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未央
漼時宜坐在牀上，看周生辰將門關好，然後走過來解她的衣裳。
“你不是說要午睡嗎？”
漼時宜身上的衣裳很快就被他搭在了屏風上。
“是啊。”周生辰點點頭，開始脫自己身上的。
“那你還……你還……”漼時宜紅着臉轉過視線，不好意思看他。
“午睡穿這麼多，你不熱嗎？”周生辰將外袍脫了，同漼時宜一樣只穿着薄薄的裏衣。
“……”漼時宜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正想着已經被周生辰抱着躺了下來。
她枕着周生辰的手臂，周生辰攬着她的腰，兩個人貼在一處，單薄的衣衫聊勝於無，身軀曲線互相貼合，周生辰摟着她的腰，將她更用力地往懷中抱了抱。
“不是說熱嗎……”漼時宜彎了彎嘴角。
周生辰低頭看她，“還熱？”
說罷便開始剝她的裏衣。
“不是……”漼時宜忙按住他的手。
周生辰低聲笑起來。
漼時宜知道他是故意在曲解她的意思，捶了他一下，索性翻過身去背對着他，不理他了。
“陪我睡一會兒，昨夜沒睡好。”
周生辰自漼時宜身後將她抱在懷裏，結實的胸膛緊緊地貼着她的後背，手臂纏繞在她的腰上。
漼時宜臉上一熱，“誰叫你不睡。”
“嗯，怪我。”周生辰嗅着漼時宜的髮香，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許是昨夜真的累得狠了，漼時宜閉上眼，也沉沉地睡了過去，再睜開眼，發覺房中光線竟已昏黃，於是翻了個身，想看看此刻是什麼時辰了。
她翻過身，沒有看到窗外的陽光，只看到了周生辰的眼睛，帶着笑意看着她。
“什麼時辰了？”她問。
“申時了。”
漼時宜一驚，差點坐起來，“竟然這麼晚了。”
“不晚，等太陽落了再出去正好。”周生辰道。
“……”漼時宜覺得他在開玩笑，可是他看起來又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可是離太陽落了還有很久呢。”
“那我們就找些事情來做。”周生辰的笑容越來越近。
“還是不要太晚出去，現在剛好。”漼時宜飛快地坐了起來，這回她學乖了，不再從他身上跨過，而是繞到牀尾下了牀，火速將衣裳穿好。
周生辰躺在牀上，似乎是嘆了口氣，也起了身。
外面確實不似晌午那般熱了，周生辰牽着漼時宜的手，兩個人走出了王府，馬匹還沒牽到，突然看到王府的牆角處睡着一個乞丐。
但是怎麼可能有乞丐會跑到王府牆根下來睡覺？
漼時宜不由多看了一眼，發覺那並不是乞丐，只是狼狽了些，衣衫還能看得出是不錯的料子，好似有日子沒有打理過，整個人蓬頭垢面看起來像乞丐，坐在牆角處後背已經挺得筆直，毫無鬆散的樣子。
倒像是個從軍的人。
正這般想着，馬匹牽了過來，那人的眼神順着馬匹看過來，正好看到了漼時宜，然後突然起身，朝着她跑了過來。
“姑娘！”
漼時宜一聽這個聲音，不由愣住了，“楊邵？”
“是我，”楊邵在漼時宜面前站定，看到周生辰有些不善的目光，又後退了幾步，朝着周生辰和漼時宜躬身道，“還未恭喜殿下和王妃新婚。”
周生辰面色稍霽，看了一眼王府的守衛，“怎麼回事？”
“回殿下，不怪他們，我前幾日都是等在李大人府門口的，昨日姑娘大婚後，才換到王府門口。”楊邵言辭間頗爲鬱悶，“姑娘不肯收我，南辰王府的各位將軍也不許我跟着姑娘，我就只能在府外等着，等姑娘出門的時候再來求求姑娘，求姑娘收下楊邵吧！”
說着又跪了下去，“姑娘對楊邵有救命之恩，楊邵的命是姑娘的，想要追隨姑娘的心是真的！”
漼時宜沒想到楊邵竟然這般執拗，“自我從南蕭回來之後，你就一直在府外等着我？”
“是。”楊邵撓了撓頭，“王府的兩位女將軍着實兇悍，不准我見姑娘，我就只好在外面守着，等姑娘出來。”
從南蕭回來到成婚，前前後後一個月的時間，楊邵就在門口蹲了一個月，也怪不得一個好好的青年將領變成了認不出來的乞丐。
漼時宜看向周生辰。
周生辰略一沉吟，“漼壽率軍一直在城外與王軍在一處，你身邊也確實需要一個隨衛，南辰王府樹大招風，樹敵也多，我不在王府的時候有人保護你，也是好的。”
楊邵聞言，喜得連連點頭。
