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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风流纨绔

作者:未知
沈妤赶紧跟着沈明洹去了松竹院。 太夫人自然也得知了此事,她不放心,又让人請了张太医来,张太医是太夫人常用的,太夫人很相信他。 沈妤到了松竹院的时候,张太医還沒有走。许夫人见沈妤這么快就過来了,心下高兴,道:“不過是一点小伤罢了,妤姐儿怎么也過来了。” 沈妤清楚许夫人的心思,不由笑了:“表哥住在沈家,他受了伤我這個做主人的自然应该過来看看。” 许夫人拉着她进去,就看见隔着青色的纱帐,张太医正在为许暄和包扎伤口。沈妤也沒去打扰,对许夫人道:“我听洹儿說表哥乘坐的马车坏了,所以才受了伤?” 许夫人道:“的确。” 沈妤想了想,问:“可曾检查過马车?” 许夫人明白她想說什么,低叹一声:“我已经让人检查那辆马车了,還审问了车夫和随从,并沒有发现什么不对,想来真的只是意外而已。” 沈妤点点头,难道真的是她草木皆兵了? “许表哥出了意外,是沈家下人失职,我定会告知三婶,让三婶责罚他们才好。” 许夫人沒有异议,也不会装作善良大度的样子。下人沒当好差,让主子伤到了,的确要惩治一番。 沈妤之所以說告诉三夫人姜氏,是因为现在主持中馈的是姜氏。 陆家人走后,太夫人单独留下了吕氏,然后就下令将沈妗禁足,夺了吕氏的管家权,交给了姜氏。而且,陆家前来退婚,這是多大的羞辱,依照吕氏的为人品行,居然沒有大吵大闹的要找陆家麻烦,甚至還受到了责罚,想来吕氏一定做错了事,或者有把柄落在了陆家人手中。 她不得不怀疑,這一切和陆行舟有关,他的所作所为太奇怪了。 這样想着,张太医便出来了。许暄和也由人扶着躺到了床上,只是一條腿小心翼翼的不敢动。 许夫人上前问道:“暄和的伤可有大碍?” 张太医道:“夫人放心,许公子只是受了些轻伤,沒有伤到筋骨,按时敷药,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许夫人松了口气,笑道:“劳烦张太医。” 等张太医开了药,又让人送他出去。 沈妤跟着许夫人进去,许暄和早就听到了沈妤的声音,心中喜悦,即便做好了准备,還是有些羞窘。 他动了动身子,似乎想下来。许夫人忙道:“你好好躺着就是了,妤姐儿又不是外人。” 想到许夫人和他說過的,等到他秋闱過了,就向五表妹提亲,他一颗心像被热水滚過的一般,耳根通红,不敢直视沈妤。 沈妤微微一笑:“表哥受了伤,就不要在乎那些虚礼了,好好养伤才是正经。” 许暄和鼓足勇气看着温言浅笑的表妹,正色道:“我听表妹的。” 沈妤身后的紫菀忍不住轻笑出声,她瞪了紫菀一眼,紫菀立刻捂住了嘴。 沈妤仍是一派落落从容,笑道:“表哥也不必急着读书,依照表哥的才学,定然会榜上有名,也不差這几天。” “表妹說的是。” 许夫人也不說话,看着這一幕,在心裡暗暗点头。 天色晚了,沈妤也不好在這裡多留,便告辞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暄和道:“天黑了,表妹小心。” 沈妤回头,微微颔首,便离去了。 许暄和看着门口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過了一会,又弯起了唇畔,无声的笑了。 春华院。 沈妗被人看守着,她什么都不能做,亦探听不到外面的消息,更不能得知陆行舟的消息。 不,或许,她安排在陆家的人已经被陆行舟除掉了。 她想不明白,陆行舟对她一片痴心,被她玩弄于鼓掌,怎么病了大半個月,突然就变了心?以前他可是从未怀疑過她的,在他眼裡她永远那么温婉善良。 她虽然遗憾于不能成为景王妃,但退而求其次,陆行舟也不错。依照他的痴心,她嫁過去一定会被他捧在手心疼爱,成为京城所有闺秀羡慕的对象。 可就是這样喜歡她的人,居然在关键时候狠狠羞辱了她、抛弃了她,让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让沈妤看她笑话。她虽然无法出府,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外面的茶馆酒楼、秦楼楚馆,是怎么拿她說笑的。 她想不通陆行舟为何会变化這么大,觉得一定是沈妤从中作梗。 她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可是那些议论在她耳便挥之不去。才在宣纸上写了一個“静”字,便忍不住怒意将毛笔扔了。 含翠一进来,就被一個纸团砸中了额头。 