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在我身邊留一輩子?
蘇紅袖還在費力的舀着雞湯,“嘩啦”一聲,一勺雞湯被她一不小心潑了出來,油膩膩灑在了地面。
外面服侍的宮女和太監頓時變了臉色,連同恰好坐在蘇紅袖對面的楚宇。
每個人都心懷忐忑,惴惴不安,就怕楚軒會突然發作。
畢竟,先前弄髒東宮的那幾名婢女,可都沒什麼好下場。
而楚軒的舉動卻大大出乎了楚宇等人的預料。
他非但沒有震怒,反而彎下腰去,親自拿乾布把地上那灘油漬給擦了。
“喫東西不會好好喫?拿過來我幫你舀進碗裏。”
楚軒此言一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是楚宇,變得有幾分歡喜,有幾分調侃,有幾分捉弄。
“哦,奴婢,皇兄,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和奴婢同桌喫飯,皇兄,難道你真的不覺得這個奴婢身上有點髒嗎?皇兄,她的衣服縐了,而且,她的嘴上都是油。”
“楚宇,我聽說你這次出去又闖了禍,難道你不知道,我每次都幫你擦屁股有多累,下次再犯,我不會再管你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皇兄,真的別——如果你不管我,父皇一定會叫人把我關進牢裏——”
不得不說楚軒的氣場真的很強,楚宇本身氣場也很強,剛剛進宮的時候,蘇紅袖匆匆掃他一眼,便覺此人氣宇軒昂,氣質不俗。
可楚宇往楚軒身邊一坐,頓時被楚軒壓下去一大截,成了個還沒長大,忐忑不安的半大小子。
“下次不要再犯了。”
“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對了,皇兄,你這個奴婢叫什麼?”
“她叫袖兒,隨我的姓。”楚軒面不改色,聲音之中沒有一絲的波動。
“袖兒,那,袖兒,你是什麼時候和我皇兄在一起的?袖兒,你知不知道,我皇兄這個人挑三揀四,眼高於頂,我一直以爲他不喜歡女人的。沒想到,原來他喜歡的是你這樣的。”
楚宇盯着蘇紅袖,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真小,真嫩,粉粉的,水水的,好像顆水潤潤的小毛球,真是好可愛。倒確實從沒見過這樣的。
楚宇自作聰明的下了決斷:“袖兒,你福氣真好啊,我皇兄娶了你之後,一定不會再娶的。他從小就是這樣,別人養一羣獵狗,他只養一隻,別人馬場裏有成百上千的駿馬,他只有一匹逐月。他喜歡的東西,每次都只是一個,袖兒,既然我皇兄選了你,那從今往後,他的眼裏就只會有你。”
“閉嘴!我說過她只是我宮裏一名婢女!”楚軒突然變色,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一下子冷得猶如千年寒冰,渾身上下散發出駭人的寒氣。
楚宇愣了一愣,突然想起,什麼袖兒?哎呀,他怎麼忘了!不就是皇兄前幾個月派他去探查的那個蘇紅袖嗎?
只不過,這個蘇紅袖好像和畫像裏有一點不太像啊?
對了,是她的眼睛。
畫像裏的蘇紅袖,一雙大眼兒水媚妖嬈,說不出的勾魂奪魄,光憑那雙眼睛,她簡直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楚宇這輩子見過最美最媚的女人。
可,眼前這個蘇紅袖,也不知道是不是餓過頭,還是遇到什麼傷心事,哭過頭了,怎麼眼睛紅紅的,一點兒神采也沒有了?
楚宇看看面色鐵青的楚軒,再看看一旁面露懼色,忐忑不安的蘇紅袖。
不知爲何,他心中竟有一瞬微微刺痛。
對於楚軒這個皇兄,楚宇再瞭解不過。
楚軒確實如他所說,對每樣東西都很專情,獵狗只養一隻,最心愛的馬也只有一匹。
也就是說,如果他有喜歡的女人,那個女人也只會有一個。
不是現在只有一個,暫時只有一個,而是一輩子只會有一個。
可是密探不是說,蘇紅袖是楚逸庭的女人嗎?他的皇兄似乎晚了一步啊……
“別聽他胡說,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楚宇走後,楚軒依然面色不佳,不過聲音卻已經不復方纔的銳利震怒,而是冷冷冰冰,波瀾不驚。
“我不會看上你的。”
“就算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又矮又瘦,醜八怪一個!”
