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恨 作者:未知 孔氏鲜少与人争吵,觉得那般实在难看,即便有时气急,忍不住骂两句出气,那也是在人后才会。 故,原本以为不過一句话的事儿,却出了差错,孔氏除去被违抗的不悦,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愤怒,觉得奴似其主,都跟沈敬重一般刚硬刻板,见之便令人生恶。 不過,好在還是個听话的,自個儿乖乖儿的往院子裡跪着去了。 孔氏倚在炕上,手裡拿着一本诗书,抬眼瞥了眼身旁婢女,满不经心道: “原以为你家裡同秦家有了默契,秦家脸皮薄才叫了那丫头来,却不想压根儿不是那回事儿,你倒是如何打算?” 說来,红枝徒然跪在她跟前,說要嫁人,她還楞了下。這冷不丁的說要离开,孔氏心下也不舒服的紧,红枝历来受重用,有好些個不能言之于口的事儿都是教给她去办,本以为是個妥帖的,不想也是個白眼狼儿。 急不慌的巴着离了她身边儿,好似她這裡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心裡头越想越觉得堵得慌,孔氏面色也越发寡淡。 红枝拼命压着气,把满腔奔腾怒气咽回肚子裡去。她有什么不好?到底是哪裡不好?秦家這般嫌弃她?凭什么?凭什么——? 眼中戾气越发溢出眼底,忽的听到耳旁声响,红枝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暗光,看在孔氏眼中,却是满脸苍白,羞愧不已。 “太太,奴婢也不知秦家为何……,为何突然翻脸不认……明明先前說好的,只想着想請太太给個体面,不想沉香姑娘竟一副不认账的模样儿……奴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說着,清秀面孔上颗颗泪珠滚落面颊,果真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嗯?”孔氏皱眉,面上生出一股怒气,“照這般說来,秦家倒是一家子的小人,背信弃义之辈。即是如此,這桩婚事不提也罢,這等人家养出的小子,定不是什么良人!” 這么一說,倒是好似那秦家蒙骗了红枝,不是這丫头想要背板自個儿好脱身去,孔氏心情好了许多,只是面上仍是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拉着红枝的手,难得的亲切和蔼,說道: “你伺候我多年,沒有不妥帖的,我心裡记得你的好,红枝,你尽管放心,我定替你寻一门好亲,哎……左右我是离不得你的,不如你就做個管事儿媳妇儿,還在我院子裡当差,咱们主仆总在一处才好,你說,可行?” 這是要把自己捏在手心裡不放啦?红枝气得咬牙,恨不得立时离开的远远儿的才好,只是面上不得不应付,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儿,顺着孔氏的话,模模糊糊的過了這关。 孔氏原就不打算让红枝离开自己身边儿,她知道的太多了,若是……她定会坐立不安,不然看在自己眼皮底下,左右谅她也翻不出天去! 见红枝羞羞怯怯的,沒有不愿的模样儿,虽沒個准话,但……姑娘家家的恶,害羞也是有的! 况一個丫头罢了,她应不应下的,着实不打紧…… 只要她這当太太的愿意就成了! 含着笑意用了碗燕窝羹,瞥了眼院子外头那讨人厌的丫头片子,孔氏移步内室,稍作小憩去了。 這几日天气阴沉的厉害,太阳躲在云层裡不见踪影,地上青石板上瘆凉瘆凉的,幽冷的凉气顺着膝盖皮肉裡头的骨头缝一点点儿瘆进去,腿脚渐渐酸困,丝丝疼入骨髓。 孔氏有意惩戒,自是不允沉香垫上垫子,只隔着几层布料跪在那裡。 時間一点一滴的過去,沉香脊背挺得笔直,双目微垂,整個人好似雕塑一般,定在那裡,一动不动。 红枝站在廊下远远瞧着,眼中闪過一丝怨恨,随即转身取過一杯热茶,走到沉香身边儿,微微俯下身子,面上满是心疼,温柔劝道: “沉香…妹妹,你這又是何苦?我,我是真心的,妹妹且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儿,帮……” 话沒說完便渐渐消声,无他,实在是沉香姑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就這么毫无表情一眨不眨的盯着你瞅,跟瞧什么西洋景似的,让红枝觉得自個儿小丑一般,悲情戏着实唱不下去了好么。 谁也不是傻子,瞧着沉香眼神儿,红枝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压根儿不吃她這套,看来這條路是不成啦—— 這般想着,红枝收起满脸神情悲苦,转眼间冷下面孔,站直身子,睥睨着沉香,嘴唇微微蠕动,声音低低却冰冷的說道: “都是国公爷身边儿的大丫头沉香是個清高的,如今一见,果真如此,罢了,既然沉香姑娘一家都看不上红枝,红枝就不讨人嫌啦,秦家男子眼光高,日后可要讨個大家姑娘做媳妇儿才香溢呢!你說是吧,沉香姑娘?” 满是恶意的眼神儿,好似一把把飞刀刷刷刷的戳向沉香,可沉香去是眨了眨眼,默默的移开视线,不再理会。 她知道,记忆裡打不過她的那些個乞丐,临跑之前总会放几句狠话,好似這般心情就能好些一样。 左右這個叫红枝的,恨嫁不成,也是可怜的很。若是多說几句她便能舒服些,那便尽情說好了,左右她也不会掉半块儿肉不是? 再說,這姑娘唬人的段数实在不高,跟那些個吐吐沫抠鼻孔,拿着屎包当暗器使唤的丐兄丐弟们,真是差远啦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