她将托盘放在食案上,拾起纸团:“姑娘,您怎么了?” 沈妗绕過书案,淡淡道:“何事?” 含翠忙将托盘裡的碧羹粥端過去,道:“姑娘一天都沒吃饭,奴婢向厨房要了些碧羹粥,姑娘吃一些罢,别气坏了身子。” 沈妗看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面上缓缓绽放出一抹笑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含翠惶惑不安,立刻跪下道:“是奴婢错了,請姑娘责罚。” 沈妗摆摆手,很是不耐烦:“行了,起来罢。” 她深吸一口气,将粥端過去。沈妗侧目道:“我不想吃。” 含翠不敢再劝,只能放到一边。 沈妗在原地走了几步:“母亲呢?” 含翠道:“夫人去慈安堂了。” 吕氏被夺了管家权,若說不埋怨太夫人那是假的,可是太夫人是家中长辈,就连沈序都不能忤逆她的意思。因着退亲一事,沈序也对她生出了嫌隙和埋怨,再加上上次她坐山观虎斗,看着雪姨娘对付沈妤,太夫人也对她生出了怀疑,她有苦說不出。 她的娘家虽然不是小门小户,但也远远比不上沈家,她若是得罪了太夫人和沈序,以后如何在沈家立足?是以,她只能想办法讨好太夫人,厚着脸皮往太夫人哪裡跑。 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夫人总不能赶她走,否则会让下人看她笑话。 闻言,沈妗冷笑道:“祖母也太偏心了,若被退亲被羞辱的是沈妤,她還能坐得住嗎?只怕真的会闹上金殿,给沈妤出气。可是我呢,我也是她的孙女,她竟然這么对我?” 她只觉得太夫人偏心,也不想想她自己做错了什么。若陆行舟真的闹上了衙门,沈家的名声才是彻底毁了。 含翠不敢接话,只是小心地道:“姑娘千万别這么說,若是被人听去传到了太夫人耳中就不好了。” 沈妗道:“反正祖母现在已经很讨厌我了,就算真听了去又有什么?” 话虽如此,到底放低了声音。 含翠劝道:“姑娘别想太多,您到底是太夫人的亲孙女,外面人议论的虽多,但大部分都是为您打抱不平的,太夫人不可能禁足您太久,很快您就能出去。” 沈妗轻笑一声,满是讽刺:“你說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我被禁足一事被外人知道,定会被怀疑,祖母为了沈家名声也不会关我太久,她是想警告我一番。” 含翠附和着道:“姑娘說的是。” 沈妗勉强平复了怒意,走到一旁坐下,含翠赶紧殷切的递過茶去。 “大哥在做什么?” “大公子出府会友去了。”含翠道,“姑娘放心,大公子待姑娘那么好,知道姑娘受了委屈,一定会为您出一口气的。” 沈妗呡了一口茶,手指轻扣桌面,忽而笑了:“再過几天六妹妹就要出来了罢?” “是,一個月就要過去了。” “二十遍女则,想来抄的手一定很痛,六妹应该能记住教训了,记住是谁将她害成這样的。”沈妗嗤笑,“雪姨娘是指望不上的,而且她還得罪了父亲和祖母,還真是可怜啊。” 正說着话,凝翠推门而入,又紧紧关好,走過来行礼道:“姑娘。” 沈妗摇着团扇的手一顿:“何事?” “奴婢方才在院子裡,从墙头跳下来一個小厮,给了奴婢這個。” 說着,她从腰间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沈妗接過去,展开来,渐渐变得欢喜起来。 落款处赫然是沈明汮的名字。 沈妗将纸交给含翠,让她烧掉,得意的一挑眉:“我就知道,大哥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委屈。” 說着,她走到书案前,含翠忙過去研墨。 沈妗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交给凝翠:“想办法交给大哥。” 吕氏被夺权,沈妗和沈婳都在禁足中,无人找她麻烦,是以沈妤觉得安静了不少。 许暄和的腿伤并不严重,休息了几日就恢复了,她也就沒有每天去看望他。 经過上一世的事,沈妤已经沒有什么心去喜歡谁了,也不会为了哪個男人奋不顾身。许暄和是個很好的人,若以后她真的嫁给他,她会好好待他,做一個端庄贤惠的妻子。 但,也仅仅是一個端庄贤惠的妻子了。 她正想着和许暄和的事,甚至想到了将来,却是又发生了一件事。许暄和去参加诗会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将他的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抢光了。 许暄和只是個儒雅书生,哪裡敌得過劫匪?他只挣扎了几下,就被劫匪打伤了,好在伤得不重,只是额头红肿,流了几滴血。 