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初到农场
何思为早有准备,她行李裡揣着方头围巾,可以用围巾包在脸上,這东西透气又不妨碍呼吸。
王桂珍沒有准备,但是她也聪明,听到何思为拿围巾做什么用之后,直接从包裡掏出一件上衣,脸朝着衣服后背,将两只衣袖绕着头往后一打结,将头也包上了。
车很颠簸,两人坐在李行上紧靠在一起,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不时传来一两声鸟的尖叫声。
這种鸟叫声听了让人觉得渗的慌,平时根本沒听過。
何思为前世也很害怕,后来待的久了,便知道這是一种叫夜猫子的鸟,還不是猫头鹰,但是具体是什么鸟,何思为也不懂,只知道北大荒的人都這么叫。
凌晨一点多,卡车一停,何思为就醒了,她推推王桂珍。
王桂珍一机灵坐直身子,“到了嗎?”
何思为已经把围巾摘下来了,看着蒙面的王桂珍扭头四下看,被逗笑了。
“应该是到地方了,把衣服挂下来吧。”
王桂珍摘下衣服,“俺地娘啊,总算到地方了,再不到地方,俺這身子真要零碎了。”
许是与何思为在一起亲近了,王桂珍放松后,话也多了起来。
這时,卡车司机在车下喊两人,“两位知青同志,下车吧。”
之后,两人在司机师傅的帮助下,先把东西扔下车,又搭手跳下车。
四下裡漆黑一片,卡车灯照亮的地方,仍旧是一片荒草。
“师傅,农场的房子呢?”
卡车司机看着两個女知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们,可是看她们一脸茫然,不說又不行。
他回身指着山上,“看到了嗎?那边有灯,农场就在山上。”
“何知青,出来时周师傅特意交代要多送你们一段距离,這边已经是离山最近的地方,顺着這條小路再往前面走,卡车开不进去,农场裡的人下来也不容易,不過已经给他们递過信,在山上挂一盏灯,再找两個男同志下来接你们,算算時間,应该是在路上,我先陪你们在這等着,等你们与农场裡的人汇合,我再回去。”
“师傅,天晚,你也赶路吧,我們两個自己慢慢往山上走,今天多谢你,麻烦你回去也代我谢谢周师傅。”
司机客套的說沒事,看何思为她们要先往山上走,也就同意了何思为的意见。
突突突,卡车开走了,最后一丝光亮也沒了。
不過何思为和王桂珍赶了一晚上的路,视线已经适应了,天上的月亮又大又亮,小道直通向山的方向,两人走起来也不吃力。
就是何思为的大提包太重,王桂珍带的东西少,就提议和何思为两人一起抬着提包。
何思为沒逞能,两人在四周寻到一只木棒,把行李都担在上面,抬着上路。
泥路不好走,蚊子小咬扑面不說,两人還抬着重重的行李,一只手挥着赶走小咬根本不够用。
何思为自己用围巾包着头,只露两只眼睛,也提醒王桂珍将衣服包住头当围巾用,抬着行李的手也缩到衣袖裡,尽可能不将皮肤露在外面。
“思为,嫩要是累了,咱们就休息一会儿,嫩们城裡姑娘沒干過重活,也沒使過力,俺从小就在家裡干农活干习惯了,所以不觉得累。”
只有两人,王桂珍又放松,說话时方言也多了些。
嫩就是你的意思,這個何思为听得懂。
其实她老一辈也是从山东那边闯关东過来的,她爷爷当年是一路打仗往北边来,家裡人就一路跟着迁移,最后到了东北三省這边。
“累是累,不過還能坚持,停下来休息也休息不好,全是蚊子小咬,走路還能好一些。等到了山上抽空我找些草药,做点驱蚊子的荷包,咱们戴在身上。”
“思为,嫩真厉害,啥都会弄,俺除了种地,啥也不会。”
“种地咋了?种地也是门学问啊,你让我种我就种不好,等到了山上后,我還要和你学种地呢。对了,到时咱们买点菜种子,可以在山上挖块菜地出来,你教我种菜。”
“這個不用教,一看就会儿,俺這次過来俺娘给俺带了些种子,有萝卜有白菜還有窝瓜,這些种子都是俺家自己晒的。”
“你娘真好。”
“俺娘可好了,俺家口粮不够吃,俺娘把口粮都留给俺们,她只吃土豆窝瓜。”
从王桂珍的口中,何思为了解到她家七個孩子,她是老大,后面的都是五個妹妹,最后一個是弟弟。
虽然王桂珍沒有說,但是她說家裡的事,从来沒有提過父亲,只提她娘,何思为隐隐猜到她的父亲要么是常年不在家,要么就是重男轻女。
何思为自己的事沒什么好說的,父亲過世,继母带着弟弟回了老家,王桂珍听了心疼的反而過来安慰她。
她的朴实淳厚感染了何思为,說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嫩将来要念大学?”王桂珍羡慕不已。
“你如果想也可以啊,我們可以一起学习。”
“不不不,俺听說工农大学要选优秀学员才能去念,俺只会干活,连字都不认识.....”
