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棒槌烏金

作者:一羣鴨
中都外城一片雜亂,但又喧鬧非凡。

  街道上,偶爾能看到色目人、羅剎人、波斯人以及番僧。不過城中居民仍以漢人和金朝遺民居多。

  但凡蒙古人路過,百姓們都得乖乖讓道。瞧那些蒙古人頂着婆焦髮型,盡顯野蠻本性。

  易逐雲與孫冀身着蒙古軍士裝束,二人騎着馬穿街而過。百姓見了,畏之如虎,紛紛避讓,連直視都不敢。

  正行間,忽然從左首傳來一陣女子的哭喊聲。易逐雲猛地勒住繮繩,馬蹄鐵與地面摩擦,擦出點點火星。

  二人循聲望去,只見遠處有三個番僧,都穿着絳紅色的袈裟。

  爲首的那個番僧鷹鉤鼻、凹眼睛,正拽着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少女,操着生硬的漢語喝道:“此女與我佛有緣,當受甘露灌頂之禮!”

  說着手指一挑,就挑開了少女的衣襟,半截蜜色鎖骨露了出來。

  自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後,便定下了一條極爲殘忍的規矩,漢人女子在出嫁之前,都得送交番僧“破瓜”,還美其名曰“賜福”。

  忽必烈領兵打仗之時,每攻下一座城池,就會將抵抗官員將領的妻女“分賜西僧爲供養”。這些番僧仍不滿足,還藉着“供養”的名義,強擄漢族女子爲“明妃”。

  那少女看上去約莫十三四歲,兩隻繡鞋在石板路上拖出長長的白痕,嘴裏不住地哭喊:“娘!娘救救我!”

  只見一名婦人趴在泥濘之中,被兩個喇嘛踩在背上。即便如此,仍死死地攥着女兒的裙角。

  周圍商販早已收攤關門,只有幾片黃紙錢在帶着血腥氣的風中打着旋。百姓早已躲得遠遠的,誰也不敢上前圍觀。

  孫冀壓低聲道:“是薩迦派的。”

  易逐雲點了點頭。

  那爲首的番僧突然掏出一個鎏金金剛杵,杵尖上雕着密宗雙身佛像。

  “嗤啦”一聲,那少女尖叫一聲,襦裙被扯裂,那番僧口中念着古怪的經文,將瑪瑙念珠纏在少女的手腕上,暗紅穗子垂了下來。

  那番僧每念一節,便扯斷一顆珠子:“一錯金瓶掣籤,二錯靈童坐牀……”

  緊接着,便用金汁在少女眉心畫天眼,還用力劃破少女眉間的皮膚,陰惻惻地說道:“漢女聽經,需開七竅。”

  旁側一個蒙古兵拋出一個牛角杯,大笑着說道:“巴爾思,這小雛兒的初夜,經得起你幾顆佛珠?”

  那名叫巴爾思的番僧伸手接住牛角杯,嘿嘿笑道:“這可是煉曼扎的寶藥!”

  那婦人剛想衝上去救女兒,一個喇嘛舉起棒子狠狠砸下。那婦人尖叫一聲,倒在泥地不動了。

  易逐雲拉了拉皮帽的帽檐,驅馬緩緩靠近。孫冀見狀,喉結動了動,低聲問道:“教主,真要管這閒事?”

  易逐雲冷冷一笑,說道:“便是佛祖親臨,老子得宰了他!”

  此時,巴爾思的金剛杵已經挑開了少女杏紅色的肚兜。

  易逐雲二話不說,抽出彎刀,突然用蒙語暴喝:“長生天氣力裏!”

  手腕一抖,彎刀帶着一股勁風飛了出去。巴爾思側頭看來,見彎刀眨眼間就飛到了尺餘之外,心中大驚,想要躲避卻已來不及。

  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嗖”的一聲,緊接着“鐺”的一脆響,那把彎刀竟然被一支箭矢射落。

  易逐雲微微一怔,忽聽馬蹄聲起。擡眼望去,只見前方一隊人縱馬疾馳而來。

  爲首兩人竟是女子,左側女子手持彎弓,面龐白皙。只見她身着一襲紅袍,內裏金紋領衣若隱若現,頭上高聳的紅罟罟冠宛如棒槌,上面點綴着小花與白珠,冠側珍珠帶隨風輕擺,顯見是蒙古貴族女子;右側女子身披黑色披風,略顯成熟。

  孫冀神色慌張,低聲道:“哈然泰拜!”

