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賢妻 第42節 作者:未知 甚至說——若想得再陰暗些,安成仁指不準還動過讓這孩子在家裏接客賺錢的念頭。 楚沁強定着氣,走過去斂裙蹲身:“你別怕啊,我這裏不是青樓。” 女孩子還是在哭,一邊哭一邊盯着她打量。 楚沁笑笑:“你姐姐嫁了人,你知道吧?她就是嫁來了我們家,你該跟着她喚我一聲楚娘子。” 女孩子的哭聲滯了滯,仍舊盯着她,嗓子裏一聲聲地抽噎。 “別哭了,你乖一點,我讓人帶你去見你姐姐。”楚沁邊說邊環顧四周,見堂屋的案桌上有現成的點心,就走過去端了一碟來,復又蹲下身,遞到女孩子面前,“這點心,你拿去跟你姐姐一起喫?” 女孩子到底還是年紀小,又沒見過什麼好喫的,三言兩語就被楚沁哄好了。楚沁留她在房裏吃了兩塊點心,餘下的用食盒裝上,讓她拿去見安姨娘,她走時嘴角已有了點怯怯的笑意。 但目送她出去的楚沁卻笑不出來。一直到晚上,她都沒再笑出來,用膳的時候小章爲了讓她心情好,還給她上了好幾道川菜,可她也喫得不香。 裴硯這日回來的又很晚,進正院時他輕手輕腳的,生怕擾了楚沁歇息。然而走近院門,卻見臥房的燈還明晃晃地亮着。再走進臥房,又看到楚沁雖已仰面躺在牀上,卻還大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牀幔的頂子。 裴硯走近幾步,就看出了她情緒不高,便笑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唉……”楚沁重重一嘆,跟着就翻身爬起來,眉頭還蹙得緊緊的,“你說那些狗男人會不會遭報應啊?” 裴硯:“?” “我不是說你!”楚沁忙道,裴硯一笑:“我知道。” 她擡眸瞧瞧,意識到他這是剛回來還沒來得及聽下人說府裏的事,悶悶地又緩了口氣:“安氏的父親今日來了,那可……那可真不是個東西!怎麼會有這麼不是東西的人!氣死我了!” 裴硯這般一聽,知她有不少苦水要吐,湊過去先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稍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沐浴更衣,回來聽你慢慢說。” “好。”楚沁點點頭,他立刻不做耽擱地去了。過了約莫一刻就已穿着寢衣折回來,上了牀,認真地坐在她面前:“你說吧。” 楚沁不知怎麼回事,看他這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心情就已好了大半。說話的時候便也沒了幾分煩躁,心平氣和地將今日的所見所聞給他講了一遍,只在最後時又忍不住罵了安成仁幾句:“這人他……他真是個混賬!那可是他的妻女,就這麼賣了,還只想給自己撈一筆,他有沒有心啊?街上撿塊石頭都比他的心軟!” 裴硯眸光也黯淡了些,不着痕跡地緩了口氣,復又堆起笑,湊過去又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男人,不是東西的很多,不值得你置氣。” “……”楚沁一下子連下文都咽回去了,啞然盯着他看。 他一個男人,說出“男人不是東西的很多”,怎麼聽都很怪。 裴硯自知她爲何是什麼神情,乾笑了聲:“你如今才見到不是東西的男人麼?我自小就見過了。” 楚沁輕輕地吸了口涼氣。 她看得出他不想說得太明白,但也隱約猜到,他多半是在說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生母、嫡母間的糾葛,她便是已與他過了一世,也只模模糊糊地知道個輪廓,因爲他並不願多提,而她也總心領神會的不去問。那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一多半都是從下人口中聽來的。 據說,是他的生母本是胡大娘子的陪嫁侍婢,卻在胡大娘子有孕時與定國公生了情,繼而成了外室、又有了他,所以胡大娘子包容了那麼多庶子庶女,卻獨獨看他不順眼。 可下人們議起這件事的時候,大多是說他的生母不是東西,狐媚惑主、背主求榮,從未有人說過一句定國公的不好。哪怕是她,一直以來挺熱鬧之餘也都覺得:裴硯的生母在這件事上德行有虧。 因爲男人總是會有三妻四妾的。 