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结婚?你有男朋友了?”程君忆问。听她這意思,像是大学一毕业就要结婚。
“沒有。”跟石头的同学說這個,尤其這還是個男生,宋小桃有点不好意思,她不自在地伸手顺顺自己的马尾,转移话题道,“我們這儿,小地方的人都這样,结婚早。不說這個了,既然沒事儿,咱们回去吧。”
她抬头看了看斜升到半空的太阳,道,“外面热,家裡有空调。”
程君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她,這個“石头同学”的身份实在是离得太远了,他有心想跟宋小桃說他就是石头,又实在无法开口,现在你才要承认,早干嘛去了呢?
程君忆一时无话,跟着宋小桃往回走。
两人一前一后,程君忆落后一步,看着前面宋小桃的马尾辫一甩一甩地随着她的步子摆来摆去。就這么回去,也实在是不甘心。
他上前一步,拉住宋小桃的手腕,“姐,等等。”
宋小桃转回身,本打算开口问他還有什么事儿,谁知刚刚程君忆上前一步,两人一前一后离得极近,宋小桃這么一回身,鼻子差点沒撞到程君忆前胸上。
离远了看不出来,這一近,身高就明显了,程君忆整整比她高了一個头,這么面对面站着,十分有压迫力。
宋小桃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同时挣开程君忆握着她手腕的的手,才道,“還有事儿?”
說实话,她心裡有些许不高兴。
不能說喊了一声姐,你就真把自己当弟弟吧。說上手拉就上手拉,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個大男生,像什么话。
程君忆心裡蓦地一跳,刚刚靠近的时候,仿佛闻到了一股淡香,只是還沒等他细闻,宋小桃就退开了。
可能是洗发水的香味儿?
程君忆也沒多关注這個,他脑子裡還转悠着考虑怎么說服宋小桃复读呢。
“這附近有超市嗎?我得去买点东西。”這会儿他想起出来前郭煜嘱咐他的话了,刚好,拿這個做個借口。
“有,往前几百米就是。不過不怎么大,”宋小桃道,“一层的超市,裡面东西還算全。你要是找大商场,那得坐公交车到城中心去。要买什么?”
“一点日用品。”程君忆随口敷衍。
去超市的一路上,程君忆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劝宋小桃复读。
只是在宋小桃心裡,程君忆是第一次见面的“石头同学”,许多心裡话,她并不会跟程君忆說,每每一两句就打发了他。
程君忆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那些理由,她也沒往心裡去,照她看来,跟眼前這個男孩子讨论這些,那叫“交浅言深”,完全沒必要的。
“复读一年,也费不了多长時間。照你平常的成绩,明年考個本科不是轻轻松松么?今年只是失误了......”
“到超市了。”宋小桃打断他,回头笑道,“买点什么?”
程君忆累的口干舌燥,愣是一点都沒說到她心裡去。
宋小桃以为程君忆是要买鞋旅行用的洗漱用品什么的,结果程君忆进去就直奔牛奶区,直接看价格,挑价格最高的纯奶拎了两箱就出来了。
他心情不好,也沒想着再照郭煜的话挑水果什么的,拎着牛奶就结账去了。
宋小桃一看這情况,就知道這是买给她们家的。
這怎么行?
哪裡有带着客人来超市给自己家买礼物的?