听闻许暄和又出事,许夫人慌了,立刻去了慈安堂,将此事告知了太夫人。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赶拦路抢劫。”太夫人怒容满面,对沈序道,“拿着我的帖子,去京兆尹衙门,一定要让京兆尹尽快将那几個胆大包天的劫匪捉拿回来!” 沈序道:“我這就去。” 沈妤看着许暄和被敷了药的额头,道:“表哥,可還有别处伤到?” 许暄和摇摇头:“只是额头這点小伤而已,幸好他们只抢走了银子,那些书還完好无损。” 许夫人无奈:“真是個呆子。” 沈妤也笑道:“看表哥這样,是不是還要感谢劫匪手下留情了?” 许暄和有些不好意思。他爱书成痴,這几本书都是难得的孤本,劫匪来了他第一個想法就是保护好书。 沈妤又道:“细细一想,我倒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对于一個劫匪而言,他们是不是太仁慈了些?” 许夫人十分惊讶:“难道這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果真如此,背后之人目的何在?且不說暄和来京城不久,不会与人结仇,就算真的得罪人,就這样‘挠痒痒’似的教训,又有何用?” 沈妤道:“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太夫人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說,先报官罢,总不能让暄和白白受伤。” 沈妤原以为会费一番周折劫匪才能被捉拿到,可是沒几日京兆尹就亲自上门,告知沈家人此事的结果。 原来,那几個劫匪是惯犯。不久前,发生的几起抢劫案都是這几個人做的,只是一直沒有抓到罢了,沒成想他们還在京城流窜,又恰好抢劫了许暄和。 现在几個劫匪已经被捉拿归案,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听到不是有人故意找许暄和麻烦,许夫人反倒是放心了不少,還好好感谢了一番京兆尹。 迫不得已,许宣和刚读了几天书,又要养伤了。 沈明洹为许暄和担心之余,也有几分窃喜。 因为许暄和不在,教书先生就不能总是拿许暄和和他比较了。虽然他脸皮厚,但是和许暄和這样才华出众的人一起读书的時間太长,也会无地自容的。 沈妤得知了他的想法,少不得又要教训他一番。 沈妤到了昭文苑,见他又在捧着兵书看,不由觉得好笑:“就這么喜歡看兵书?” 沈明洹懒懒的倚在榻上,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坐好:“姐姐来了怎么也无人通报,外面伺候的人也越来越会偷懒了。” 沈妤瞪他一眼:“你别冤枉人,有人通报了,是你看书看得太入迷,我就自己进来了。” 說着,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来。 沈明洹紧张兮兮的看着她,生怕她沒收,但也不敢抢回来。 “姐姐,這可是严二哥借给我的。” 沈妤温柔的笑道:“我知道,不会给你沒收的。” 沈明洹這才安心。 沈妤随意翻看着:“你往严家跑的倒是勤快。” 提起严家,沈明洹道:“谁让你们都不同意我去军中,也不让我在家裡舞刀弄剑,我只好去严二哥那裡了。姐姐,严二哥人真的很好,不但借我书看,他的刀剑兵器都随便我用呢。” 看他兴奋的样子,沈妤弯起唇畔:“是啊,严家公子和严姑娘一样,都很好的人。” 沈明洹扯住沈妤的袖子,讨好的笑着:“姐姐,你替我向祖母求求情好不好?” 沈妤将书合上,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這事我說了也是无用。”說着,就要抽出袖子。 沈明洹却是不撒手,耍赖一般的道:“怎么会?祖母最疼爱姐姐了,你在祖母耳边多替我說說好话,祖母一定会同意的。” 沈妤好笑道:“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才不上当。” “哎呀,姐姐,你就答应我嘛。”沈明洹摇着她,“我不要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样,靠着祖上荫蔽庸庸碌碌的過一辈子,我也想像父亲一样去战场建功立业。” 沈妤坐下来,平心静气道:“你以为建功立业那么容易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马革裹尸了。” 就算沈明洹真的有所成就,只会引起皇帝的忌惮。 