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惊变 作者:弱颜 北方的冬天,人们大都有猫冬的习惯。经過一年的忙碌,秋天已经积攒下了足够的粮食,到了冬天,就很少出门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坐在烧的热热的大炕上,摆上一笸箩炒的香香的花生和瓜子,再放上一笸箩的鸭梨、大枣、山楂果,一边吃,一边說說话,做做针线。冬天夜长日短,有的人家一天就只吃两餐饭。如果中午饿了,就在火盆裡埋上几只红薯,烤的香喷喷的,趁热剥了皮,吃进嘴裡,香甜可口。 水幽寒主仆三人现在過的就是這样的日子。炕下小炭炉上烧着茶水,炕上小笸箩裡装着些花生、瓜子、大枣、果脯、山药糕。麒宝贝在一边盖着小被子睡的正香,水幽寒三人围坐在一起缝制過年的新衣。 奶娘的手艺自不必說,绝对可以做個专业裁缝,针线刺绣裁剪无一不精。水幽寒一开始怕露怯,后来慢慢知道這身体本身的针线活计也就是一般,也就放了心。小红年纪略小,又是粗使,针线也是平常,就和水幽寒一起,踏下心来跟奶娘学着缝衣衫,绣帕子。 至于那两包东西的事,欧阳年前有很多事情要忙,這几日都沒過来。水幽寒又不放心找别的郎中,只好把這事先压下,想着自己处理的也還干净,应该不碍事。 小红說起村裡那几家有性急的,自那天从這回去,就弄起了豌豆苗,還找了她過去帮着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水幽寒就问:“不知他们弄的怎么样?他们要是问你什么,你都告诉他们,不要藏私。” 小红正绣一块帕子,听了水幽寒的话,回道:“姑娘放心,我還能不听姑娘的话。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尽都教给他们了。這几家是老庄稼把式,弄的都有模有样的。估计年后就能卖了。” “那可好了。人過留名,雁過留声。咱们打算在這住下去,周围的乡亲们总是要维持的。”水幽寒确实有要帮大家改善生活的善心。而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大家都富裕起来,以后她在张罗個什么买卖,也就不那么显眼。 三個人正說的高兴,只听得外面噔噔噔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拍门。“奶奶,奶奶,出事了,請奶奶出来說话。”是海伯的声音,似乎很是焦急。 水幽寒赶忙穿上鞋下了炕,往外间屋走,小红也跟着下了炕。奶娘本也要跟着,被水幽寒止住,“奶娘,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管照看好麒儿。”奶娘觉得有理,点点头。 水幽寒来到外间屋,叫小红去开了门,請海伯进来說话。 门一开,海伯就跟着小红走了进来,一路走一路拿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 “什么事,把海伯急得這样,快坐下,先喝碗茶水。” 海伯连连摆手,“奶奶,顾不上喝茶水了。出了大事了,前面来了两個官差,要提了奶奶和他们去衙门,說是有人命案子要叫奶奶去对质。” “啊?”水幽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红也愣怔住了。 “海伯,你确信沒有听错。你该知道,我自来了這裡,最远的只去過门外的菜地,其余都不出门。咱们家這几口人都好好的,哪裡来的人命官司?” “奶奶,我也是這样和那两個衙役說。可他们說,是奶奶送了有毒的吃食给人,现在人被毒倒了,苦主告到衙门裡,人证物证都有,要把奶奶锁了去对质。” 水幽寒听了這话,脑子裡飞快地過滤着种种可能。“海伯,他们可說了苦主是谁。我并沒送過什么吃食给人。噢,我记起来了,上次乡亲们来,我是送了些点心给他们,可也沒听說谁吃了有事?” 海伯脸上闪過一丝疑惑。“不是村裡的人,我向衙役问過了,他们說是镇上的人,……是……是阿东家的娘子,蔡氏。” “是她?”水幽寒顿时觉得事情不妙。 “是吃什么中了毒?中的是什么毒?哪天中的毒?她现在怎么样了?怎么就肯定是我给下的毒?”只說毒倒,而不是毒死,那么蔡氏還活着? “這、……這個,衙役们也說不清,就是拿着衙门的拘票。這任的县太爷,是知道咱们家的背景的,平日并不会来招惹咱们。我本来想着,阿东和咱们是一家,這其中有误会,让我跟去衙门和他說清楚,就大事化小了,小事化了了。可那衙役的意思,是必须要奶奶去才行。我好說歹說,让他们等等,我先来通知奶奶。” “有劳海伯了。