她赶忙就上去拦,不让程君忆买,“不用买這個。家裡也沒人喝,买回去也净是浪费。”
程君忆把两箱牛奶放到收银台上,宋小桃就提下来拎着再放回货架上去。
程君忆也不管她,由着她拎回去,只对收银员低声道,“就刚才那两箱,结账。”
這种成箱的大件商品,收银员货号记得溜熟,根本就不用扫码,哒哒哒几下就把价格敲出来了。
等宋小桃放完两箱牛奶回来,這边程君忆早付過钱了,顺带還道烟酒柜台给宋大海买了一條烟。
本来還打算买酒来着,只是光那两箱牛奶就够沉的了。再买酒,就太重了。
宋小桃一回来就见程君忆手裡拿着條烟,付過钱了的。
“等等,先拿着,我去提牛奶。”程君忆把烟塞到她手裡。
宋小桃连忙拦他,“牛奶就别买了,放家裡真沒人喝。”
“付過钱了,不拿咱就亏了。”程君忆冲她笑道。
宋小桃看向收银员,收银员大姐见多了這种情况,笑着道,“是付過钱了。”還开玩笑道,“货物沒問題,我們可是不退的啊。姑娘,這是你对象baba吧?今儿第一次上门?要是第一次,那這些可真不算多。”
“不是不是,這是我.......我表弟。”宋小桃急忙解释。
她看着手裡的烟,心想這下,回去肯定要被爸妈骂了。
“這烟能退不?”她不死心,冲那边卖烟酒的大姐问道。
“不能。”那大姐笑哈哈地說。其实是能的,不過在這儿卖东西,這样你买我推的情况看得多了,大姐肯定不会拆客人的台啊。她還笑說,“這小伙子不错,长得也好,也舍得花钱。要是你对象,那可得把握好喽。”
“是表弟......”宋小桃无奈道。
两個收银员大姐哈哈哈地笑,明显不太相信,說是表弟,也沒见那小伙子喊姐啊,大约是姑娘家的不好意思了,咱们都懂得。
宋小桃便也不解释了。
等程君忆拎了两箱奶出来,两個人便出了超市,沿着来路往回走。
“其实.......”真不用买這些。宋小桃开了個头,心裡又想,买都买了,還說這些,有些得了便宜還卖乖的嫌疑,便沒接着說下去,只道,“這也太破费了。”
“沒几個钱。”程君忆道,一时想起什么,又說,“也不花我們的钱,来前石头给我钱了,說叫给你们买些东西,是我之前忘了。”
“石头的钱也不行。”宋小桃道,“他现在還上学呢吧?哪儿来的钱?就算手裡有点零花钱,也不该花在這儿。我們用不着。”
程君忆一手一箱牛奶,他拎着不重,只是宋小桃看着重的很,出了超市沒走多远,她就伸手去接,“我来提一会儿,這個沉,你歇歇。”
“不沉,沒事儿。”程君忆躲开了她的手,不让她提。
宋小桃抢了几次抢不過来,也就算了。
“石头现在怎么样?”她问道,“几年级了?成绩好不好?”对宋石的情况,宋小桃很关心,她总想多从這两個“石头同学”這儿了解一些。
宋石是她第一個弟弟,他走的时候,宋小桃都上小学三年级了。
宋石在的那几年,宋爸宋妈整天跑着到处去穿村走巷地贩卖水果,她们姐弟俩相处的時間,比宋小桃跟她爸妈相处的時間還要多。
后来宋石走了,過了两三年,家裡又来了一個男孩儿,取名叫宋胜杰,那时候宋小桃也大了,马上要小学毕业了,再沒那個空闲去带弟弟,宋胜杰是宋奶奶一手带大的。
可惜,宋大海就是沒养儿子的命。——這是村裡人在背后编排宋大海家的原话。
宋胜杰2岁来宋家,养到6岁,刚要上小学,他亲妈从外地回来,带着一帮人把儿子抱走了。
宋石是外地捡来的,人家亲爹妈找来,不能不放人。
可宋胜杰可是临乡村子裡抱养的,是本地人啊,当初中间人說好了的,這孩子爸死了妈跑了,爷奶也养不起,才要送人。
宋家抱回来养,以为這個总算是能留住了。
谁知道又是养了不到4年的時間,宋胜杰跑了的亲妈又在外头赚了钱回来了,一打听儿子被送人了,回娘家纠集了一帮人就来要儿子来了。
其实要是宋家强硬些,无论她带多少人来,這孩子都是抢不走的。毕竟這是宋家地头儿,站门口喊一声,村裡人一拥而上,哪個走得出去?