“你……你纔是……”
“我是什麼?”
楚軒輕輕擡頭,臉上的表情森冷陰鷙,萬年冰封。
蘇紅袖心中一愕,趕忙把涌到嘴邊的話全嚥了下去。
梁國東宮。
楚軒面前是如山的奏摺和文書,他忙得不可開交,時不時都會皺一下眉,用雙手使勁按揉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蘇紅袖看得有些呆了,楚軒和楚逸庭畢竟是親兄弟,有時候,從側面看,他們兩人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蘇紅袖心中隱隱作痛,她咬咬嘴脣,不再看楚軒,轉過身去,竭力迫使自己閉上雙眼。
“喂,楚軒,你能不能派幾個人跟着我,讓我出去逛逛?”
總是悶在宮裏,她老是想起楚逸庭。她不想再想他了,這個大笨蛋,大傻子,討厭死了,不說一聲就丟下她跑了。下次要是再見到他,她一定要用法術打得他也屁股開花,嗷嗷的叫!
“不行。”
楚軒頭也不擡,回答得簡單扼要,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好可恨!
“不行就算了,那我睡覺去了。”
“睡睡睡,整天睡,好像只豬一樣。”楚軒抿脣一笑,脣角漾起淡淡的笑紋,儼然是楚逸庭再現。蘇紅袖又的心口又是一陣抽痛。
她急忙回頭,不再看楚軒。
“不睡覺還能怎麼樣!你又不讓我出去!”蘇紅袖嘟起小嘴,氣鼓鼓吼。
“你是不是忘了?你在這裏的身份?你是奴婢,我纔是主子,哪有主子累得半死不活,奴婢卻在一旁偷閒睡覺的?”
“那,那你想要我幹嘛?我,我先告訴你,我手上沒有什麼力氣的,太重的活我幹不動!”
“過來——”楚軒斜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懶的看着蘇紅袖。
蘇紅袖兮兮索索起身,在離楚軒還有三步的地方頓住。
“坐下。”
即便懶洋洋的,楚軒的聲音卻依舊透着三分霸氣。
蘇紅袖小心翼翼,抱緊身子在地毯上坐下。
楚軒哈哈大笑:“你那麼緊張做什麼?難不成你真的以爲我會對你這個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搓衣板感興趣?”
“你,你纔是搓衣板——”
“來,給我唱個小曲聽聽。”
“我不會。”
“那,跳個舞。”
“我腳疼,跳不了。”
“這也不會那也不行,養你何用!”
楚軒假裝大怒,犀利的眼眸堅冷如冰,銳如尖刀的對準了蘇紅袖。
“嚇?”
蘇紅袖立即瑟縮了起來,抱緊身子蜷縮成了一團。
看蘇紅袖害怕畏懼的樣子,楚軒似乎很高興,一伸手,牢牢抓住了蘇紅袖粉白的小手。
“放開!放開!”
“跟着我來,不是你說,要出去逛逛?”
嚇?他真的要帶她出去逛逛,太好了!自從到了梁國,她就一直被關在皇宮,她都快被悶死了!
“不要跑得太快,當心跌倒。”
圓月當空,月明星稀,已經是夜晚了,請冷冷的夜晚撒滿了街道。
到處都是賣糖畫和泥人的小攤,蘇紅袖高興壞了,忍不住東張西望,東跑西跑。
突然一隻大手,將蘇紅袖拉了過去,緊接着,耳旁便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蘇紅袖擡頭一看,這才發現,就在她剛纔站着的地方,一輛馬車呼嘯而過,一連撞倒了好幾名路人。
不管在大周還是大梁,有錢有權的人,總是這樣,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蘇紅袖正要像楚軒道謝,楚軒已經翻身上馬:“你騎着這匹矮的,跟在我後面騎慢點。”
楚軒淡淡的道。
蘇紅袖靜靜看着楚軒騎在馬上的背影,心口再一次微微抽痛。
楚軒一身玄衣,背影挺拔,迎着獵獵狂風,霸氣十足。
撇去這一身的霸氣和傲氣,楚軒實在太像楚逸庭了。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可能有人認不出混在人羣裏的楚軒,卻不會有人認不出騎在馬背上的楚軒。
楚軒目光深邃,直視着正前方,幽暗的黑眸平靜無波,顯得幽深而難測。
他全身上下散發出旁人難以抵擋的男性魅力,以及壓倒衆生,橫掃四方的王霸之氣。
這樣的楚軒,實在是很迷人,如果他懷裏不是抱着那些和他的氣質完全不符,叮叮噹噹的小玩意。
有撥浪鼓啦,有風鈴啦,甚至還有棉花糖,小烏龜。
都是蘇紅袖逛街的時候看到了胡亂買的。
“走慢點,不要到處亂跑!”