太夫人迟迟不答应沈明洹去军中,不只是为了他的性命担忧,也是为了让皇帝放心。 但是,這样对沈明洹公平嗎,他還那么小,就要一辈子被束缚着生活嗎? 沈明洹又扯扯她的袖子:“姐姐?” 沈妤回過神来:“這件事我记下了。” 沈明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脸,兴高采烈的模样:“姐姐答应了?” 沈妤不置可否:“這就要看我心情了,若我心情好了,說不准就去祖母那裡为你說說好话。” 沈明洹立刻道:“只要姐姐高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既如此,過几日你就陪我去公主府看看。” “为何突然要去公主府?” 护国公主来大景和亲的时候,先帝为表诚意,对她以礼相待,而且還赐了一座公主府,让她在公主府出嫁。但是婚后公主随着沈庭住在侯府,那座公主府就空置了,只有公主带来的东西還在那裡,现在有少数人在那裡守着。 前世,护国公主的一切最后全成了二房的。 护国公主過世,皇室并未收回府邸,如今所有的东西還在公主府,除了沈妘出嫁时带走了一些。太夫人是個很有远见的人,這些都是沈妘三姐弟的,交给别人她不放心,便派了自己信任的人在那裡守着。 吕氏早就垂涎护国公主留下的财产,可惜她旁敲侧击几次,太夫人也不交给她打理,她便不再提起了,但私下的动作却不少。 前世沈妤太信任吕氏,而且无论是穿的用的,或者金银玉器、名贵首饰她都不缺,再加上不她善打理庶务,即便是少了什么她也不在意,殊不知被吕氏占尽了便宜。她死后,所有的一切顺理成章被吕氏据为己有。 思及此,沈妤道:“许久沒有去了,想去看看而已。” 沈明洹唯沈妤是从,自然不敢不同意。 沈妤去慈安堂請示了太夫人,太夫人略微思忖了一番就让他们出府了,只是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公主府离众王府近,是以赶了半個多时辰的路才到。 沈妤下了马车,看到巍峨的红墙和大门,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前世今生,她很少到這边来。 许是這裡空置了很久,也沒個主子,在這裡守着的人素日也捞不到什么油水,所以做起事也是懒懒散散。紫菀敲了门,過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一個小厮推开门,揉了揉眼睛:“谁啊,怎么到這裡来了?” 說完這话,他一抬头,看见沈妤和沈明洹站在他面前,突然被吓醒了,结结巴巴道:“郡……郡主,侯爷……” 沈明洹脸色难看:“怎么,我和姐姐不能過来嗎?” “不……不是。”小厮惶恐极了,這裡一年到头都鲜少来人,就算有人来也不会是主子,所以他开门的时候才会无礼。 沈明洹将马鞭丢给沈易,和沈妤一起进了大门,发现整個府邸空无一人,他笑着道:“主子不在,你们這日子過得倒是自在舒服。” 小厮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沈明洹斜睨他一眼,又指指空落落的院子:“不敢?” “小的這就叫他们出来拜见侯爷和郡主。” “你去,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将他们請出来。”沈明洹道,“沈易。” 沈易会意,大跨步的走了进去。 少倾,便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然后是痛苦的哀嚎,不一会,呼啦啦一大群人被沈易驱赶着出来了。其中两個被沈易一手一個提着。 “公子,郡主,人都到了。”沈易将手中的两人丢到地上。 两人原本正骂骂咧咧,沒成想沈妤姐弟到了,立刻闭了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易道:“属下叫他们出来的时候,一群人正聚在一起吃酒赌钱。” “吃酒赌钱。”沈明洹看了一眼开门的小厮,“看来我說的不错,你们這日子的确過得很舒服。若今日来的不是我和姐姐,你们打算如何?” 有小厮大着胆子狡辩道:“小的们只是偶尔……偶尔一次……” “偶尔?你当我好欺骗?” 小厮面色惊慌:“真的只是偶尔這一次,求侯爷饶過小的罢。” 沈明洹還想在說什么,沈妤淡淡道:“何必与他们浪费口舌,回头禀告祖母,将他们赶出去,再换一批人不就行了?” 闻言众人又是埋怨又是恐慌,纷纷求饶。 沈妤知道,這些人表面求饶,实则心裡不知道怎么骂她呢。她懒得在這些人身上浪费時間,抬脚离开了。 沈明洹跟上去:“沈易,将他们关起来,然后派人将此事告知祖母。” “不必。”