只是宋胜杰那亲妈哭的可怜,說她出去打工就是为了赚钱养儿子,沒承想回来了,却发现儿子被公婆送人了。這也是個可怜人。
那女人又說,孩子在這儿养了4年,不叫白养,她给钱,孩子花了多少,按双倍给。
人家家抱养個孩子都顺顺利利的。就宋家,一回两回地,老出事儿。
宋大海也灰了心,沒要多少钱,就把宋胜杰给了她亲妈。
宋胜杰不是宋大海夫妻带大的,也不亲他们,走得时候只是舍不得宋奶奶,哭的哇哇的。
不過走了也就是走了,到现在一转眼三四年了,宋小桃再沒见過宋胜杰這個弟弟。
扯远了,话說回来。
听宋小桃问石头的情况,程君忆有心借着這個机会坦诚自己就是石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說。万一她要是问,刚才你怎么不說实话,他要怎么回答?沒法回答呀。
宋小桃看他不說话,有些担心道,“是不是石头成绩不好?”
“嗯,他成绩不算好,不過也還行。”程君忆到底沒說破。
“他几年级了?”
“暑假结束就高三了。”程君忆越說声音越小。
過了這一会儿,下一句,下一句他就坦诚他就是石头。
“他家裡還好吧?”
“還行。”
两個人一句一句地說着,程君忆始终沒等到他所认为的合适的时机,让他可以坦诚自己的身份。
眼看要到宋家楼下了,进了家门,就更說不出来了。
宋小桃快走两步,推开楼道门,示意程君忆先进去。
程君忆脚下却不动。
“嗯?怎么不进来。”宋小桃奇怪道。
“姐,我有事儿跟你說。”
宋小桃以为他還是要說她复读這件事呢,便道,“先进来吧,一会儿到家再說。”
到家就更沒法說出口了。
看着宋小桃催促的目光,程君忆一急,脱口道,“姐,我就是石头。”
你就是石头?
不是說是石头同学么?
宋小桃一时有点傻住了,她下意识地仔细瞅了瞅程君忆的脸,之前沒仔细看,只觉得皮肤挺白,這会儿一瞅,五官分明,浓眉高鼻,一张脸长得跟电视剧裡的明星似得。
怎么看也不像当初那個整天跟在她屁股后头瞎跑的小屁孩儿啊?
宋小桃下意识地往上瞅了瞅,家裡的窗户沒动静。
她轻轻关上楼道门,扯扯程君忆的袖子,示意他先不要吭声,跟着她走。
宋家的這個小区是老式小区,小区裡沒有花园、健身器材区之类的地方,不過往前走,過了前面一栋楼,有几颗大桐树,桐树下围了一圈的水泥台子,宋小桃就把程君忆领到了這边。
牛奶、烟什么的都先放一边。
宋小桃掏出纸巾,把水泥台子表面擦了擦,扯着程君忆道,“坐下,坐下說。”
程君忆顺着她坐下了,他心裡忐忑,目光自始至终就沒有离开過宋小桃。
宋小桃有仔细看了看程君忆的模样,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石头?你真是石头?”
“是我。”程君忆道,话說到這儿,理由顺嘴就出来了,“我之前不敢說,怕你不记得我了。后来想說了,又不好意思。”
宋小桃還是不敢相信。
“小时候,你开始上学后,每天都有一毛钱的零花钱,每隔一天就给我买一次零食,辣條仙丹金币巧克力,你還记不记得?”程君忆道,他急着說点什么,证明自己的确是石头,一时脑子木了,口不择言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歡穿一條白内裤,屁股有個黄色大鸭子的?穿到破洞都舍不得扔,這個你总记得吧?”
其实,程君忆說的這两件事,宋小桃都有些印象,只是都這么大了,還說内.裤,她听得脸上发热,拍了他一下道,“别說了别說了。我记得呢。”
宋小桃和程君忆也沒說几句话,王秀丽的电话就来了,催他们快些,马上中午了,要回去吃饭了。
程君忆有些担心,關於他之前隐瞒了自己就是石头,骗了宋爸宋妈這件事。
“走吧,回去。沒事儿,回去我先跟爸妈說一声,你再跟他们說你是石头。這么些年沒见了,你回来见见,他们肯定就高兴。别的都是小事儿。”宋小桃道。
程君忆回身,提起牛奶就要走。
“给我,我拿着,你都提了一路了,手都得勒红了吧?”宋小桃问程君忆要牛奶,想自己提着。
怎么說呢?知道了眼前這男孩子就是石头之后,陌生感仿佛一下子消失了许多,宋小桃本能地把自己摆到了姐姐的位置上。就像当年一样,有什么重活儿累活儿,该是姐姐干的,石头就是当弟弟的,就该被她护着。
程君忆当然不愿意,他一個大男人,提两箱牛奶都提不动不成?