  易逐雲聽得懂這是“小心”之意,當即勒住繮繩。轉瞬間,兩名女子已策馬來到三個番僧身旁。二人往易逐雲與孫冀這邊望了一眼,面上毫無表情。

  緊接着,後面十多騎蒙古士兵也跟了上來,人人虎背熊腰,顯是精銳士兵。

  那巴爾思見到來人,忙鬆開那漢人少女,恭恭敬敬地躬着身子,用蒙語嘰裏咕嚕說了一通,一邊說着,還不時往易逐雲這邊瞧。

  另外兩名番僧快步走到巴爾思身後,三人呈“品”字形站立,一臉誠惶誠恐。

  那戴棒槌狀冠的蒙古貴女眉頭微蹙,也多看了易逐雲兩眼,隨後用蒙語吩咐了幾句,揮手示意。

  巴爾思帶着兩名番僧匆匆離去,其餘蒙古兵亦是神色惶恐,紛紛上馬離去。

  易逐雲與孫冀驅馬緩行,朝內城方向行去去。側頭望去,只見那婦人從泥濘中艱難爬起,緊緊抱住女兒,母女倆抱頭痛哭。又跪在兩名女子馬前,連連磕頭。

  那兩名蒙古女子神色淡然,那戴棒槌冠的女子用漢語說道:“莫要再磕了,趕緊回去吧。”

  那婦人感激涕零,仍不停地磕頭。

  易逐雲心想:“且讓你們得意幾日,日後定要將你們連根拔起!”當下也不停留,驅馬與那隊蒙古兵交錯而過。

  這時,紅衣蒙古女子用蒙語喊道:“你的彎刀不要了嗎?軍械疏管,當罰三十鞭刑!”

  易逐雲聽不懂她所言,轉頭望去,只見那棒槌女子正拿着自己的彎刀。

  那跪在地上的婦人突然暴起,撒出一袋黑灰,一聲嬌喝。母女倆迅速拔出匕首,朝着棒槌女後背刺去。

  千鈞一髮之際,那黑袍女子身影晃動,披風獵獵作響,擋下黑灰,一把拉住棒槌紅衣女子,向後退出丈餘。

  馬背上的蒙古兵見狀,大聲呼喝,紛紛拔刀出鞘。黑袍女子披風一蕩,身形已到母女身後,雙手探出,飛速捏住母女二人後頸,將她們提了起來。

  易逐雲微微一驚:“好厲害的輕功!想不到中都竟還有這等高手,這棒槌女子看來絕不簡單!”

  轉頭看向孫冀,孫冀微微搖頭。

  那棒槌女叫道:“烏金,且慢!”

  那黑袍女子將母女二人放下,但手仍未鬆開。那婦人雙眼緊盯着棒槌女,眼中滿是憤恨,罵道:“蠻女!要殺便殺,休得囉嗦!”

  那少女卻忍不住哭出聲來,喊道:“娘,我好痛!好痛啊!”

  手中匕首“哐當”落地,眼淚涌出。

  那婦人潸然淚下,道:“青兒莫哭,你爹爹就是被這羣蠻子殺害的。咱們母女今日就去與你爹爹團聚,也好過受這些魔鬼欺凌!”

  那棒槌女道:“我並未殺你丈夫!”

  那婦人怒罵道:“蠻女!我太行山莊三百餘口,皆被你們所滅!你們這羣豬狗不如的畜生!”

  幾人正說着,易逐雲已然下馬,緩緩走到棒槌女身旁。

  那棒槌女見易逐雲笑容詭異,心頭一怔,剎那間手上一鬆,彎刀已被易逐雲奪過,架在了自己脖子之上。她眼中掠過一絲驚恐,轉瞬又強自鎮定下來。

  一衆蒙古兵見狀,齊聲驚呼,但因投鼠忌器,不敢貿然上前。

  孫冀愣在當場,實在想不到剛進城中,易逐雲竟會陡然發難!

  那黑袍女見棒槌女遭人挾制,亦是驚愕萬分,上下打量着易逐雲,眼神愈發兇狠,怒喝道:“你……你並非蒙古人!你是漢人!”

  易逐雲冷冷道:“少廢話,放人!”

  那黑袍女無奈,只得鬆開雙手。

  易逐雲又道:“牽兩匹馬過來,讓她們出城!”

  那黑袍女怒聲道:“你——”

  但見易逐雲已躲在棒槌女身後,刀鋒緊緊貼着其脖頸,當下忙用蒙語呼喝。兩名蒙古兵雖滿心不甘,卻也只能下馬,牽着馬走上前,憤憤地遞過繮繩。

  那婦人扶女兒上馬,自己也翻身上鞍。母女倆轉過頭來,婦人抱拳道:“敢問恩公高姓大名……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易逐雲笑道:“大姐放心,我這點微末功夫,自保還是綽綽有餘。你們快走,好好活下去,將女兒養大。說不定日後,這姑娘還能嫁給我做媳婦兒呢!對了,我叫李無憂!木子李,無憂無慮的無憂!”

  那婦人又是驚愕,又是感激,道:“李大俠,保重!”又轉頭喚女兒:“青兒,咱們走!”

  母女倆打馬如飛,向城外去了。

  那黑袍女見母女遠去,轉過頭來,厲聲喝道:“你這……還不放人?”

