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水十二步
唯一的故事後續寫在了軍聯的官方微博裏，這是第一次，軍聯發佈了新生訓練大賽的頒獎照片。
就那麼兩張照片，以及一句彷彿機器人隨機出的恭喜文案，像是龍捲風一樣席捲了整個網絡，在這個全民嗨點高到不可思議的年代帶來了一次狂歡。
第一張照片是參賽所有選手的大合影，第二張是冠軍獨照。
少年們穿着初次露臉時身着的白金色軍聯制服，泛着光的金屬鈕釦被嚴謹的扣到喉結下方，每個人都像是被精心打造的藝術品。他們胸前佩戴着紀念獎章，一顆顆紋着精美圖案的五角星熠熠生輝。照片上沒有一個少年露出笑容，他們的嘴角拉成了一條直線，極度禁慾之下，濃郁的雄性荷爾蒙幾乎要穿透光屏將人溺斃，哪怕是當下最英俊的男團組合遇見他們也得爲之讓道。
冠軍的獎章是唯一有所區別的，同樣是金色的五角星，它不通過讓其餘的星星黯淡無光來顯示自己的特殊，而是以自身的閃耀來彰顯尊貴，人們猜測它的材質以解釋這令人移不開眼球的光芒，最後終於得出結論，這光芒的源頭來自於它的主人。
一時間，白金色和五角胸針成爲潮流。華二區的藍高校園裏，每個少年少女脫下校服外套，裏面都是這樣的搭配，甚至於走在街上，還能看到在招牌旁掛着金星勳章的店鋪。
正是因爲提前預知到兩張照片可能具有的社會影響，所以軍聯各級對它們進行了多重審覈和修改，人們看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更看不到當時宋玉眼中的場景。
決賽結束的第二天，也就是宋玉和剩下四名少年回到軍聯的那天，他們只來得及回宿舍洗個澡，換好衣服後就趕去禮堂參加訓練大賽最後的流程——頒獎儀式。
除了三年級正在執行任務的學長，機院的所有學生都集聚在這間禮堂。
半小時前的水蒸氣使得宋玉臉上恢復了光彩，即便如此，邁上頒獎臺的幾步也讓他因爲肌肉痠痛而眉頭微鎖。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然後，他與衆人相對，站在最矚目的位置，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禮。
院長念着與去年差別不大的頒獎詞，間隙擡起頭看一眼臺下，緊接着大腦的想法就被一片異常灼熱的目光沖刷乾淨，他停頓了一下，立即低下頭去尋找自己剛剛停頓的字詞，接續着唸完了整段，這期間他再也沒擡起頭。
宋玉已經忘記決賽時自己的心跳頻率達到了多少，現在即使達不到那樣的水準，也足夠讓他呼吸急促，他迫切需要一個能安放自己視線的地方，大約是默契，他的眼神帶着微不可查的慌張滑過正前方第二排的宋決。
因爲紀律要求，對方只能把笑意抿進了嘴脣裏，放在膝上的雙手微微顫抖，只等着爲勝利者鼓掌的那一刻。
臺上宋玉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他不知爲何移開了視線，像是受到指引一樣看向了二年級的座位區。
高大的身影即使坐在後排也十分顯眼，比周圍人都要寬闊的肩膀讓人感覺過分可靠。宋玉和那人的目光交接只維持了一瞬不到，似乎那不是刻意尋找的過程，而只是自己在掃視的過程中微頓了一下，不含任何意義。
此時，前方手持鏡頭的男人示意宋玉看向自己，揮舞的手抓回了少年全部的注意力。
照片定格的只是一瞬間，但現實生活裏時間還在流逝，裝滿機院師生的禮堂像是個巨大的炸/藥包，那些人即使能夠保持安靜，卻很難做到收斂情緒，終於，他們在閃光燈中爆發。
紀律禁止歡呼、禁止喧鬧，但是允許臺下的觀禮者獻上掌聲，於是卯足了勁鼓掌的宋決在此刻也只是巨大震動中微小的一部分。禮堂前後的兩扇門盡力想把這手掌造成的喧鬧困在自己的領域，但是收效甚微，更不用說站在風暴中心附近的院長，他眼角的褶皺輕微地加深，貼在西裝褲旁的中指顫抖了一下，最終沒有舉起來塞住耳朵。