无奈宋小桃這会是铁了心要抢着自己拿,两個人转了半天,到底给她抢手裡了。
宋小桃提着牛奶在前头走,边走边扭头去看程君忆的手,還道,“要是勒红了,两手搓一搓,把手上的血活過来就好了。”
“沒红。”程君忆道,不過他到底是依着她的话,两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
宋小桃提着牛奶在前头走,程君忆落后一步在后面跟着。
不该让她一個女孩子提重东西,程君忆心裡想,但是,看着她一手提着一箱牛奶的背影,程君忆心裡一阵阵地甜蜜涌上来。
就好像回到了当年,什么时候都有姐姐在他身前护着,他只要负责吃喝玩就行了。
果然,一进门,宋小桃就被骂了。
本来宋大海還以为牛奶是自己闺女买的,接過去就要拿剪刀拆开,還道,“家裡沒准备饮料,你小桃姐买了牛奶,這也不错,对身体好。”
“爸,不是我买的。”宋小桃道。
宋大海拆箱子的手顿时就停下来了。
這时程君忆从后面走了进来,把那條烟递上去,“大伯,也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种,就随便买了一條。”
“這怎么行?這怎么行?這不能要,来家吃顿饭還要东西這怎么行?”宋大海一個劲儿摆手,回头冲女儿道,“小桃!你也太不懂事了!”
“是我要买的。我姐拦了,沒拦住我。”程君忆忙替宋小桃分辨。
郭煜在旁边接口道,“应该的,宋大伯收下吧。不值几個钱。”
宋大海坐下来,道,“话不是這么說。你们都還是学生呢。都說穷学生穷学生,学生口袋裡的钱来的都不容易。再說了,你们替我家报信儿,在家吃顿饭反倒买這么些东西,這也不是礼数呀。”
“沒事儿,来前石头给的钱。”郭煜道,他還不知道程君忆在外头把伪装的“石头同学”的身份戳穿了呢。
东西买了,退又沒法退,宋大海推了几次,到底還是收下了。
郭煜和程君忆原本定的下午的车票返程。這裡沒机场,要先坐火车,到省会转乘飞机回去。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程君忆来前打算的好好的,一天就回程。
真来了,一时又不想那么早回去了。
他還惦记着宋小桃复读是事儿呢,想多待几天,把宋小桃劝通了,放弃医专重新复读重新高考。
于是返程的时候,只剩了郭煜一個人。
程君忆在宋家,一住就是二十来天,直到临开学前,才回到北京来。
临走那天,宋大海一家三口一起到市裡的火车站去送他。
王秀丽嘱咐道,“下次来前一定记得,提前跟你爸妈說,别叫他们不高兴。”昨天,程君忆一年到头不露一面的亲妈打电话给他,說要带他出去一起吃個饭见见面,程君忆骗她說自己外出旅游了。于是宋家人便知道,石头這孩子是背着他亲爹妈那边過来了。
“下次来了提前打個电话,大伯来车站接你。”宋大海道。程君忆叫王秀丽大娘,叫宋大海大伯,只有宋小桃,直接叫姐。
哦,对了,程君忆现在也知道了,宋小桃上初中的时候取了個学名宋桃妍,小桃现在是她小名了。
“好好。”程君忆应着,不忘嘱咐宋桃妍,“回去就回学校,啊?”程君忆這几天软磨硬泡的,总算說通了宋家一家三口。宋桃妍的复读学校都找好了,還是在她原来的高中读。
“知道了,走吧。”宋桃妍提着包送他上车。她买了站台票,可以把弟弟一直送到火车上去。
宋桃妍一手提着一個包。
左手提着的手提包裡面是宋家给他装的半成品吃食,配好的胡辣汤料,還有各种干菜,干豆皮什么的。這個自家配的,最正宗,回去添点水,干菜一煮,配好的调料一加,就是一碗颇正宗的胡辣汤。“比外面卖的正宗,還干净。”王秀丽這么說。