“知道啦!羅羅嗦嗦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走丟了,休想我來找你!”
“哼,你不來找我纔好。”
蘇紅袖停在了一個捏泥人的攤位前,舉起店主遞給她的一個小女娃娃泥人,微笑着轉身,衝楚軒舉起了那個小女娃娃。
“你看你看,這個是不是很像我啊?”
月光如水,靜靜的流淌過蘇紅袖的眼角眉梢,牛奶般白皙剔透的肌膚,瞬間暈染上了一層攝人魂魄的璀璨光華。
就彷彿有一把利刃狠狠割開了楚軒的胸膛,又彷彿驚濤拍岸,沖垮心房。
楚軒一時間只覺內心洶涌澎湃,激情難抑。
他沒有辦法直視蘇紅袖清澈柔和的眼光,只好在每次與她對視的時候將眼睛閉上。
怪不得,那麼冷,那麼不近人情,他那個從不近女色的弟弟楚逸庭都會對她動心。
蘇紅袖,她確實有神不知鬼不覺勾走別人魂魄的本領。
可,他是楚軒,並不是楚逸庭。
如花美眷,王圖霸業,他的選擇,永遠只會是後者。
他不會對這個小丫頭有感覺的,楚軒自嘲似的搖搖頭。
因爲她是楚逸庭的女人。
而他絕不會喜歡上楚逸庭的女人。
楚宇說楚軒是因爲太過專一,沒有找到心愛的人所以身邊纔沒有任何女人,其實這話只說對了一半。
楚軒是很專一,但這並不代表他對他專一的那樣東西就會有多重視。
他手下的將軍喜得貴子,楚軒毫不猶豫把自己最心愛的獵狗送給了對方當賀禮。
乃至於他的馬,他也已經把它當作禮物送給了大周的皇帝。
只要目的達成,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犧牲的,這纔是真真正正的王者,帝心九重,外人能看到的,永遠只是他們願意讓你看到的。
所以楚軒即使對蘇紅袖有好感,也不見得會有多重視她,事實上,楚軒之所以把蘇紅袖帶回來,無非是覺得她對他還有些利用價值。
既然大周的太子這麼在意蘇紅袖,甚至不惜耗費半個太子府的財力來尋找她,楚軒心中便有了個主意。
三個月之後,是大周皇帝六十歲壽辰,皇帝壽辰,友邦自然要送上禮物。
楚軒打算把蘇紅袖當作禮物送去。
中原六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周這個皇帝最是好色,他不光喜歡強奪別人的女人,甚至自己親弟弟的女人也不放過。
到時,不知這父子倆爲了蘇紅袖會鬧成什麼樣。楚軒很期待。
軒站在後面,靜靜看着在人羣中東跑西跑,東鑽西鑽的蘇紅袖。
她真是好矮好小,皮膚更是粉白細膩得不可思議。
彷彿輕輕一觸碰,就會破碎一般。
憐惜如潮水般席捲楚軒的內心,這讓他自己都有些喫驚。
自從楚軒入主東宮,他就再也沒有在任何人臉上看到過這般燦爛、無心機的笑容。
風起,空氣中漂浮着銀鈴般悅耳的笑容,風揚起蘇紅袖純白的紗裙,她正在朝他看,笑靨如花,傾國傾城,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心悸,透過那涼涼的風,滲透到楚軒的心裏,烙印在他骨子裏。
楚軒一路跟在蘇紅袖身後,時不時幫她提點東西,抵擋一下涌動的人羣。
“過一陣子,等你把身體養胖點,我找人教你畫畫。”
“哦,爲什麼啊?”
“你一個女人,琴棋書畫,一竅不通,難道你就不覺得羞愧?”