身爲軍聯腎上腺激素的聚集地，無論是一年級還是三年級都深刻詮釋了什麼叫“紀律面前聽話如狗，紀律背後狗都不如”。儀式結束後一衆領導率先離席，然後各排學生按照座位順序依次退場，整齊有序地彷彿排練過成千上萬遍。但是他們一踏出禮堂大門，就迅速散成一盤沙，零零落落地堆積在道路兩側，一邊與同伴們笑鬧，一邊將目光投向禮堂內。
宋玉走出來的時候像是水滴匯入了白金色的海洋，他正對的方向是一羣高年級的學長，機院特有的高大威猛站在一起連成一片，還用相似的專注目光打在自己身上，讓胸前彆着獎章的黑髮少年忙不迭移開了視線。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宋玉放在身側的兩隻手捏緊了指尖，他輕咬自己的後牙，使臉部表情繃得比往常更加冷硬。
集體讓這本該定義爲窺視的行爲變得光明正大，但是和宋玉高中時經歷的一樣，大家把目光投向他，卻沒人上前。
這也許是因爲其他人造成的集體壓力，也許是因爲少年胸前獎章的威懾，無論怎樣，宋玉的目的達到了，新生訓練大賽之後，他獲得了尊重，也獲得了一個人的自由。
獨自走在人羣中間，視線繞過所有人放在遠方的死物上，很快，安全感就會從孤獨中蔓延出來，宋玉覺得自己早已習慣這種感受。
肩頭突然被一隻手搭上，宋玉扭頭，卻沒有發現任何人，這時，宋決從他的另一側鑽了出來，比宋玉高出一截的身高差讓他勾起的嘴角正好撞進弟弟的眼中，無法被忽視，不知道的人看了可能會以爲剛剛站在頒獎臺上的是他而非宋玉。
“餓嗎？”宋決問道。
“不餓。”
宋決靠近身邊橘子精弟弟的黑色腦袋，下意識吸了吸鼻子：“我餓了。”
“那就去喫飯吧。”宋玉接道，本來前往宿舍的腳步順從地扭向了餐廳方向。
兩人身後，即使沒能進入決賽，名字卻依然在網絡上高頻出現的袁斌走走停停，發現自己邁向好戰友好朋友的路總是被兩個三年級學長莫名擋住，直到戰友被一個挺拔的身影拐走，他才終於實現了道路自由。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
訓練大賽落幕，意味着這一屆的少年們終於跨越了新生階段，他們的軍聯生涯正式拉開了帷幕。
宋玉仗着自己的黃金五角星像背景板一樣度過了選班委和集體聚餐，哪怕在選任班長時，一些人有意無意向他所在的角落投來目光，宋玉一個轉頭後，那些人就統統安分了下來。
史無前例的，機院一年A班很不團結地建了兩個班級羣，一個是有宋玉和袁斌的，一個是沒有宋玉和袁斌的，前者用來發布集體通知，後者用來分享低級趣味。小班羣羣主的初衷絕無絲毫排斥孤立之意，試圖用羣名力證清白，“宋大佬永遠和A班同在”這幾個大字充斥着大家的敬畏之心，簡直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不過這行爲多少有些怪異，所以衆人商議後一致同意把袁斌也排除在外，以防這個消息傳到宋玉的耳朵裏。
“那羣蠢貨，真以爲我會不知道嗎？”中午喫飯的時候，袁斌一邊翻着餐盤裏的肉片，一邊對這個“小班羣”嗤之以鼻。
宋玉嘴裏正在咀嚼食物，於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他接受的異常迅速，因爲從小身邊人就會圍成一個把他隔離在外的圈子，大多數不含惡意，至於剩下的那些基本被宋決瘋狂舉報，打入永不見天日的小黑屋。
然而這對袁斌來說確實是個無妄之災，宋玉擡起眼觀察對方，眼神中藏着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小心。