右手提着的手提包裡是程君忆带着的换洗衣服,他统共带了一套换洗的,這些是后来跟宋桃妍一起去商场裡又添了两套。
程君忆要了两次,沒要過来,就由着宋桃妍替他提包了。
這些天,每每两個人外出,宋桃妍几乎就沒让他拎過东西。
有时候东西实在是重,程君忆說什么也会拿過来自己提。
但东西不重的情况下,宋桃妍要提着,他就不抢着去拿了。
其实他很喜歡宋桃妍帮他拿包的這种感觉,像是小孩子一样被姐姐宠着。
在程君忆,這是一种享受,心理上的。
每次看见他姐帮他提东西,他都有一种說不出的满足感。
高三一开学,同学们中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只過了一個暑假,大家都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仿佛高考已近在眼前。
睡得最晚,起得最早,每天都是各种习题、卷子堆在一起。
高三学生,处处都彰显出特殊来。
高一高二的学生,每天的跑操時間在上午第二节课结束后。
高三生,每天起床后,5点50在操场集合跑操。
夏天還好,天亮的早。
到了這会儿,初冬的天气,不到六点,那天還黑漆漆的呢,有时早上起来,一抬头,月亮還挂着呢,周边稀稀拉拉落着数颗星星。
可能紧张的学习气氛是会传染的。
也不知道从何时,从哪個人开始的,大家早上跑操时都爱在口袋裡揣着個小本本,上面大多抄着单词,也有抄古文的,趁着早操前那几分钟站在操场边呜哩哇啦地背书。
凌欣冉不用带单词本,她有郭煜呢,每天早上,郭煜都会记二十個单词,他說汉语,让凌欣冉背英语,不会的他就教她读法拼法,会的就权当又复习了一边加深印象。
夏天天亮的早,随便找個地方背就行。
這会儿天亮的晚,背书就得抢地盘了。
沿着操场一溜儿路灯,每個灯下都是背书的好地方。
凌欣冉跟寝室裡的室友一起快步跑到操场上来。
她们来的早,還不到5点半呢,人還不多,路灯下只零零散散地站着些学生在背书。
凌欣冉的室友在第一個路灯前站住了。
凌欣冉道,“我去那边了啊。”
她室友笑道,“知道知道,赶紧去吧。那边有人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凌欣冉男朋友是理科班的第一名,這事儿班上很多人都知道。
凌欣冉听這些玩笑话都听习惯了,也沒說什么,只挥挥手,笑着跑走了。
自操场大门口向左,第七個路灯下,果然,他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郭煜!”凌欣冉跑過去,站到他面前,“你怎么来這么早?我還以为我今天肯定能比你早呢。”
郭煜从口袋裡伸出暖的热乎的手,摘掉手套塞到口袋裡,把凌欣冉的手拉過来捂在手心,搓一搓道,“怎么不带手套?看這手都冻成冰棍儿了!”
“忘了。”凌欣冉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道,“反正又不算太冷。”
“等冻伤了,手上又疼又痒的时候,看你說不說這话。”郭煜道。凌欣冉小时候手冻伤過几次。
“這两年都沒冻伤了。”凌欣冉道,又挣开手,推着他的手,“放兜儿裡,外面冷。”
“知道外面冷還不戴手套。”郭煜說着,把自己的手套从口袋裡掏出来,给凌欣冉往手上套,“先带着我的吧。”
凌欣冉由着他替自己带手套,這事儿都好几次了,推是推不回去的。只是還是忍不住道,“那你呢?要不一人戴一只?”
“我不怕冷。”郭煜照旧答道,替她把两只手套都戴好,边边角角的扯平。
哪有人不怕冷的?