海伯你還是回前面,好好招待那两個衙役,我這换件衣服就過来。” 海伯依言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又对水幽寒說道:“奶奶不必担心,一会我陪着奶奶去衙门。我和阿东是自小的交情,县太爷也要卖咱们府的人情,必然不会让奶奶吃苦。” 水幽寒笑笑:“那是自然的。” 海伯這才出了屋子,去前院不提。 水幽寒见海伯走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拉着小红匆匆地进了裡屋。奶娘已经穿好了衣服、鞋子,想来是外面的话她都听到了。现在见水幽寒进来,忙不迭问道:“奶奶,這可怎么好。咱们并沒有送什么吃的东西给那個蔡氏,怎么就来诬陷您毒害她?” 水幽寒拉了奶娘和小红在炕边坐下:“奶娘、小红,你们都别着急。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這事肯定有误会在裡面,我去衙门解释开了就沒事了。只是,這裡只怕不能住了。奶娘,你和小红赶紧收拾一下,带着麒儿去镇上找欧阳大夫。找到他后,就留在他那裡。我這完了事,就去找你们。你们千万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以麒儿为重。你们只要护好了他,我就安心了。” 当然要保护好麒儿,两人听水幽寒這般說,就依言去收拾。水幽寒让奶娘把存下来的银钱都带在身上藏好,又亲自给麒儿换了尿布,穿上自己刚给他缝好的小棉衣,小棉帽,外面又紧紧地包了几层厚被褥。 奶娘和小红习惯了听水幽寒的吩咐做事,一开始并沒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见了水幽寒那样的眼光看麒儿,還要她们带上所有的银两和值钱的东西。都觉出不对来,两人对视一眼,明白過来,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姑娘,這事是不是就像府裡那次那样,有人要害您。您這是要把我們都诓走,您一個人去抗官司嗎?姑娘,与其您去,不如奶娘去,奶娘年纪比你大上一倍,就是现在去了,也活的够本了。姑娘,你带着麒儿和小红快点走。” “姑娘,還是我替您去吧。我笨手笨脚,也做不了什么事。当初我跟了姑娘,就是想一辈子报答您救命的恩情,现在用我這條命,换姑娘的,也是值当的。” 水幽寒是做了最坏的可算,可她還是想着能有些转机。她什么都沒做過,這次她到要看看,這些人要如何颠倒黑白。她喜歡過宁静的日子,可若是有人欺到头上来,她就要和她斗一斗。最后谁胜谁负,现在要下定论,可還早着那。让奶娘她们带着孩子走,是以防万一。 “奶娘、小红,你们不要這样。我這一去,也未必就会怎样。可是,我怕我走后,有人要来对麒儿不利。所以你们必须要带着麒儿走。你们說要替我,我知道都是真心。可是這件事,沒人能替的了我。那拘票上明明白白写着我的名字。那“苦主”,哼,要的也是我。你们去了,就要白搭在裡面,而且于事无补。” 奶娘和小红听了,知道是這個理,然而哪裡能舍得這样留下水幽寒一個人。 水幽寒看了看這两人,“奶娘,小红,海伯会陪着我去衙门。我什么都沒做,量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们快点收拾好,就带了麒儿走。時間久了,那两個衙役不耐烦,再闯了进来你们就走不了了,那麒儿可怎么办。” 說到连累麒儿,奶娘和小红都变了脸色。水幽寒见說动了他们,就抱起麒儿,送到奶娘怀裡,又把收拾好的两個小包裹塞给小红。 “這有点碎银子,咱们各带上一些。我的留着打点那些衙役,這些小红你拿着,路上也许用的到。這大宗的银子,你和奶娘都贴身藏起来。不要被任何人看见,明白嗎?” “我一会先去前面,绊住那两個差人,你们趁着沒人看见,就先出门去。到村裡,弄辆马车,一路上别耽搁,有人问起是什么事,你们就說是孩子病了,急着找欧阳大夫。那东叔一家也住镇上,唉,你们要千万小心,别被他家的人看到了。一切都等见到了欧阳大夫再說。” 两人连连点头,水幽寒尤不放心。可也沒有别的好办法,只得又将麒儿抱過来,亲了亲。這一番忙乱,三人都放轻了手脚,并沒有惊醒麒儿。小家伙還闭着眼睡的天昏地暗。水幽寒强忍下眼泪,去厨房端出两盘精制的点心来,先偷偷走到宅门外,看并沒有人看守,附近也沒有可疑的人,就跑回来,让奶娘他们先走。 水幽寒目送奶娘和小红出了宅门,稳了稳心神,這才端着点心去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