是以現下聽他這般委婉地指責定國公“不是東西”,楚沁心裏不由一緊,看他的神情間也染上了鮮見的小心,僵硬地問他:“你別亂說……” 裴硯眯眼:“看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說着笑了聲,“那便也不必打啞謎了,我只想勸你——我那個爹不是東西。出身尊貴如他是這樣,低賤如安成仁也是這樣,男人或許都是這樣子,不值得你們女兒家爲此動怒。” “你你你……”楚沁慌了,盯着他啞了又啞,慌亂道,“你別這樣,好男人……好男人也還是有的!” 她把“有的”兩個字咬得極重。說完就感覺,這氛圍真是古怪極了。 ——他,一個大男人,跟她說“男人或許都是這樣子”;她,一個女人,反過來安慰他說“好男人也還是有的”。 這叫什麼怪事! 她於是說完這麼一句就呆住了,越想越怪,怪得她再說不出一個字。裴硯的神情也複雜了一會兒,看着她,嗤地笑出聲:“我是在寬慰你,你慌什麼。”他認真道。 “你這叫什麼寬慰?”楚沁一雙明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想了想又道,“我也是在寬慰你!” “你這又叫什麼寬慰?”他搖搖頭,無奈地躺下,不再說話了。 她知道他多少想起了傷心事,有心再哄哄他。見他躺下,她就徑自湊到了他懷裏,理所當然道:“我這當然是寬慰呀!就是有好男人呀——你覺得你不是?” 裴硯眼底一顫,目光轉過去幾分,似笑非笑地與她對視:“你覺得我是?” “……”楚沁誠摯地點頭,“你自然是。” 裴硯垂眸,眼中的情緒複雜難辨。沉默了一會兒,他緩緩一嘆:“沁沁,別太信任我。” 楚沁望着他:“爲什麼?” “龍生龍,鳳生鳳。我爹是那個樣子,我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苦笑了聲,“我一直在盡力地不讓自己變成他,可我不知道哪一天或許就會變。沁沁……” 他又嘆了聲:“我可能當不了一個好夫君,也不會是一個好父親。” 他一字一頓地說完,楚沁愣在他懷裏。 他的聲音很平靜、很認真,也很失落。她第一次在他身上見到這樣的情緒,平日見慣了他沒臉沒皮胡說八道,她一時直有些不適應。 她木了半天才說:“你一直對家裏很盡心,對我也很好。” “是,我知道。”裴硯漫不經心地笑着,“因爲我想有個自己的家。定國公府……沒有人喜歡我,我想我搬出來,和自己的妻子住在一起,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是這些,我只是爲自己想的。” 在想這些的同時,他總在刻意地忽略父親給他帶來了什麼,忽略心底深處對自己的那份質疑,任由自己活在一個美夢裏。 “我很自私。”他輕聲道,然後聲音愈發地輕下去,“沁沁,如果有朝一日我傷了你,你……嗯……?!” 他本想說你別爲我動氣,那不值得,卻突然被堵了嘴巴。他不由一驚,定睛對上的是一雙再熟悉不過的明眸,那雙明眸裏含着心疼,但好像也在賭什麼氣,直愣愣地望着他。 楚沁是用盡了全力吻過來的,整個人的力氣幾乎都抵在他身上。直至吻得她自感不得不喘口氣了,她才鬆開他,大吸了口氣。 然後她道:“裴硯,你不許亂想這些。我喜歡你,你好好待我就是了,若你哪天辜負了我,我就……”她咬咬牙,“我就不再喜歡你了!到時你等着,我自可守着我的嫁妝舒舒服服過日子,太不爲你生氣。但我的正院也就不許你再進了,你不要後悔就好。” 裴硯挑眉,脣齒間還殘存着她帶來的香氣,令他心曠神怡。 他注視她半天:“你真能這麼想得開?” 楚沁擡起下頜:“自然想得開!我現在在意你,是因爲你值得。但你若變成安成仁或者……或者變成,咳,你知道的……”她到底沒開口辱罵自己的公爹,“那你就不再值得了,我纔不會多爲你費神!” 這話她說得很有底氣。因爲她已和他相敬如賓地過過一輩子,這輩子若他讓她傷心,她大不了就是讓他們的相處變成從前那樣。 裴硯卻聽得陷入沉吟,沉吟半晌之後,他臉上漸漸漫開笑意:“你說得對,你能這樣想就好。” 楚沁安靜地望着他,心裏愈發難過了。 他的情緒太過平靜,一言一語都是怕她傷心難過,可見他真的對自己沒什麼自信,打從心裏不覺得自己是個什麼好人,只盼她別跟他計較就好了。 這世上,專心做好人和專心做壞人,各有各的樂趣。可若是一邊竭盡所能地想當個好人,一邊又發自肺腑地覺得自己大抵不是什麼好東西,便不知會有多少無法言述的痛苦了。 