“我下次一定不会再忘记戴手套了。”凌欣冉保证道。
“好。”郭煜应着,却不怎么相信她的保证。這都第几回了?光保证都保证了三四次了,只是坚持不了几天,就又得忘一回。
慢慢地人多起来了。
郭煜牵着凌欣冉往离路灯远的地方走,那边人少。
凌欣冉双手捂上去,把他牵她那只手捂在自己双手间,還冲他道,“把手放兜儿裡呀。”
两個人照旧在操场边的树下站定了。
天黑,這边树下尤其黑,灯光都照不到。
要是凌欣冉自己,她是绝对不会過来的。
不過,有郭煜在就不一样了。
“今天咱们背第七单元的?”郭煜问她。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好。”凌欣冉应了一声,提醒他,“手!手!装兜儿裡!”
“可是我兜儿裡凉啊。”郭煜道。
“暖一会儿就热了。”谁兜裡不凉?凌欣冉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试试你的。”郭煜說着,把面前的女孩儿拉的离自己更近,转到她身后去,把双手从她肋下穿過,挤到了她上衣的口袋裡。
他脊背微弯,脑袋就搁在她左肩上,轻声道,“娇娇,咱们开始背书吧?”
這......這离得也太近了。
他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脸颊边拂来拂去,這姿势,好像把她环抱进了怀裡,即使隔着厚厚的冬衣,凌欣冉還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背部大半贴着他的胸膛。
砰砰砰砰......她觉得身上发热,心跳有点乱,自己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声,耳边听得一清二楚。
凌欣冉沒回答,郭煜也再次提醒她。
两個人就這么一前一后地贴抱着。
這姿势是郭煜某天在校园裡看到另一对学生情侣的时候,从他们那儿学過来的。
当时他就觉得,要是這么抱着娇娇,肯定感觉特别好。
果然,比想象中還要好数倍。
他不想說话,也不想背单词。
离得太近了,一個不小心,两個人的脸颊就贴到了一起。
凌欣冉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一会儿,郭煜又“不小心”贴上来了。
她就不躲了,只觉得脸上热热的。
“你脸上好凉,”過了一会儿,郭煜說,“還是穿的少,冻着了。”
“哪有,是你太热了,才把我脸上衬得凉了。”凌欣冉小声道。
真的离得太近了,說句话,声音也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背单词的事,谁也沒有再提起。
耳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凌欣冉觉得,郭煜也许会亲她。
她有些后悔,早上刷牙刷的太快了,应该再仔细些的。
然而她觉得自己等了许久了,也沒见郭煜有别的动作。
凌欣冉心裡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郭煜......郭煜一直在克制。
這是高三。
這是高三。
這是高三。
他不能太過分了,会耽误她学习。
但是,一次,应该沒关系吧?
就這一次。试一试。
郭煜原本只是打算轻轻亲亲他的娇娇,就打算碰一下。
无奈有些事情发展着发展着就控制不了了。
她的唇凉凉软软的,舌尖很热。
两人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郭煜正面环抱着他的女孩儿,闭着眼吻她。
這一瞬间,全世界都不存在了。
树外面嘈杂的說话声,背书声,全都听不到。
他们俩仿佛处在一片虚无裡。
只有怀裡的女孩儿是真实的。她的唇舌甜的要命,郭煜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打算,只想亲她缠她抱着她。
如果不是凌欣冉推开了他,郭煜仍然不想结束這個吻。
一吻结束,两個人都有些喘。
郭煜仍抱着凌欣冉,她轻轻喘着气靠在他怀裡。
郭煜心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他像拍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喊她的名字,“娇娇,娇娇......”就這么一遍一遍地喊。
其实他很想问,娇娇,你喜歡嗎?
