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54章 新居

作者:南山有台
何湛回了南院的西厢房,独自坐在书案前临摹字帖,手心不断浸出热汗。他推开一侧的窗,让寒风卷了进来,方才有片刻的镇静。

  谢老七来了,那就意味着谢惊鸿也来靖国了。

  何湛记得,明年阿托勒部和靖国将会有一次大交锋。

  以前无论在用兵還是计策上,阿托勒都输韩广义不止一星半点。可唯独大交锋這一次,阿托勒占尽先机,将韩广义打得节节败退。

  当时若非有卫渊侯宁晋坐镇督战,韩广义很有可能失守玉屏关。唇亡齿寒,沒有了玉屏关,攻下雍州和天济府简直易如反掌——上一世韩广义差点守不住雍州。

  何湛一直不明白阿托勒部突飞猛进的缘由,如今在军营裡看见谢老七,何湛才算有了些头绪。

  阿托勒部攻打靖国估计是受了谢惊鸿的唆使和指点。

  今年雍州粮荒,阿托勒的境遇不比雍州好到哪裡去,加上他们的君主沒有提前做好应对粮荒的措施,导致百姓苦不堪言,饿殍满地。雍州粮商囤粮自保,也不会再往阿托勒买卖粮食,這几乎是断了阿托勒的后路。

  此次粮荒让阿托勒受到了重创,阿托勒的君主一直头疼如何在短時間内恢复国力。

  姜国和靖国一直是敌对国,面对這样的机会,姜国自然不会放過。

  谢惊鸿应该是在阿托勒君主面前进献“移祸”之计,让阿托勒将矛头直至雍州這块大肥肉。阿托勒只要占领雍州,粮食有了,百姓有了,税收也有了,這块大肥肉咬一口鲜美多汁,咬一口齿颊留香。

  更何况,之前卫渊侯带兵夜袭阿托勒的军营,烧毁了他们的粮仓,這一笔仇,阿托勒的君主是全都算在了靖国的头上。

  這一战,一触即发。

  何湛搁下笔,眼神一寸一寸凌厉起来。想不到与他前世交锋之人,竟会是谢惊鸿!

  开着窗扇处忽地闪动出一個人影,何湛以为又是谢老七,拔出书案上的弯刀就冲窗户处挥去。来者险险一躲,瞬时擒住何湛的手腕。

  “叔当真无情,明明昨夜還在床上对孤說情话,怎么今天就对孤刀剑相向了?”

  何湛强劲的手腕陡然一松,大骇道:“主公?”

  宁晋将何湛一带,亲了一下他的脸:“叔想要孤的命,孤给你就是了。”

  何湛羞恼地挣开手,拿袖子擦了擦脸上濡湿的那一块,恭敬地拜道:“臣不敢,主公恕罪。”

  宁晋翻窗进来,衣袍卷了冬日的寒意。他状似无邪,迫近何湛:“恕罪可以。你让孤亲亲,行不行?”

  何湛怒道:“宁晋,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我就...打你了!”

  “求之不得。”宁晋好整以暇。

  何湛不再理他,将书案上的杂物都收拾干净。宁晋瞄见一本《忽延布族志》,问道:“三叔怎么对忽延布這么感兴趣了?”

  何湛說:“上次烧了阿托勒部的军营,臣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前几日,孤刚收到于郡守奏上来的折子,他說阿托勒内部粮荒严重,已经无法撑過這個冬天。他的君主已经给朝廷写了文书,請求宗主国助他们渡過难关。皇上的意思是让孤去处理這件事。”

  竟已经写了文书?看来是密件,所以何湛都不知晓這件事。处理阿托勒的事一向很棘手,皇上這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宁晋。

  何湛拧紧眉,說:“主公怎么不同臣商议此事?”

  “如今不是来了么?”宁晋握住何湛胸前的发,放在鼻间闻了闻,“叔怎么看呢?”