“哦。”有什麼好羞愧的?琴棋書畫一竅不通的女人多得是。
不過,好吧,反正她閒着也是閒着,不如找點事來做做。
“還有,以後你在身上撲上點香粉,百合味的。”
“哦。”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撲的,我本來就喜歡百合的香味。
“我會派兩個人教你一點琴技。”
“哦,可是那個會把手指頭彈壞的,好痛。”
“真麻煩!那你就跟他們學點吹簫。”
“可不可以不要學?”
“不學也行,從今天開始,你就不要住在東宮,住到水牢裏去!”
“……”
回去的路上,楚軒依舊騎着高頭大馬在前面開路,他身軀挺拔,便如屹立在天地間的高峯。
難以征服,難以攀爬,難以企及,難以跨越。
這一日,楚軒一大清早便去了早朝,不見蹤影。
剩下蘇紅袖一個人留在宮裏,拿着他昨日替換下來的淺黃色龍紋睡袍。左看右看,還時不時湊到鼻子底下聞上一聞。
也不知這到底是什麼布料,這麼輕,這麼薄,提在手上一點分量也沒有。
如果她也能弄來這麼一件穿在身上,睡覺的時候就舒服死了。
大夏天,從脖子到腳都遮蓋起來,畢竟太熱了。
楚軒不在,楚宇卻一大清早就來了東宮,說是要帶蘇紅袖出去逛逛。
“走開走開!敢攔着我,我讓皇兄回來把你們統統打進天牢。”
不同於楚軒的心機深沉,難以捉摸,楚宇就像個半大的小孩,喜怒哀樂盡皆寫在了臉上。
楚軒把蘇紅袖帶進了東宮,雖然蘇紅袖曾經是楚逸庭的女人,楚宇卻已認定,蘇紅袖將來必是他的皇嫂無疑。畢竟,這還是楚軒第一次將女子領回宮裏。
至於說那個楚逸庭,哼,一個雜種,量他也沒那個能耐和他的太子哥哥搶人。
楚宇根本也沒將楚逸庭放在心上。
今日京城新開了一家酒樓,裏面有雜耍和猴戲。宮中的妃子都雜耍和猴戲,楚宇便覺得,蘇紅袖也一定喜歡。
他急着帶蘇紅袖去看看,順便拜託她在自己皇兄耳邊吹吹枕邊風,讓皇兄把大周前幾日送進宮的美人分他幾個。
中原六國,就屬大周的女子最爲貌美,眼睛最大,聲音最動聽,身姿最嬌美。
當然啦,這個袖兒也不錯,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小的,皮膚白白的,人長得矮矮的,一見之下,好像個通體雪白的毛球,煞是惹人憐惜。
也難怪皇兄不顧她是楚逸庭的女人,把她帶回了宮。
楚宇進得東宮,恰好看到蘇紅袖正舉着楚軒換下來的睡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楚宇心中一喜,以爲蘇紅袖是不捨得楚軒離開她去上早朝,興沖沖的迎了過去。
“不用看了!你在這裏,皇兄一下朝就會回來的!”
“小袖兒,走!別老悶在宮裏了,我帶你出去逛逛!”
楚宇大大方方,牽起蘇紅袖的手就要往外走。
大梁民風如此,並不似大周那般注重男女之防,大街上手牽着手,依偎在一起的男女比比皆是。
一拉起蘇紅袖的手,楚宇便是微微一怔。
好滑,好細膩,好軟的小手。
只不過匆匆摸了一把,竟似有着神奇的吸力,他一時之間竟捨不得把掌心裏粉白嬌嫩的小手鬆開了。
蘇紅袖也是微微一怔,楚宇怎麼一上來就拉着她的手不放?