沈妤道,“先不要惊动祖母。” 沈明洹追问:“为何不告知祖母?” 沈妤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傻瓜,咱们還沒检查一番呢,若是发现了什么,你现在就去告诉祖母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沈明洹恍然大悟:“原来姐姐到公主府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打算好了。” 沈妤笑笑:“還不算太傻。” “沈易,這裡的人都到齐了?” 沈易一怔:“应该到齐了。” 沈妤摇摇头:“還差两人。我记得這裡一对管事夫妇,是祖母的人,怎么沒有见到?” 沈易明悟,拉起一個小厮,态度凶狠:“說,這裡的管事呢?” 小厮吓的闭上了眼睛:“郑管事夫妇不在府上……” 沈妤神色清冷:“哦,不在府上几日了?” 小厮身体颤抖着,沒有言语。 沈易给了他一掌:“老老实实的說!” 小厮吓的失声大喊:“我說我說,郑管事夫妇时常不在府上,不過是抽空過来一次。” “可知他们去了哪裡,在做什么?”沈妤问。 “小的不知……” “嗯?”沈易举起手,作势要打他。 小厮赶紧捂住头:“别打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他,他和郑管事夫妇相熟,他一定知道——” 說着,他露出一只眼睛,朝左边指了指。 沈易将那個人提過来,沈明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连二。”那個小厮抢着道,“他经常在郑管事后面巴结讨好,欺负我們。” 那個叫连二的小厮连滚带爬的過来,面对随时会挥舞拳头的沈易,他决定說实话。 “郑管事家的经常不在府上,她娘家哥哥嫂子前来投奔她,她忙着帮助他们安家、照顾孩子,郑管事不在府上,是因为他忙着做生意。” 沈明洹皱眉:“他们一個個当沈家是什么地方,如此玩忽职守,欺上瞒下,你们也知情不报,跟着效仿!是不是你们以为這裡沒有主子,就是你们当家了?” 四下望望,庭院不扫,花枝不剪,池塘裡的水都要干了,可见素日這些人做事多么散漫。 沈妤扬声道:“生意,什么生意?” 连二支支吾吾:“郑管事买了一個铺子,要开布庄……” “开布庄,他還真是有能耐。不知祖母知道了,会怎么想。” 沈明洹道:“姐姐,要不要派人将郑管事夫妇叫過来?” 沈妤冷冷笑道:“自然是要‘請’他们過来了。” 沈明洹了然,给沈易使了個眼色。 沈易踢了连三一脚:“你去给郑管事夫妇传個消息,就說有急事,让他们快些過来。若是你敢耍小心思,小心你的小命!” 连三身体颤了颤,连声道:“小的不敢,小的遵命。” 然后就连滚带爬的出了府。 “洹儿,和我去库房看看。”沈妤道。 半個时辰后,连三终于将郑管事夫妇带来了,刚进了大门沈易就将他们绑住,堵上嘴,然后提着两人来到库房外。 沈妤打量着两人,含笑道:“郑管事還真的难請啊。” 沈易将两人口中的布团扯出来,两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郑管事动了动被勒的生疼的胳膊:“郡主,您這是什么意思?” “郑管事,我不想听你狡辩,也不想和你浪费口舌。”沈妤拿出两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写的是护国公主嫁過来时带的嫁妆。 一国公主的嫁妆,說是十裡红妆也不为過,若真的少了什么,不刻意去查,也很难发现。 這时候紫菀几人過来了,沈妤问:“如何了?” 紫菀道:“姑娘,的确少了些东西。”而且還沒有查完。 云苓拿着一本册子,上面是誊抄的嫁妆单子,除了沈妘带走的被勾去了,其他的也被勾勾画画,显然是无故少了的东西。 沈妤拿到手中看了看,眼尾微挑:“郑管事,祖母信任你,才让你们夫妇看管公主府,沒想到你们竟然监守自盗,你们对得起祖母這份信任嗎?” 郑管事夫妇当然不会承认,狡辩道:“郡主平白无故的冤枉我們,我們不服!” 沈妤将单子扔到他脸上,面色冰寒:“我說了,我不想听你们狡辩。事实就摆在眼前,丢失的嫁妆,還有你买的布庄,都是证据。更何况你们夫妻时常不再府上当差,玩忽职守。你们拒不承认,真当我是傻子嗎?要么,将你们贪了的东西交出来,要么我請京兆尹大人過来,你们选一样罢。” 郑管事慌了。他以为沈妤還是以前那個只知娇蛮任性的草包郡主,沒想到這次态度如此强硬,竟然想起要查嫁妆了。 他虽然是沈家的老人,但也不敢和主子叫板。 紫菀冷声道:“快点說,我家姑娘可不想在這裡与你浪费時間。” 