說到最后,王桂珍的声音慢慢沒了。
何思为還真沒想到這個,却也沒觉得這是個問題,“听說农场会组织办扫盲班,教大学识字看书,如果你想识字,可以报名,或者平时你想学,休息时我也可以教你。”
“思为,嫩对俺太好了,咱们刚认识,能這样帮俺。要是俺爹說,俺们姐妹就丧门儿(不吉利),知道俺想识字,要說俺难揍儿(不满足)了。”王桂珍說完,方觉這话何思为听不懂,“俺...我的意思是說我爹觉得女孩子是要嫁到人家去的,所以不喜歡俺...我們和妹妹们,以前俺說過要学字,他骂俺们有的吃還不满足。”
“那你怨過他嗎?”
“不怨,俺爹說的沒错,和村裡别人家比起来,俺爹对俺们還是好的。”
“老一辈的人,思想守旧,不能怪他们這么想,想改变他们的想法不容易,却也不是不能改,只要你自己努力证明给他们看,也会改变他们的想法。”
何思为的话带给王桂珍很大的冲击。
她羡慕過念书的女孩子,虽沒有怨過父母,却也沒有想過去证明给他们看。
而何思为的话,就像为她在黑暗裡打开了一扇窗,引导一道亮光照进她的人生。
耳边是虫鸣声和两人沉重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王桂珍突然问,“思为,嫩不嫌弃俺嗎?俺普通话說不好。”
何思为笑了,“为什么要笑啊?我說话时言方也很重。說话這件事,如果你想改,很容易的,并不是难事。”
“嗯,俺...我知道了,从现在起,....我就从說话上学起。”
“加油啊。”
受到了鼓舞,王桂珍看着精神了许多。
走了半個多小时,终于与山上下来接他们的人汇合了。
两個二十五六岁的男知青,看到只有两個女知青也愣住了。
“只有你们两個嗎?”
往两人身后探视,确定沒有人之后,個子高偏瘦的男子开口再確認是不是真的。
“同志你好,我們是這次被分配到柈子农场的新人,我叫何思为。”
“俺....我叫王桂珍。”
两男人沉默一下,刚刚沒有开口的男人,当场埋怨起来。
“李学工,上面安排两女的過来能干什么啊?你看看她们俩,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這不是开玩笑嗎?不行,這人咱们不能接,让她们回营部。”
“上面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先带人上山吧。”
“我反对。”
李学工态度也很坚决,“肖寿根,我是场长。”
“好,我不管。眼看着入冬,下面农场都等着柈子過冬,干不出工作来,你自己和上面交代。”
肖寿根怒气冲冲走到何思为她们面前,扯掉担行李的棍子,一只手提起何思为的大包扔到肩上扛起来,随后弯下腰将王桂珍的小包提起来,扔下三人,大步走了。
“肖寿根同志年轻,脾气直,但是心地不坏,刚刚的话你们不要往心裡去。”
李学工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自己和肖寿根,两人一個是场长,一個是副厂长,便带着两人追肖寿根去了。
肖寿根心裡有火,李学工三人要追上时,他就又快几分,看出他的意图后,李学工便也不再追赶,带着何思为两人离着五六步远的距离跟在后面。
路上,何思为从李学工口中也了解了一下柈子农场现状。
农场是新建点,算上她和王桂珍总共才二十二個人,如今正忙着‘安营扎寨’,住的問題還沒有解决。
何思为是重生回来的,对于新建点的柈子农场却是一点也不了解,李学工讲解时,她心中有疑问也都会问出来。
“场长,咱们农场是新建点,是今年新建的嗎?”
“不是今年。”前面甩着几個一段距离的肖寿根,回头大嗓门道,“是這個月刚建。”
何思为脑子裡算着。
今天四号,這個月刚建,也就是說是最早新建的時間是一号。
這时,李学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解释道,“我們也是今天下午才到山上,不然就去营部接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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