“不過，留不留他，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就算你不留下他，我也會安排一個妥帖的親隨給你。”周生辰繼續道。
楊邵的喜色僵在臉上。
漼時宜想了想，回頭對王府的侍衛道，“先帶他進去洗洗，喫些東西吧。”
這便是收下了。
“是，王妃。”
“謝姑娘！”楊邵一個頭終於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本王有話說在前頭，既然王妃如你所願收下了你，你便要對得起本王和王妃的信任，身爲隨衛，事事當以王妃的安危爲先，若有叛逃、不忠、失職之舉，害王妃身陷險境，王妃傷一分，本王定要你拿性命相抵。”周生辰冷硬的聲音，字重萬鈞。
“若有那一日，不必殿下出手，我若是保護不好王妃，必定自絕謝罪！”
“記住你說的話。”周生辰道。
“好了，我們該走了，一會兒太陽真的落了。”漼時宜拽了拽周生辰的衣袖，她哪裏需要什麼隨衛，她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會遇到什麼危險，留下楊邵只是不想看他落得如此狼狽，既然他棄軍心意已決，留下就留下吧。
周生辰翻身上馬，將漼時宜拉起坐在自己身前，策馬行去了。
“我以爲你不會答應呢。”漼時宜悠然自得地靠在周生辰的懷裏，一邊看着城中的景色一邊說道。
“我不能時時刻刻陪着你，你身邊確實需要一個得力的人保護。”周生辰道，她兩次被劫持，他早已將這件事納入了考慮之中，有心在王軍中挑個身手好又機靈的調來保護她。這段時間他也將楊邵查了個清清楚楚，從身世到人品事無鉅細，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各種考驗，不管是宏曉譽用王軍的重要官階引誘還是謝雲的各種金銀玉器，都沒能讓他有絲毫的動搖。又加上蒙了漼時宜的救命之恩，真心追隨，綜此種種，楊邵也算是個不錯的人選。
“我倒不覺得我需要人保護，留下他只是因爲……瞧着怪可憐的。”漼時宜笑了笑，留下楊邵的真正原因沒法對周生辰說，總不能說楊邵將來可能跟着金榮去謀反吧。
“你身邊的人，你說了算，今後他的去留也都由你做主。”周生辰將下巴擱在漼時宜的肩膀上。
“我們去哪裏？”
“你想去哪裏？”
“我想……去未央宮。”
“好。”
未央宮的鎖上落了厚厚的塵土，漼時宜知道，自從周生辰駐守西州，便將前朝所有的宮殿都落了鎖，從不會踏足此地一步。
宮門打開，記憶的大門也緩緩拉開。
那一世，他曾帶她來過一次，在她奉旨回中州成婚的那一日，他不顧那些殺人的坊間傳言，不顧世俗眼光，拉着她的手，陪她遊遍西州城，打開了這扇宮門。
那天，是他一生中做過的最任性的事。
她說要在此處留下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祕密，他親手寫下了她的名字。
長久無人的宮殿，在這炎炎夏日裏透着一絲森涼，漼時宜緩緩地走進去，曾經落字的那處，空無一物。
這世上不再需要這樣的一個地方來留住他們之間的祕密，世人都知道，南辰王妃就是漼氏時宜。
“你對這裏很感興趣？”周生辰走到漼時宜身邊，她正看着面前的一塊空匾出神。
漼時宜搖搖頭，“就是想進來看看，裏面什麼樣子。”是不是記憶中的樣子。
“這裏經歷過兩次大型的洗劫，叛軍屠城，燒殺搶掠，連皇宮也沒能倖免，後經過翻修，後來前朝傾覆，這些宮殿便又被封鎖起來了。”
“世間萬物，猶如斗轉星移，興衰榮盛、誕生消亡，人如此，城也如此。”漼時宜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興衰榮盛，誕生消亡。”周生辰輕嘆着，“確實如此。”
“我隨口一說而已。”漼時宜轉過身，抱住周生辰的腰，“送你個禮物。”
“什麼？”
漼時宜騰出一隻手，在身邊的空匾上寫了兩個字，辰時，中間還畫了一個心。
“這是什麼？”周生辰指着中間那顆心道。
“這是，愛你的意思。”漼時宜笑着踮腳，吻住他。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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