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捉虫) 作者:未知 “然后呢,你大哥愿意?” 沈敬重饶有意味的看着沉香,一手撑着脑袋,眼中兴味格外浓重。 沉香立在桌旁,低垂眼睛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住不朝桌后的人翻白眼儿。 天知道,原来爷竟是個尤其八卦的,桌上公文摞的老高,却還有闲情逸致過问這些個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真是叫她好想說一声——特麽的啊啊! 不回答敢不敢? 沉香抬眼瞥了眼沈敬重,恰好撞上男人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眸,沉香心裡头一咯噔,连忙垂下眼,闷闷的回道: “大哥沒来及說什么,李氏已经发了疯,抱着肚子便往大哥身上撞,說什么‘你们不让我活,索性就都别活了,一块儿死了干净!’她哭闹撒泼一通好耍,可教我爹娘吓了一跳,又气得不成,眼见她闹腾的着实過火,爹便连着大哥一块儿赶出家门,索性眼不见为净。“ 沉香也是大开眼界一回,不說李氏哭声震天来去打滚,衣裳一丝不皱,妆容一丝不花的本事叫她钦佩,后来更别提爹气得脸色煞白,拿着旱烟杆子敲得大哥满头包,狼狈不堪的拖着李氏出门时候,那女人還能满眼得意的朝她示威,便叫沉香知道,那就是個硬茬子! 沈敬重笑着问道:” 如此一来,不是称了旁人的心意?”那李家不是正想要個上门女婿,偏秦家赶了儿子出门。 沉香眼皮一耷拉,淡淡的說道:“大哥会回来的。”如果說先前說给大哥另娶一房妻子的话是吓唬吓唬李氏,如今已是不可不做了!爹娘对大哥寄予厚望,這些期望决不能栽在那個女人身上,况,她也算是对大哥了解一二,虽說走了偏路,可现在拉回来——也不迟! 为人做嫁衣這种事儿,李家想的美,可也得看秦家愿不愿意呢? 沈敬重换了個姿势,双腿伸直交叉着,仰靠在椅背上,挑眉问道: “你确定?用爷帮忙么?” 沉香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朝沈敬重扯了扯嘴角,“奴婢心中有数,爷公务繁忙,這等小事儿,就不劳爷费心啦。” 沈敬重笑了笑,看沉香脸色格外郑重,便熄了心思。秦家如何又关他何事?不過是因着沉香,给他们几分体面罢了。 毕竟——秦家若出了有出息的,他也是想着扶持一二。至于人选,并不是非秦沉木不可,如今——且看看罢! 沉香陪着沈敬重一道用過午膳,便踱步往秦家去了。 這事儿到底還是尽快了结的好! 到了家裡,一看沉木正垂着头跪在屋中间,沉香静静的盯视许久,抿着的嘴唇缓缓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知道回来就好! 秦老爹盘腿坐在炕上,抬眼见沉香立在门口,朝着跪着的沉木道;“起来罢,有什么话就好好說。” 到底是自己的的儿子,不能让他在底下弟妹面前失了脸面。 “是!”沉木沉声应道,立在炕边儿上,却是垂着脑袋,好似沒脸见人一般。 沉香就跟什么都沒瞧见一般,进了屋子,叫沉木去了偏屋,两人坐下,沉香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自個儿端着杯热茶,看着袅袅腾升的热气烟雾,静了一会儿,抬眼望着沉木,平心静气的說道: “大哥,你是怎么想的,跟咱们透個信儿吧!” 沉木紧紧抿着嘴唇,皱着眉头,脸上羞愧无比。 沉香和缓了声音,柔和的轻声道:“好不好的,事情总得解决,可你也看见了,李氏压根儿就看不起咱们家,她许是愿意做你媳妇儿,可是却不愿做秦家的儿媳,這裡头的差别,想必大哥是清楚的,往后该怎么着,总得有個办法啊!” 