  易逐雲道:“你以長生天的名義起誓,永遠不報復我,永遠不對我出手,也不追究我假扮蒙古兵之事,我便放人!”

  長生天在蒙古人心目中,乃是主宰萬物的神明,以其名義起誓,誓言重如泰山,背誓者必遭嚴懲。

  蒙古人向來藉此維繫信用與秩序。

  黑袍女見他如此無賴,氣得七竅生煙。

  那棒槌女趁着易逐雲說話之機,猛地抓住他手臂,一個錯步,運力猛拉,同時左腿去勾易逐雲右腳,使出的正是蒙古摔跤之技。但易逐雲穩如磐石,紋絲不動。

  那黑袍女趁機射出兩枚鋼針,直取易逐雲右臂。易逐雲左手抓住棒槌女頭上高聳的髮髻,輕輕一拉,那兩枚暗器竟直飛向棒槌女臉龐。衆人見狀,齊聲驚呼。

  那棒槌女嚇得緊閉雙眼。

  易逐雲彎刀一橫,“鐺鐺”兩聲,將暗器擋下,隨即又將彎刀架回棒槌女脖子上。

  那棒槌女顫聲道:“你……你究竟是誰的手下?”

  易逐雲道:“這可不能告訴你們,免得你們去報復我們家董公子!快起誓吧,你們全都以長生天的名義起誓!”

  那棒槌女驚訝道:“你是董家的人?”

  易逐雲道:“哪有,我並非董家之人!”又朝黑袍女呵斥道:“還不趕緊起誓?”又掃視其餘蒙古兵,喝道:“你們也都起誓!”

  那黑袍女道:“你既自詡武功高強,敢不敢與我單打獨鬥?你若贏了,我便饒你一命!”

  易逐雲道:“我可沒這膽量!”

  那黑袍女破口大罵:“你們漢人男子,果然都是沒卵蛋的怯懦之徒!”

  易逐雲道:“怎麼?難道你想讓我學那些禿驢,當衆給這位姑娘‘賜福’不成?”

  那黑袍女怒喝:“找死!”

  易逐雲見她身形微動,刀鋒向內一壓,劃破了棒槌女脖子上的皮膚。

  那黑袍女果然不敢輕舉妄動,當下只得按照易逐雲的要求,以長生天的名義起誓。一衆蒙古士兵也紛紛跟着起誓。

  那棒槌女也被易逐雲逼着起誓。

  她神情莊重,道:“長生天在上,我洪貞卿在此立誓,絕不報復李無憂和他的兄弟。若有違背此誓,願受長生天的懲罰。”

  易逐雲道:“還不夠!還要發誓,若有人在中都加害於我,你們都得保護我!”

  正說着,後面傳來密密麻麻的馬蹄聲。只見內城涌出一大隊騎兵,正朝着這邊趕來。

  兩個蒙古女子見他不爲所動,只得再次指着長生天,依言立誓。易逐雲嘴角含笑,這才放開自稱洪貞晴的棒槌女。

  但仍警惕着那叫烏金的黑袍女。

  烏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但並未出手,只是將洪貞晴扶上馬。

  陡然間,烏金身影晃動,易逐雲縱身後躍數丈,叫道:“你不怕長生天懲罰麼?”

  話音剛落,卻見烏金竟躍上了奔過來的馬背上。易逐雲定睛一看,大驚失色,原來竟是自己的馬兒受驚跑了過來,被這黑袍女給劫了。

  烏金冷笑一聲,伸手去取馬背上的包裹。

  易逐雲臉色驟變,念頭急轉,道:“那……那是我的戰功,你不能碰!”

  烏金道:“我偏要碰!”

  易逐雲道:“小心,上面有劇毒!”

  烏金連忙縮手,罵道:“你這沒卵蛋的漢人,咱們走着瞧!”

  說罷,勒轉馬頭,與洪貞晴縱馬朝着內城方向奔去。

  易逐雲追了上去,卻見內城涌出數百騎兵,簇擁着兩個女子入城而去。城樓上旌旗招展,一排排弓弩手嚴陣以待。

  孫冀策馬過來,說道:“教主,怎麼辦?那兀合良臺的人頭被她拿走了!”

  易逐雲皺眉道:“什麼?”

  孫冀面帶愧色,道:“我想着教主保管更爲穩妥,誰知那女子如此厲害!”

  易逐雲思索片刻,沉吟道:“罷了,你先去聯繫郭侃,我自會來找你!”

  孫冀道:“教主,您…您不懷疑我?”

  易逐雲道:“你難道希望你女兒被禿驢‘賜福’嗎?即便你能保住女兒,那你孫女呢?你孫女的孫女呢?”

  說時,人已在數丈之外,轉瞬間便已進內城。一入內城,氣氛陡然一變。這裏守衛更加森嚴,蒙古兵隨處可見,街道上蒙古人和色目人往來穿梭,白圓帽子也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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