”她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敲了敲桌面,心中有些煩悶。
話畢,她喊來了穗穗,“穗穗,去舅母那裏通傳一聲,說我想去城門處。”
只消這麼一說,想必舅母就能知道自己的意思了。
她同裴沐解釋着:“我不想讓舅母擔心,那天我自作主張,回來後很是愧疚呢。”
裴沐點頭表示瞭解,只等着廣威夫人同意,她們二人就出門。
那日段知然以爲最不好應對的是舅母,誰想舅舅回來了,比舅母還要難交代。
廣威將軍也不惱也不怒,只是同段知然講了好一通的道理,引經據典的,足足聊幹了兩盞茶。
等到最後,還是舅母來救的她,自己這才能磕了個頭回到自己的小院。
裴沐聽了她講那天晚上廣威將軍的訓話,笑得不行,擺着手直哎呦
這般聊了一會兒,前院傳來消息,夫人同意了,只是讓段知然自己注意安全。
段知然又梳洗一番,拉着裴沐也好好打扮再補補妝容,兩人才出了將軍府,往城門而去。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多得很,又都大差不差地往一個方向走,估計都是去城門迎接定遠將軍的。
定遠將軍雖然在傳聞中聽起來不大好,什麼長相可怖,心狠手辣,能治小兒夜哭等等,可他畢竟守住了大梁的疆土,若是沒有他,南疆的人早就攻進來了,談何太平盛世呢?
今日將軍回京,大家或感激或崇敬地都來迎接他,心中有擔憂有惋惜。
段知然來的有些晚,城門上已經滿是人在,幾乎擠不進去,卻不知誰認出了她來,大聲喊着,“段小姐來了!段小姐來了!”
大家都知道她同定遠將軍的婚事,他這麼一喊,周圍人都挪出了地方來。
“快讓開快讓開,段小姐來迎接將軍回京了!”
段知然臉唰一下就紅了,不知不覺被推到了最佳的觀看位置,大家都誇讚她重情義,總之形容女子的好話都被套到了段知然的身上。
借了她的光的裴沐憋着笑,“總算知道你爲何不願出門了,再傳下去,你都要變成巾幗女英雄了。”
段知然只好苦笑,謝過大家之後安靜地站在城牆上,等待定遠將軍的隊伍歸京。
不到一刻鐘,有眼尖的人叫嚷起來,“來了來了!”
段知然尋着聲音往那頭望去,只見當頭是兩人身披鎧甲滿目莊嚴,坐於馬上目不斜視,腰間佩劍閃着凜冽的光。
身後是一馬車。
馬車周圍圍着一圈訓練有素的將士們,不住地四處巡查,恐有人作亂。
想來這馬車中便是定遠將軍了。
雨又下了起來,一列人在雨中緩步又堅定地走着,一點沒受影響,城牆上也沒人挪動半分,皆在迎接他們的定遠將軍。
段知然眨了眨眼睛,將雨珠眨了下去,盯着那馬車。
打頭坐在馬上的將士擡頭,好似瞧見了她,眸中冷傲漸退,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禮。
是下屬對將軍夫人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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