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哥哥
段知然先下了馬車,又回頭攙扶着舅母,兩人往內走去,遠遠瞧見了許神醫的茅草屋。
穗穗拿着口袋跟在段知然身後,口袋中裝着那兩株烏宿花。
許神醫的茅草屋許是翻修過了,要比上次來的時候看起來好上許多,至少屋檐和窗戶上的茅草沒再掉下來。
段知然心中愈發急起來,風吹在滿是淚痕的臉上,刀割般的疼,然而她渾然不顧,只跟着舅母快步朝着那茅草屋走去。
門口的石桌旁站着一人,髮鬚皆白,正是許神醫。
瞧見她來了,許神醫彷彿也不甚驚訝,放下手中的茶水,“段小姐。”
“許神醫,勞煩您看看,這是不是烏宿花。”段知然匆匆行了個禮,便把口袋中那兩株小花拿出來。
路上走的久了,離了水分,花兒看起來蔫了不少,但是末端那抹黃卻依然清晰。
許神醫神色一凜,把花接過來打量着,沉吟片刻,“此花正是烏宿。”
廣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忙推着段知然和穗穗上前,“還勞神醫給看看,她們兩個的身體怎麼樣?”
段知然先前是同她講過來許神醫這處的事情的,這花又是在段知然的小院中發現的,她們兩個小姑娘住了將近十年了,恐怕毒素已經入體了。
許神醫絲毫不敢輕心,給兩人把了脈,索性毒素還不深,只需喝些平常清毒的藥方即可。
確定了這花是烏宿後也就沒甚別的事情多勞煩許神醫了,段知然如同往常一般,從口袋中掏出銀錠來,奢求許神醫能留下。
前幾次許神醫也沒收什麼錢財,段知然心中很是過意不去。
可這一次許神醫依舊笑着搖了搖頭,“段小姐客氣了,老夫不收這些,將來若有機會,我再尋你。”
段知然心中自是疑惑萬分,然而許神醫說什麼也不肯收,她也只好作罷。
一行人急匆匆的來,又急匆匆的走,段知然一路上都未曾言語,畢竟人多眼雜,有些事她想等回了廣威將軍府再說。
廣威夫人這般看着她,知道她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心中也鬆快下來,不然她真怕茵茵這孩子鑽牛角尖。
茵茵心思重,當初她娘剛沒的時候,小小的姑娘生怕哪處做錯了惹旁人不喜,丟了她孃的臉面,心中又隱隱約約覺得母親去世一事有蹊蹺,這般多的事壓在一個小娃娃身上,生生逼得她病了仨月。
今朝律法嚴明,若是妾室,怎樣也使得,可柳姨娘被宣平侯擡成了平妻,即使人人不認,但畢竟也佔了個“妻”字。
馬車又一次在石板路上緩慢而過,待到了將軍府,已經快到傍晚了。
廣威將軍瞧她倆遲遲未歸,先叫人將些涼菜布上桌,剛放好碗筷兩人就進府了。
陸柏舟笑道:“真會趕時候,眼瞧着開飯了,小然回來了。”
他這話說的急,還未等瞧見段知然就落了地。等他擡頭看見眼眶通紅的妹妹,倒是一時有些尷尬。
小將軍摸了摸後腦勺,“嗯……那什麼,快梳洗喫飯吧。”
段知然心中只覺得好笑,那點子不愉快被他這麼攪散了不少,嘆了口氣,決定還是先喫點飯再商議這事。
將軍府的晚膳向來清淡,段知然也沒甚胃口,只吃得半飽,就放下了碗筷,在心中想着事。
陸柏舟端着碗,偷偷和廣威夫人說話:“小然怎麼了?”
廣威夫人也看了段知然一眼,看她心不在焉的,一粒飯粒入了口能嚼上七八下。
“喫你的飯,一會兒再說。”
陸柏舟被當頭說了一句,還挺委屈,扁着嘴扒拉飯。
廣威夫人打量他,瞧見他腰間不知何時多了個玉墜,問道:“你這墜子打哪來的?”
那墜子看起來不像是尋常掛在腰間壓衣角的,倒像是綁在什麼東西上用作裝飾的。
陸柏舟耳根一紅,“前些日子小然送我的,本是個扇子墜,我近來行走軍中,倒鮮少帶着摺扇,就掛在腰上了。”
廣威夫人點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往段知然碗中夾了塊她愛喫的菜。
等到這晚膳用過了,所有人都留在了正廳,吩咐下人們都自去做活,一時之間廳內只剩下了這幾位主子。
段知然將這事同廣威將軍和陸柏舟緩緩道來,說完揪了揪手指,“事已至此,柳姨娘必定是和南疆有聯繫,只是我們沒有證據。”
廣威將軍點點頭,官員後院中的人是一絲差錯都出不了的,可若她是敵國奸細呢?
段知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擡頭眼中含着淚,“舅舅,我久居深閨,根本查不到那麼遠,此事還得舅舅多費心了。”
“你這孩子,說的這是什麼話?那是你舅舅的親妹妹,平日裏看着精明,現下還犯起糊塗來了,跟我們生分什麼?”廣威夫人輕輕拍打在段知然的頭上,嗔怪着。
段知然只縮了縮,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這事到如今算是進入了個瓶頸,只等着派人去察看一二,方纔能知曉柳姨娘的背後到底還有沒有別的勢力。
廣威將軍同夫人一起回到了後院,段知然慢了兩步,也起身往後走。
陸柏舟卻攔住了她,神色是難得的正經。
“你自願嫁去定遠將軍府,是不是因爲姑母的事?”
段知然眼睛已經開始腫起來,擡頭瞧他都有些不順暢,眯着眼睛看他,“沒有,只是嫁過去省心罷了。”
陸柏舟伸出手來,在她頭上揉了兩把,卻很小心,沒揉亂了她的髮型。
“我永遠是你哥,我爹是你舅,我娘是你舅母。”陸柏舟只能這麼同她講着,心道小丫頭片子,歲數大了,會瞞事了。
段知然彆彆扭扭地“嗯”了一聲,頂着哭紅的眼睛,回了自己的小院。
後日便要嫁人了。
一切又有新的開始了。
段知然放下頭髮,洗了個熱水澡,靠在榻上看話本,心中是無盡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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