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在,有奔头
在真惹来李岱凌注意之前,水理连忙拉了湾湾去讨喜糖。
本村的年轻姑娘们都站在一堆,一位极其优秀的单身军人就坐在院子裡,想不惹她们芳心都难。
李岱凌几日神出鬼沒,大队上的人见不了他几次,還是难止這场轰动。
早年牵挂有的男知青们,都在心裡逊色、神隐了。
不知道這一次多少姑娘从此要抱憾终生,恰如村裡爱慕何温玉的男青年一样。
今日的新娘真是美出了一個新高度,把人都给看痴了,男同志们暗自计划着要如何用仅有的那点酒水把顾进這個新郎往死裡灌,连房门都进不了。
女同志们则除对李岱凌暗暗关注以外,对知青院的知青更是翘首以盼。
姚水理到了,都想跟她打听裙子,但由于平时和知青不熟,甚至不和,一时之间竟沒有姑娘上前。
反倒是从屋裡端着一碗水煮花生出来的顾铃杏,一瞧见水理,马上叫住了她。
“嘿,小水理!”
水理两人正剥开糖纸,把透明泛黄的硬糖往嘴裡塞,一股子儿时熟悉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這真是她们小时候在江南吃的那种糖,只是糖纸换了,更土了。
水理笑得和猫咪一样,眼睛都快闭上了。
這個年代,食物不丰,人总是格外嘴馋。
三個人欢欢乐乐地凑到一起,桂花树下的角落裡,又接過顾铃杏递来的花生,剥了直接吃进嘴裡。
左边牙梆子含糖,右边嚼花生,好不快活。
“铃杏,我等会儿可以多抓几個糖带走嗎?”
“当然,”顾铃杏点头,“你放心,這次我哥带了很多糖回来,都是他這個战友买的,他送了可多东西,加上一些部队的慰问品,小半车呢。”
顾铃杏和顾进是亲戚,平时叫顾进哥。
水理笑着点点头:“我都猜到了。”
顾铃杏:“那是,换我們大队谁有能力购置這么多紧俏货。”
“唔唔。”水理口中含糊不清地应。
“這糖现在可难买了,”柳湾湾眼中有怀念,“之前回家那边,都沒见着。”
“所以,趁此机会多带些回去。”
顾铃杏一人给她们抓了一大把。
两人挺不好意思,但還是诚实地拉开了衣兜。
知青平时也不掺和鹿池大队的事,今天是看在何家大队长的面子上才来的,送了礼,席上吃的喝的,只要不過分,拿得并不羞。
村裡的姑娘们眼神热烈,水理背对着他们瞧不见,顾玲杏却看在眼裡。
平时這些姑娘对知青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尤其爱和女知青攀比,比穿比戴,比不上就背后乱诋毁人家,和队上的一些长舌头的男人、女人学到個精髓。
知青们在這边毫无倚仗,惹不起都尽量躲着,对他们鹿池大队的印象也差。
尤其前些年一個女知青被逼到嫁到隔壁大队去,顾玲杏也开始讨厌她们了。
她忽视掉那些快喷出火的目光,和姚水理两人继续聊天。
沒一会儿,何温玉走进院来,那些姑娘坐不住。
“小玉姐,听說你的裙子是姚知青做的。”
其中一人直接站起来,对着何温玉问到,声音完全沒有掩盖。
闻言,许多人都看了過来。
何温玉神情毫无变化,還是一脸笑容,温温婉婉地反问:“谁說的?”
水理心一跳,当然是她自己說的,她在知青院說過,并不觉得這是一件很特别的事,外传也正常。
可是现在看,好像惹麻烦了。
她屁股动了动。
李岱凌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将茶杯推到了桌上,并未转头惹更多人关注,偏着头听。
“是他们知青自己传的,难道不是嗎?”
何温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黑色的眸子看得那姑娘有点心慌。
下一刻那股子沉重的目光挪开,很自然地偏头,打量了角落呆萌的姚水理。
好像在给众人說:“瞧,她這蠢样子能做出這么好看的裙子?”
“不是。”
何温玉答。
“可是那天……”
“衣服是。”
“……很多人……”她的话只留下個尾音。
“满意了嗎?”
“满……满意。”
水理长大了嘴巴,眼裡流光熠熠。
众姑娘哑了声,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离开了顾家院子。
何温玉给了水理一個眼神暗示,水理立即理解到位。
果然,做人還是不能太招摇。
水理沮丧地扒拉着柳湾湾的手臂,埋在上面,一顿“哼哼唧唧”。
“行了,有得有失嘛。”柳湾湾抚了抚她小脑袋。
“我明白的。”
可還是对鹿池大队的人文环境感到失望。
她从后世知道,七七年也就是五年后,高考恢复,像湾湾他们這些读书多的,還可以暗示他们等一等、搏一搏。
她一個小学毕业的,能不能考她都不知道,這辈子就指望着一门手艺混出点名堂。
况且不說远了,她至少得在鹿池大队再待個五六年,难道這五六年都要這么苦哈哈地過嘛……
她還想靠着手艺改善生活呢。
可是在现在這個极有偏见的乡下,這门手艺也成了招来恶意的利器。
不是所有村裡的人都像何温玉一样讲道理,当她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不知道会怎样排挤水理、给她使绊子。
本来生活已经够苦了。
水理伤心,有种看不到前路的迷茫。
靠在湾湾肩上,她皱皱鼻子,手揣进兜裡。
塑料的红糖纸“窸窣”作响,水理拿出一片,想到了什么,竟是往堂屋的方向一看。
李岱凌立刻察觉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冷静不冷漠,水理看看糖纸、看看他。
忽然觉得,也沒那么绝望了。
她想到一些儿时的回忆,虽然還沮丧,但有气有力地对湾湾讲:“人還在,总有奔头!”
————
最近更新時間不定,摸索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