袁斌臉上是一如既往的高傲神色，讓人覺得，就算是“小班羣”羣主過來當面遞交入羣邀請書，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撕成雪花，然後揚對方一臉。
“就是因爲這樣不務正業那羣人的實力才提不上去。”袁斌說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宋玉聽出袁斌的真情實意的嘲諷，放心地低頭繼續喫飯。
不合羣的人和另一個不合羣的人在一起，顯得意外合適，並省去了很多煩惱。
就在這時，這個固定時間點的二人組專屬角落，突然多出了一個身影，來者的影子打在宋玉和袁斌的餐盤上，讓前者窒息了一瞬，以爲是醫學院那個許久未見的追求者。
宋玉擡起頭，然後看到了一個更加意想不到的人物，與身後總是綴着一堆小跟班的卡德利不同，站在桌邊的少年獨自一人，細滑的黑色短髮乾淨清爽，他的眼睛帶着自然的弧度，黑色的瞳孔發出喜悅的光芒，讓宋玉忍不住眯下眼睛，用睫毛抵禦對方的目光。
“又見到你們了，”何煥端着餐盤，笑着說道，“附近桌子都有人了，我能坐在這桌嗎？”
然而，順着望向何煥的角度，宋玉和袁斌都能看到不遠處一張乾淨的空桌。
袁斌停下自己對“小班羣”的冷嘲熱諷，他看向何煥，腦海中閃過對方戰鬥的畫面。決賽的時候，他正坐在臥室，和所有聯盟人一起見證了那場“世紀之戰”，這是頒獎儀式後袁斌第一次見到何煥，也是他第一次和對方有正面的交集。
如果說在離開基地的時候，袁斌對對方的態度還停留在無感，觀看了決賽之後，他不得不對何煥升起幾分敬意，不僅僅出於對方令人驚愕的實力，還出於對方在宋玉子彈用盡時伸出的援助之手，天知道那時袁斌心裏感受到的震撼，就像是自己命懸一線被何煥拉了回來。
軍聯之外，獨/裁王者和天選之子的故事被一遍遍提起，就連外人都能感受到他們兩人中獨特的羈絆，但是當事人卻維持這一種詭異的關係，儘管他們在賽場上互相傳遞過子彈、交出後背，但也互相中傷、毫不留情。網絡上有人總結，今年大賽的一半看點在獨/裁王者，另一半在天選之子，當他們合在一起時，大賽都已經不重要了。
只是，匯聚了大賽名場面的兩人卻鮮少私下交流，何煥將其歸結爲他們尷尬的初識，他幾乎是鼓足勇氣，做好自己被宋玉拒絕的準備，纔在今天走到了這張餐桌的旁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幸運的是，天選之子又挑中了一個好時機，宋玉感覺到袁斌把視線由何煥轉向了自己，幾乎是瞬間明白了同伴對來人的接納，想到袁斌剛剛因爲自己被“小班羣”排斥在外，他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何煥端着餐盤坐在了袁斌身旁的座位，也就是宋玉斜對面的方向用餐。
宋玉照常低頭喫飯，袁斌卻奇異地安靜了一段時間，然後他舔了舔嘴脣，看向身側新來的少年問道：“你……之前練過射擊嗎？”
這是一個開端，隨着何煥清朗的聲音，之後餐桌上的交談慢慢變多，時不時還會夾雜着宋玉的迴應。
角落裏不合羣的兩個人依然堅守在自己的地盤，嚴密的審查下，迎來了一個連面無表情時都帶着三分友好的獨特存在。
……
坐在餐廳一端的西利亞朝着對面的同伴打了個無聲的響指，終於把對方的注意力拉回。
莫里順勢開口：“這次不去和別人搶弟弟了。”
聽出了同伴字裏行間對自己的諷刺，宋決輕“呵”了一聲：“狹窄。和弟弟喫飯是作爲哥哥的特權，而現在是我對那羣幸運兒的成全和寬容。”
莫里和西利亞對視了一眼，決定飯後攛掇宋決趕緊使用一次“特權”，讓他們在下次任務執行前還能再當一次“幸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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