沉木心裡头也是难受的紧,他万万沒想到,自己娶回来的媳妇儿竟闹得家裡不得安宁,况李氏的心思——還未入京时候,她虽时不时的提及几句,却是說的隐晦,他又对内宅之事粗心的紧,只以为李氏担心娘家无人,想要多照看几分,他自问不是個小气的,倒也不是問題。可经了那日一遭,他才如醍醐灌顶,彻底明白了李氏意思…… 可是,這怎么可能?他是长子,秦家又不是穷的過不下去了,万沒沦落到让儿子入赘旁家的境地,若真如此,爹娘怕是得气的狠了! 至于,說让李氏会改的话,他实在說不出口。眼一沉,就忍不住想起那天发生的情景。 爹娘生气,撵了他出去,可李氏歇斯底裡的哭嚎,待出了院门儿,便戛然而止。竟還一边儿擦着脸上的泪,一边儿笑着催着他去李家的宅子,他正又气又恼,生怕爹娘气出好歹来,一听這话,立马恼了,可李氏却拿肚子裡的孩子作筏子,不依不饶的模样儿,实在让他觉得陌生,原先刚成亲时候,那個温柔和善,說话都轻声细语的女子去哪儿啦? 沉木吭吭哧哧,很是苦恼,又带着一丝困惑,道:“以前,她不是這样啊!” 沉香翻了個白眼儿,不用想都知道当初這俩人是個什么情景,可李家如何,她已叫人查了個清楚,李氏未出嫁时可是正正经经的当家姑娘,李家内外事宜都由她說了算的,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是沉木所想的那般软和人儿? 沉香最是看不得男人這副窝囊样儿,要不是這是她亲大哥,早一拳头上去让他清醒清醒了,将手中茶杯啪的一下搁到炕桌上,看着抬眼起来的沉木,沉香声音淡淡,不紧不慢的說道; “大哥,总要有决断的,我虽是家中最小的,可如今這般情形,也不得不出头一回,好叫大哥明白,如今不是李氏不愿进秦家,而是秦家不愿要她。” 沉木脸上表情,好似早已料到的事儿被证实一般,眼睛沉沉的,呐呐道:“香儿——” 沉香只做不见,语气仍淡淡的吐出坚定的字句,道: “经了那日一场闹剧,大哥应是明白,甭說李氏一心一意为着她家,就算李氏改变心意,我也不放心,咱们家裡父慈子孝,和美非常,若是添了她,往后不知该如何鸡飞狗跳,不說爹娘受不受的了,二哥和大姐也不是那软和沒脾气儿的,一旦闹将起来,大哥你是帮着哪头?家裡头的事儿說不清楚谁对谁错,可李氏的做派,怕是不能容忍家中大权旁落。同样,我也容不得她作威作福。“ 顿了下,沉香忽的绽出一丝讽笑,“說来,大哥在外娶妻,不得父母同意,這亲事本就不成一半,李氏又如此做派,秦家却是认她不得。李氏不是拿肚子裡的孩子作筹码?也罢,且让她放心,秦家不会同她争抢,往后姓李還是姓甚,由着她去罢!” 沉木愣愣,一时之间难以开口,只觉嗓子干涩,艰难的开口道:“可,那毕竟,毕竟是……” 沉香温和的接口,道:“是大哥你的血脉,是秦家的血脉是嗎?” 沉木想要点头,却又觉得身子僵硬的厉害,只能呐呐看着越发气派的妹子,不知为何竟心生几丝忌惮。 沉香却是笑盈盈的,和和气气的轻声又道: “這又有什么干系?爹娘愿意认他,他才是秦家的子孙,爹娘若不愿认他,”沉香抬眼直视着沉木,眼中毫无一丝笑意,慢吞吞的吐字,道:“那他就不是。” 好似沒有看见沉木瞬间煞白的脸色,沉香想起爹娘這几日平白多了许多的白发,心肠越发硬下来。况且,有李氏那样的亲娘整日在耳旁教导着,那孩子会对秦家生出亲近才怪! 沉香看了沉木一眼,道:“当然,大哥你如何待他,旁人却是管不着的。可爹娘如今年纪大了,都盼着你成家立业抱孙子呢,你总得给家裡一個交代不是。” 一口气說完,沉香闷头灌了杯茶水,這种感觉实在太不舒服,可這坏人又不能不当。 总不能叫爹娘出头,若是万一大哥心裡生出隔阂,爹娘不知该如何伤心。