但他问不出口。
凌欣冉......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热起来了。
以前也有,不過都是亲亲脸颊什么的。
這么吻,還是第一次。
初中时候读的小說裡那些描写接吻的句子一下子都涌到了她脑海裡。
原来书裡說的是真的,跟喜歡的人接吻,真的会有一种脑子裡炸开烟花的眩晕感。
若不是集合的口哨声响起,他们或许還会继续這么拥抱下去。
可惜,人总是要回归现实的。
“我走了啊。”凌欣冉說着就挣开郭煜的双臂,往自己班级集合的地方跑過去了。她一边跑一边想,以后早上刷牙得多刷一会儿了。嗯,牙膏也要换個味道。
宁康胡同,凌家四合院,晚饭。
凌家老二凌东升前几年辞职下海赚了钱之后,也跟他媳妇温桂琴搬出去住了,老三凌东旭和他妻子黄兰霞婚后一直就住在单位分的房子裡。
现在常住四合院的,也就只有凌母,和凌家大哥凌东阳和伽芳两口子。
凌东志有一套单位分的三居室,就在d大家属院,离工作单位近,因此平时他還是住在学校的家属院裡。
不過凌东志每周都会抽時間回来吃個饭。
今晚刚好在。
凌家沒有“食不言”的习惯。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上吃饭,凌母跟小儿子凌东志道,“尝尝蒸排骨,新菜,我专门跟人家学的。”
“好。”凌东志依言夹了一块排骨吃。
“怎么样?”
“好吃!”
凌母笑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两道缝儿了,她笑完了,想起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又道,“你跟小周怎么样了?我觉得小周還不错,比前两個靠谱多了。”
“挺好的。”凌东志道,看他.妈饭都不吃了,就等着听他說,实在是关心,又补充了一句,“我們俩处的還行。”
“那太好了!”凌母一下子高兴起来了,“既然行,那就早点定下吧。”
“对啊,东志,要是行就定下吧,早点结婚也好,家裡有個人知冷知热的,比单着强。”大嫂伽芳道。
“不着急,明年再說。”凌东志道。
凌母一听這话就生气了,把筷子一拍,“還不着急!?今年你都整四十三了!再不急,你是不是要等到头发花白了再急?到时候你再急,也沒有好的在后头等着你了!”
“合适的话,就把证先领了吧,”凌东阳出声给弟弟打圆场,“反正东志你也是二婚了,婚礼啥时候办都不着急,往后拖拖也行。”
“他二婚了,人家小周可是头婚!”凌母道,“证也得领,事也得办。人家是個好姑娘,又比你小一轮,咱不能亏了人家。”
這饭算是吃不下去了。凌东志放下筷子,叹口气道,“明年,明年后半年就结婚,我绝对不会再往后拖了,行不行?”
然而他這空头支票开的次数太多,在凌母這儿已经沒什么信誉可言了。
“就差這半年,有什么好拖的,你现在带着小周去领证,再拍拍婚纱照,准备准备,半年也就過去了。”
“妈,今年娇娇高三。”凌东志道,“起码等她高考结束再說。”
這些年,凌欣冉的学业越来越忙,且到底是跟着妈妈住,来凌母這儿的次数又远远不及去那边她.姥姥家的次数。
因此凌欣冉這個孙女儿在凌母心裡的存在感也就越来越低了,一时半会儿的,她還真沒想到這一点。
不過,凌母又道,“你结婚跟娇娇高考也沒什么关系吧?你结你的,她考她的。沒啥影响。”她越想越觉得就是這样,便道,“你是不是又在找借口?!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自己算算,比起你大哥二哥三哥,在你身上,我得多操多少心?”
老人越老,心性越小。凌母說着說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妈,妈,你看你這是干什么?我又沒說我不结婚!”凌东志赶忙安慰,又說,“我真不是找借口。”
“你就是找借口!”凌母掏出手绢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不是。妈,你心疼你儿子,我也疼我闺女呀。”凌东志說,“高考也算人一辈子裡挺重要的一個转折点了。這半年,我什么都不想动,就想好好等着娇娇考完、考好,剩下的都以后再說。”
“那要不......听你大哥的,跟小周商量商量,你们先领個证?”
“算了吧,”凌东志道,“我跟她商量好了。明年夏天再结婚。不急在這一会儿。”
话都說到這份上了,凌母也沒法往下說了。
可是這么能不急呢?
你都四十多了!你赶紧结婚生個孩子,再拖,再拖拖還生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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