楚沁看得心疼,伸手抱了抱他,因都是躺着,她這麼一抱就四肢並用地“掛”在了他身上。 裴硯有些心不在焉,她都這樣了他也沒什麼反應,只是下意識地摟了摟她。 她覺得她該開解他,但這是自幼帶來的傷痛,她一時也想不到該說什麼。 楚沁悶頭在裴硯身上掛了半天,憋出來一句:“我餓了。” “啊?”正在鑽牛角尖般回憶定國公府舊事的裴硯猛然抽神,看她一眼,跟着就問,“想喫什麼?” “不知道。”楚沁一臉的嚴肅,想着能讓他琢磨點別的事也好,就把問題拋給他,“你有想喫的麼?煮個面?還是喫些點心?” “都行……”裴硯一瞬間有點反應遲鈍,主要是殘存的情緒尚未散盡,但很快也就找不着那股勁兒了。 “就吃麪吧。”他道,楚沁一看他打算一起吃了,就覺得應該沒事了,暗自鬆了口氣,喚人去膳房傳話。 而後裴硯也的確沒再提那些讓人不快的事,連帶着神色也緩和下來。楚沁心裏愈發輕鬆,安然等着面端來。 清秋在牀上置好榻桌,她挑着面吹涼,裴硯冷不防地送來一塊紅燒牛肉。 楚沁近來也被他喂慣了,沒多想就湊過去喫。那紅燒肉是淨瘦的,不知燉了多久,已十分酥爛,味道略甜鹹適中,一咬就在口中碎開,帶來滿口的鮮香。 她正暗贊好喫,忽而聽得一笑:“多謝娘子哄我。” “……”她嚼肉的嘴巴一下子頓住,眼見他也開始低頭認真吃麪,她愈發覺得他這句謝不是爲她先前的開解,而是爲她最後喊餓的打岔。 她於是往前湊了兩寸,小聲問他:“你知道呀?” “我當然知道啊。”裴硯擡頭,“我只是覺得自己可能不是好人,又沒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楚沁:“……” 她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作者有話說: 楚沁:男人怎麼能這麼不是東西呢! 裴硯:(樂)這事兒你剛知道啊?我打記事兒起就知道了,瞅你多沒見過世面。 ============ 本章隨機50條評論送紅包,麼麼噠 第29章 年後 咱們可以在車上說說話,回來的路上若有心情還可以找個地方喫喫宵夜什麼 臨睡前吃了碗麪的結果就是二人一時都撐得睡不着了。好在小章將麪條煮得爛, 易消化,楚沁在臨近子時的時候可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臨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時:還好裴硯明日上午沒事。 他明日的應酬是在下午,上午沒事, 就可以睡個懶覺。然而事實上睡懶覺的只有楚沁一人, 她早上起牀時摸出懷錶一看已經八點多,裴硯早就不在身邊了, 她叫來清秋一問,清秋說:“公子起牀就去後院種桃樹去了。” “……” 楚沁多少有點無語。因爲他種樹這段時間恰是從初冬到早春, 正是天冷的時候, 不僅種起來不容易火, 種的時候土也凍得正硬,挖土的時候要平白費不少力氣。 但她轉念想想, 卻也不打算說什麼。畢竟他沒拉她一起動手幹活, 只是自己有興致就自己幹,隨他高興也就是了。 她於是起來梳洗用膳後就自顧去東院瞧了瞧。 東院小小的一方院子裏現下住了安家三口人,三人裏卻有兩個在臥牀養病, 只有安氏的妹妹自己在院中的松樹下撿松枝玩。 她撿松枝的地方離院門不遠, 楚沁一進院子她就注意到了, 即刻跑過來,仰頭道了聲:“楚娘子好!” “不怕我了?”楚沁銜着笑,四下瞧瞧,又說, “我倒還不知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清脆道:“我叫安迎娣。” 這名字令楚沁不自禁地蹙了蹙眉,但她很快緩和下來, 又問:“你姐姐起牀了沒?” “起了!”迎娣邊說邊往屋裏跑, 邊跑邊喊“姐姐, 楚娘子來了!”。楚沁看得笑了笑, 舉步進屋,剛邁進堂屋卻聽臥房裏有個聲音含着分明的不滿,道:“這是國公府的宅子,不是姑娘在鄉野的家。姑娘該好好學學規矩,沒的讓人拿了話柄,倒給姨娘招惹麻煩。” 楚沁足下未停,邁進臥房門檻又繞過屏風,擡眸正好瞧見了說話的人。這人她隱約有些印象,知是安氏跟前的掌事,不由瞥了她一眼,但也沒多說什麼,就走向安氏的牀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