可她却可以,若是大哥当真对她不满,对她而言,也不過就那样罢了! 兄妹俩一通话,旁人连着秦老爹夫妇俩都不知道,问了俩人谁都不說。老两口脸上笑容却是越来越多了。 不为别的,只为大儿子出去一趟后,不過一日便提着自己的铺盖行礼回了家,再不提那個糟心的女人,只一门心思办差事儿,得空就打二两小酒,跟秦老爹喝两口,要不就给陈氏时不时添個小物件儿什么的,眼见儿子不会成旁人家的,陈氏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可看着儿子形单影只的模样儿,陈氏心裡倒是犹豫了,她知道自家男人对那儿媳不待见,好容易儿子回来了,也不敢多說。却是私下跟沉香嘀咕,道: “不然,叫她,叫李氏回来吧!你大哥這样,我瞧着心裡不好受。|" 沉香看着老娘又心软了,无奈道:“娘,您是心疼我哥,還是心疼那女人肚子裡的孩子?” 陈氏讪讪,道:“都,都有吧!我就是看着你大哥,都多大的人啦,整日裡身边儿沒個贴心人。” 沉香觉得這事得說清楚,不然弄得裡外不是人,她倒是图的什么?正色道:“娘,你可得给我個准信儿,我丑话先說到前头,若是你真愿意让李氏进门,倒也不是不行,可往后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家裡闹腾不休,我也是不插手的。不然,现在說好了,往后您跟我爹见李氏抱着孩子上门,再生出反悔来,我倒是左不是右也不是,坏人只让我一人当了,你们倒是相亲相爱一家人,這算什么?” 出力不讨好,說的就是她啦? 一看闺女儿不乐意了,陈氏有些慌了,连忙道:“看我,都是娘說错了,香儿你都是为了家裡,为了你大哥,娘都知道,不怪你,哪儿能怪到你头上?” 還真不是为着大哥,那是为爹娘你们好嗎! 沉香默默腹诽,却是不打算就這么轻拿轻放,要知道陈氏的性子,若是真见着了那孩子,怕是又得心软,真要让李氏拿捏到這一点,秦家就甭想過安生日子了, “娘,你這么轻易說出口可不成,要不然,您回去跟爹商量一下,真要是反悔,现在還不晚,可要是等事情尘埃落定,怕是迟了。” 看闺女儿就是不松口,陈氏心慌了,闺女儿态度坚决的很,沒法子,陈氏回家跟亲老爹說了。亲老爹那個气的哟,看着老妻,瞪眼了半天,终是叹了口气,說道: “你糊涂了,香儿這般出头,为的什么?還不是怕咱们俩吃儿媳的苦头,那李氏一看就不是個好相与的,真要进了门,往后咱们两個老的,怕是有的受了,再說,她做什么底气十足的闹腾上门,還不是因着肚子裡的那块肉。我今儿可跟你說清楚,我有俩儿子俩闺女儿,往后孙子外孙也是不缺,那孩子若是沒让李氏教歪,来往倒是无妨,可若是让李家教的对咱们心怀怨愤,我是万万不能容的。我不止大儿一個孩儿,也得为旁的孩子想一想,秦家不能叫那女人给糟践了,回头跟香儿好生說說,就按她說的办罢,再给大儿娶個好的,安安生生,能過日子的,咱们也不图他什么,只他能過得好,不寻個给自個儿拖后腿的就成。”顿了下,秦老爹接着道:“那孩子命不好,遇见那么個娘,這份因果我担着,可秦家却是不能叫祸害了。” 秦老爹脸色沉沉,语气沉沉,连着周身好似一下子沉寂下来,陈氏看着男人這样儿,不知怎么,眼底一酸,连连点头,应道: “我记得了,都记得了,回头就跟香儿說,往后再不提她,她们了,我還有沉思呢,沉香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說媳妇儿了?” 秦老爹抽了口烟儿,低低的說道:“是该给思儿相看了,這回可得擦亮眼,万万不能再說個不省心的。” 陈氏低着头擦泪,“哎,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