沈易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郑管事维持的镇静面孔裂开了,是啊,他哪来的胆子敢和沈妤姐弟狡辩? 狠了狠心,他扑通跪下了:“小的說,小的全說。小的的确贪了些银子,但小的万万不敢偷盗公主的嫁妆。” 沈明洹目光酷寒:“不是你偷的,难道它们自己长着翅膀飞走了?” “是二夫人,是二夫人!”郑管事连连磕头,“自太夫人安排小的看管公主府,二夫人就收买了小的。這么多年下来,她每個月都会拿几件宝贝,积少成多,這些年她也捞了不少。而且公主带来的嫁妆数不胜数,少這些东西也看不出来什么。 二夫人還說了,郡主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对這些东西不上心,平日当石子丢着玩也不心疼。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发现。” 紫菀怒气冲冲,沈妤却是笑了:“看来我這個二婶還真是了解我,她沒有把我母亲的嫁妆搬空,我還要感谢她了。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這样帮她?” 郑管事战战兢兢:“二夫人她……她帮小的儿子谋了差事,每次在這裡拿东西都会给小的许多银子。” 每一件嫁妆拿出去卖都能卖不少银子,吕氏给郑管事些银子,根本是九牛一毛。 沈妤悠悠道:“她還真是会算计。” 郑管事求饶道:“小的全都說了,求郡主饶小的一回罢,以后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背叛祖母,帮助二夫人偷盗,還指望继续留在這裡当差,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不会被惩治?” 郑管事以头抢地:“求郡主饶小的一條贱命,小的還有妻儿老小,不能进衙门。” 沈妤站起身,声音很轻很轻:“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郑管事慌忙道:“郡主要小的做什么,小的一定照做。” 沈妤吩咐沈易道:“悄悄找些人過来,将府上的仆婢全部看管起来,等事情解决了再另行处置。” “郑管事。”沈妤微笑道,“你可要记得你說的话,我可不会容许你第二次背叛,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有法子将你们一家人找回来。”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郡主需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 * 马车裡,沈明洹一脸疑惑道:“姐姐,你为何要放過郑管事,将他带到祖母面前指认二婶不就好了嗎?” “你以为我們来公主府的消息二婶不知道嗎?”沈妤道,“二婶如今遭受打击,定然将一切归咎于我們,为了找机会对付我們,她定会时刻注意我們的动静。若是此事闹得大张旗鼓,二婶会注意不到嗎?說不准我們前脚将郑管事带到祖母那裡,后脚她就将偷拿的嫁妆藏起来了,也许還会借机反咬我們一口。” “所以姐姐只是先将公主府的人看守起来,让郑管事当做什么事都沒发生?”沈明洹道,“姐姐想来個人赃并获?” 沈妤掀开帘子,看着外面一座挨一座宏伟大气的府邸,淡淡一笑:“算是罢,你等着看就是了。” 沈明洹思考着她這番话,马车已经行使到了京城最热闹的大街。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沈明洹被打断了思绪,问:“为何停下?” 沈易在外面道:“公子,前面发生了些事,好像是吴公子和安公子又在为难别人了。诶,那個人好像是卫祭酒家的公子和许公子。” “什么?”沈明洹掀开帘子,“表哥在何处?” 沈易抬手指了指:“那裡。” 沈明洹仔细一看,秀气的眉眼染上了怒意,当即就要下马车。 沈妤道:“怎么了?” “安阳泽那個纨绔,在找表哥麻烦,還有他的跟屁虫吴修诚。” 沈妤心头一震,道:“我与你一起去。” 前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這裡离皇城很近,不少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和衣着华丽的姑娘在這裡,大家有的相互认识,不禁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都是看热闹的姿态。 再者,就算有看不過眼去的,也不敢出手相帮。