  “阿托勒的君主柯拔呼耶不是知足的人,伸以援手就是养虎为患。臣不赞成给他们粮草。”

  宁晋笑眯眯地点头:“好啊,听叔的。”

  何湛一惊:“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請主公三思后行,纵然是臣所說,主公也万不能听信一人之言便下论断。”

  這么個处理不好就会掉脑袋的事,主公你就不能谨慎一点,好好考虑嗎?让臣放点心,成嗎!

  “可是孤觉得叔說得甚为有理啊。”宁晋有一些些委屈的样子,“孤派去的影卫都說柯拔呼耶這個人贪心,部中百姓都吃不上饭了,他倒是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得比谁都肥。這人不仅是個老虎,還是個贪吃的老虎,不像孤的三叔,這么瘦。”

  他顺势掐了一把何湛的腰,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沒有。

  话虽是戏言,但何湛听出宁晋已经派人是考量這件事了。既然宁晋已经着手准备,何湛也能放下心。

  不過宁晋這一套扮猪吃老虎的手段也是行,還装什么无知无辜!還装得挺像!

  宁晋一看何湛沒有反感,手愈发大胆地摸起来。何湛瞪着眼,擒住他的手腕:“既然如此,那主公就该将心思好好放在這件事上。臣会让雍州的人着意减少去往忽延布草原的商队,且调用于郡守的兵一路护送商队出关,以免发生不必要的事端。”

  前世开战的□□就是阿托勒部的士兵洗劫靖国的商队。阿托勒扣押了数名靖国的商人,曾一度让靖国陷入被动的地步。如此,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沒错的。

  宁晋摇头說:“孤不同意...沒有孤的大印,你调不动于郡守的兵。”

  “主公何必给臣使绊子?”何湛瞧他狡黠的目光,就知這人在打着坏主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說,“不派兵也罢,臣另寻他法。”

  宁晋见他不上钩,說:“叔给孤一点好处,孤就应了你。”

  “明明臣是在为主公办事,为何你還从臣這裡讨好处?”

  宁晋說:“叔就亲孤一下,就跟今早那样,不行嗎?”

  何湛:“...”

  来来来,来個人,把他的东西全都搬回去。他一点都不想在南院多待。

  宁晋直勾勾地盯着他,何湛走一步,他便拦一步;何湛好不容易绕過去了,宁晋跟個粘牙糖一样跟在何湛身后,甩都甩不掉。

  何湛回身,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宁晋,你怎么這么难缠呢?”

  宁晋看他松了口,闭着眼低下头。何湛浅尝辄止地亲了亲宁晋的唇,却不想宁晋伸手就把他捞到怀中,辗转至深,等心满意足之后才施施然放开何湛。

  他眼裡尽是得逞的笑:“叔可真听话。”

  草草草草草!来人!!

  把我的金背大砍刀合意连环枪梨花乾元剑都拿来!

  我要砍了這個人!

  练武场上。

  杨英招和杨坤辅同副将练兵,如今正好巡视到這一块。两人正探讨着一套实用简单的枪法,這从拐角处就奔出来一個士兵,冲着杨英招就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杨英招皱眉:“怎么了?”

  “承宣使...何大人...何大人跟侯爷打起来了!!請杨左督救救何大人,這要是伤了侯爷,侯爷怪罪下来,何大人定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杨坤一听,陡然惊慌道:“什么!他怎么...他怎么跟侯爷动手了!哎呀!裴之怎么...!”杨坤又急又气,抬脚就往南院跑,却不想被杨英招一把拉住。

  杨英招說:“放心沒事。”杨英招转而对那士兵說:“叫上几個兄弟去围观吧,能看侯爷被打,真不容易。你這一辈子都不一定再见得到。”

  士兵一懵:“啊?”

  杨坤急道:“杨左督,這时候你就不要开什么玩笑了!裴之下手沒個轻重,万一真伤到侯爷,那该如何是好啊!?”

  “那就让何三叔伺候着呗,說不定我师兄多想被打伤呢。”杨英招笑着挥手遣士兵下去,安抚杨坤說,“行了,真沒事儿。何三叔這种地头蛇人中精,用不着你操心,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行嗎?”

  杨坤只能按下焦急的心,挠着脑袋回答:“我自己有什么好操心的?反正就這样,也挺好的。”

  “你還真知足啊。我今儿跟副将下棋的时候听說了,三叔联名举荐你为副将,過不了几天,你就能升官了。何三叔還沒跟你說嗎?”

  “說了,說了。”

  “怎么不见你开心啊?提也不提。”

  “也不是了不起的事,都是裴之在为我周旋...我也沒甚過人的本事。”

  杨英招說:“你本事還不大?枪法不错,会练兵,又有实战经验...怎么,你觉得因为别人帮助才升官很不光彩嗎?能让何三叔鞍前马后的人,我师兄是一個,你也算一個,何三叔的本事是了不起,你能让何三叔帮你,也很了不起的。”

  杨坤叹了口气:“从前我最痛恨官场上凭借关系上位的行径,原以为做個武官,总能离這些远一点,沒想到...一旦跟朝堂沾染上关系,任谁都逃不脱。”

  杨英招抬眉:“如此說来,你应该是恨极了何三叔的?毕竟他如今居承宣使一职,也是因为我师兄的缘故。若不是卫渊侯,何三叔還是個九品的忠翊郎。”

  “那不一样!裴之他有本事,本就不该被埋沒,是侯爷给了他這样的机会。”杨坤急着为何湛辩解,“他自上任以来,尽职尽责,从未辜负過侯爷对他的赏识。总不能因为他是侯爷的三叔,就說裴之因着這层关系才有今天的位置啊!”

  杨英招眉目弯了弯:“你看你,放在何三叔身上就拎得這么清,怎么到自己身上就犯浑呢?我就說你要操心你自己吧,总不能因为你跟何三叔是朋友,就将你晋官的事归在他的头上吧?”

  杨坤:“......”

  两人一边儿說着一边往前走,杨英招本就打算将铁骁骑的兵器装备情况再同宁晋汇报一下,故拐道走向了南院。

  那個士兵果然伙同几個站岗的兄弟在外头偷看。杨英招乐了,正想上前也去窥视一番,就听院中传来何湛的吼声:

  “你给我過来!”

  紧接着是宁晋委委屈屈的声音:“叔真打我啊...好疼...”

  听得门外的杨英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万不会想到自家师兄還有這么能装的时候。

  何湛也怒了,一脚将脚底下的藤木凳子踹過去:“你再给我装!”

  宁晋侧身一躲,木凳子直直砸向了门,一下将外头围观的士兵砸得两眼发黑。

  杨英招急退了几步,抬头看见门裡的何湛。他手中拿着亮鞘的剑,发丝凌乱,身上的战甲不知怎的就被扒了下来,贴身穿得银白色的衣袍上沾了些许落花和尘泥,气喘吁吁的,看上去狼狈至极。

  倒是一直喊疼的宁晋,不紧不慌地在院裡兜着何湛乱跑,口中還嚷嚷着“叔,我知错了”。

  杨英招:“...”

  杨坤:“...”

  杨坤接了官袍沒多久,韩广义的大军就回到了军营。

  韩广义带来皇上的一道圣旨,皇上下令請卫渊侯全权接手阿托勒粮荒的事。

  宁晋从容不迫地接了旨,隔天就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将一切事务交付给韩广义后,便去往天济府城,正式入驻卫渊侯府。

  韩广义看宁晋急着去天济府城的样子,心中大惑,细细想了想,才猜测出应该是小侯爷在军营裡吃了苦头,這才想一心回到天济府城的温柔乡裡。韩广义大为叹息,原本好好的人才,竟是受不住磨练的。皇城裡养出来的娇少爷,果然吃不消玉屏关的风沙。