安阳泽名声在外,又是安德妃的幼弟、景王的小舅舅,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 卫昱谨出身世家清贵,父亲又是国子监祭酒,为人耿直清高,欣赏许暄和這样才德兼备之人,也憎恶安阳泽這样的风流纨绔。 他挡在许暄和面前,似在和安阳泽理论。安阳泽笑容戏谑,在阳光下很是刺眼,让人心生厌恶。 “卫公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的朋友惊到了我的马,我现在必须找他要個說法。” 卫昱谨愤怒的道:“安公子,你仗势欺人。明明是你在大街上骑马,差点撞倒了许兄,却還颠倒黑白,胡搅蛮缠!” 安阳泽掂了掂马鞭,漫不经心道:“我說是他惊了我的马,就是他惊了我的马,怎么你有意见?” “安公子,你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连累令尊,被御史弹劾?” 安阳泽嗤笑一声,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怕過嗎?” “你别太過分了!”卫昱谨端方的面孔气的涨红。 安阳泽转头看许暄和:“這位公子,你要怎么赔偿我呢?不如這样罢,你向我的马道個歉,我就不追究此事,你看如何?” 许暄和自然不肯的。许家虽不似安家权大势大,但也是名门望族,清贵人家,自有文人风骨在,怎么可能向安阳泽低头? “安公子,从来只有马惊到人的,還从未听過人惊到马的,安公子若是故意找我麻烦,請恕我无法妥协。若安公子执意不放過我,那不如請京兆尹来评判。” 闻言,安阳泽笑的更厉害了。 “好好好,這位公子還真是有骨气,只怕到了京兆尹衙门,你的小身板受不住,届时后悔莫及。” 沈妤和沈明洹走過去,刚好听到這句话。 许暄和太天真了,這种事竟然会想到报官?這和捉拿劫匪根本就不一样。 沈明洹气不過,大声道:“安公子,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欺辱别人,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嗎?” 安阳泽在看到沈明洹的时候眼前一亮,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沈小侯爷,你也来打抱不平嗎?” 吴修诚懒洋洋的抱拳:“小侯爷路過這裡?” 沈明洹懒得搭理他。看热闹的人让开一條道,沈明洹走到许暄和身边:“表哥可伤到了?” 许暄和摇摇头:“并无。” 安阳泽听到沈明洹叫许暄和“表哥”,微微诧异。然后大笑道:“原来這位是沈家的亲戚?” 沈明洹冷声道:“你知道就好。若你再找表哥的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 安阳泽随口问道:“怎么個不客气法?” 沈明洹扬起一抹笑容:“也沒什么,不過是将你今日的一言一行添油加醋告知永康侯,当然,也有可能传到某個金灿灿的地方。” 安阳泽面色一变:“你敢!” “有何不敢?你可以指鹿为马,我就不可以混淆是非?京城是天子脚下,而不是安家的天下。”沈明洹意有所指道。 换句說话說,還不是景王的天下。 安阳泽可以胡作非为,但是不可以打着景王的旗号胡作非为。前者就是個纨绔子弟的形象,后者却是关系到觊觎皇位了。 两者不同是天差地别的。 安阳泽脸色一僵。是啊,他如此嚣张,還不是笃定了景王会登上皇位?但皇帝還好好地坐在龙椅上,即便景王再如何得圣宠,都不能让皇帝察觉到他觊觎皇位的心思。 若沈明洹到永康侯面前胡說八道,永康侯一定会狠狠教训他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永康侯。 他恼羞成怒:“好,好得很!這次先放過你,你走罢。” 沈明洹道:“表哥,我們走罢。”又对卫昱谨道,“多谢卫公子了。” 卫昱谨忙道:“我也沒帮上什么忙。” 沈明洹转身,对前面带着面纱的沈妤笑了笑。 沒错,放才那些话就是沈妤教给他的,沒想到真的将安阳泽唬住了。 沈明洹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却出落的眉目俊秀,身姿挺拔,很容易得人喜歡。 安阳泽看着沈明洹的背影,咬牙切齿。却又露出一抹狰狞而垂涎的笑来,直到沈明洹上了马车才大跨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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