  何湛身为承宣使,按底下士兵的话說,何湛就是宁晋在政场上的大管家,自然是随宁晋一起去了卫渊侯府。

  何湛走得也顺心,杨英招以及她率领的铁骁骑留营,杨坤留营,两把利刃插在韩家军的心脏处,何湛表示非常放心。

  马车缓缓停在卫渊侯府,朱门大开,肃整地迎接着它的主人。

  宁晋下马车时,回身冲身后的人伸出了手,牵着他一起下去。何湛的手被宁晋握在手心。何湛只觉身上的貂裘似千金沉,压得他喘不過气来。

  卫渊侯府对于何湛来說实在算不上什么愉快的地方。

  宁晋牵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想同他一起好好逛逛园子。

  他看见何湛脸上不甚喜悦的神情,问:“三叔不开心嗎?”

  何湛勉强地笑了笑:“怎么会?臣很开心。”

  “孤命人在我們的居处外种了月桂。”

  “...恩。”

  宁晋屏退左右,手环上何湛的腰,将他扯得更近,两人几乎是身形相依。宁晋问:“难道是孤做了让叔不开心的事?”

  何湛掩下眼底的阴霾,半真半假地惯笑:“主公正在做让臣非常不开心的事。”

  宁晋沒有松开手,拥着何湛往后院走去:“反正叔已经不开心了,那孤就多占点儿便宜好了。”

  何湛說:“...”

  卫渊侯府整修时扩建出一個东苑,两人在园子裡逛了一天才算将整個侯府走完。

  晚饭的时候,宁晋沒有动筷子,只在一旁给何湛布菜,何湛愈发觉得不自在。

  宁晋特意将居处取名为南阁子,屋中摆设大多是照旧,连何湛以前收藏的古玩,宁晋托人收集一模一样的真品,只可惜其中有几個是孤件儿,不能做到同以前一模一样。

  宁晋做得,何湛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间。

  何湛也沒什么胃口,搁下筷子,跟宁晋說:“本不必這样的,不過是间屋子罢了,主公费心了。”

  “叔喜歡就好。”宁晋說,“今天看了一圈,可觉得有哪裡不好的地方?孤让他们再改。”

  “都很好。就是偌大的侯爷府,只有你我两個人,未免太冷清了些。”何湛說,“雍州人杰地灵,主公也该考虑考虑招募门客的事宜,广纳贤才,千金买骨,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宁晋歪了歪头,英俊的面容上染了些高深莫测的笑:“三叔好像一直都很关心這些事,孤下一步该做什么,三叔想得比孤都要清楚。三叔是想做什么呢?”

  何湛头皮发麻,急忙解释道:“臣只是在为主公作打算。”

  “不必三叔费心费力地去做這些事,孤...已经长大了,孤可以养你的。”

  “是臣逾越,請主公恕罪。”

  “三叔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告诉孤。你做不了的,孤去帮你做。”

  他想做什么?

  将宁晋捧上皇位,這就是他最想做的。可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他怎么直接跟宁晋說出口?

  何湛生怕宁晋起疑心,话在肚子裡斟酌一番,沉定道:“臣...只是怕卫渊侯府会跟忠国公府一样,臣希望主公能更强大,纵然以后会遇见怎样的困境,都能化险为夷。”

  等时机一到,宁晋自会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何湛想的,就是在宁晋知道自己所想时,他能为宁晋轻而易举地取来。

  宁晋低下眸,轻轻握住何湛的手。

  他的三叔,学会撒谎了。

  “...怎么了?”

  “听三叔的。”他将唇凑到何湛的手指上,轻轻舔了舔,可何湛却沒敢收回手。

  他跟宁晋朝夕相对几世,這人是喜是怒,他尚能摸得清楚,正如现在一样,他能感觉到宁晋很不悦。

  何湛不敢多问,宁晋也沒有再說。

  有些东西,就像飘来的草籽儿一样,悄悄长在内心深处,生了根,只待着一场大雨,這草就会疯长出来,将整颗心脏都吞沒。

  。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