蘇紅袖往後抽手,避開了楚宇的牽握。
楚宇面色一紅,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支支吾吾道:“那個,那個,是皇兄讓我多帶你出去逛逛的,他說你老是待在宮裏,悶得慌。”
“知道了,咱們走吧。”
楚宇帶蘇紅袖去的是大梁新開的酒樓,萬花樓。
雖然這樓的名字聽起來很不正經,不過其實這是一家酒樓,而且廚子做的菜色色香味俱全,味道極佳。
因此萬花樓雖然開了沒有多久,卻日日爆滿,來這裏宴客喫飯的達官貴人數不勝數。
三樓是包廂,二樓是貴賓房,樓下則是雜耍和猴戲。
雜耍好好玩,不光有人會噴火,還有人會變戲法,還有小狗鑽火圈。
蘇紅袖正看得入迷,卻不知爲何,雜耍班子的老闆匆匆出來向衆人道歉,說有人包了他們的場子,他們得先收場了。
蘇紅袖左看看右看看,楚宇不在,他似乎去上茅房了。
她便叫來小二,讓小二告訴楚宇一聲,她下樓看戲去了。
蘇紅袖滴溜溜跟在雜耍班子後面,她本來以爲他們肯定是被樓裏哪個有錢人給包了,酒樓裏的窗戶都是用紙糊的,到時候,她只要用手指輕輕戳一下,把窗戶紙戳破,就能在外面偷看了。
可是不對,雜耍班子走着走着,竟然離開酒樓,走到大街上去了。
蘇紅袖猶豫了半晌,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回去,但雜耍班子並沒有走遠。他們直接走進了不遠處一棟恢弘雄壯,綿延數裏的硃紅色建築。
不一會兒,高牆裏面就傳來了鼓掌聲和人羣的喧譁聲。
蘇紅袖蹲在牆外,十分哀怨,其實這棟建築的圍牆並不高,只要踩着什麼高一點的東西,探頭過去就能看到圍牆裏面。
可,蘇紅袖的腳受傷了,雖然高牆不遠處就有一塊半人高的石塊,可,萬一踩上去,她站不穩,摔跤了,可不是鬧着玩的。
兜兜轉轉,無計可施,蘇紅袖只得沒精打采,耷拉下了小腦袋。
正依依不捨的往回走,卻不期然撞進了一個熟悉溫暖的胸懷。
擡頭一看,竟是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此刻應該在上早朝的楚軒。
蘇紅袖有些奇怪,問楚軒:“你怎麼會在這兒?”
蘇紅袖尚且不知,高牆裏面正在宴請的就是大周皇帝,而楚軒剛纔已以大梁太子的身份像大周皇帝允諾,三個月之後會送上一份大禮向大周皇帝賀壽。
當然,那份賀禮裏面也包括蘇紅袖。
“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難不成還要事先派人向你稟告?”
楚軒擡眸,淡淡的掃了蘇紅袖一眼,轉身就走。
卻在回頭的一剎那,被一隻粉白嬌嫩的小手緊緊挽住了胳膊。
“請你,請你幫我一個忙。”
蘇紅袖支支吾吾,有點不大好意思的看着楚軒。
楚軒本欲甩脫蘇紅袖的小手,卻不料那小手一纏住他,彷彿狗皮膏藥黏在了身上,饒是楚軒怎樣用力,終究還是無法甩脫。
當然,顧念着蘇紅袖身材嬌小,弱不經風,楚軒其實並沒太用力。
“煩死了!什麼忙?說!”
“麻煩你,能不能,能不能在下面扶着我?我好想看裏面的雜耍。”
“不行!你那麼重,要人怎麼扶!”
“可我想看。”聽楚軒說不肯幫她,蘇紅袖當即咬緊了下脣,水眸兒泛淚,可憐兮兮。
楚軒皺了皺眉:“叫楚宇過來扶你。”
帶蘇紅袖出宮,本來就是楚軒安排楚宇做的,京城之中護衛重重,再加上蘇紅袖身上身無分文,楚軒根本不擔心蘇紅袖會藉機逃跑。
“可是楚宇看起來好瘦,沒有你壯,我怕他扶不住。”蘇紅袖說這話的時候,可憐兮兮的,連淚珠子都快滑落了下來。
楚軒脣角一陣抽搐,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過了一會兒,他居然真的蹲下身子朝蘇紅袖做了一個讓她踩到他肩膀上的舉動。
蘇紅袖微微一愕,她沒想到自己對楚逸庭慣用的伎倆對付楚軒也一樣有效。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找到媚術的精髓了?
“你可要站穩一點,不要亂晃呀!”
蘇紅袖緊張兮兮,畢竟是偷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人經過,看到她在做壞事。她有點心虛。
“你到底還要不要看?不看我走了!”
楚軒怒了,抓住蘇紅袖粉嫩的腿兒就要把她從自己身上拉下。
“不要,我不講了,我不講了!”
“快點!肥得像豬一樣!踩得我肩膀都要斷了!”
“馬上,馬上就好了!”
踩在楚軒的肩膀上,雖然有些搖搖晃晃,但蘇紅袖用雙手扒住圍牆,總算穩住了身子。
圍牆裏面正好在表演小狗鑽火圈,蘇紅袖高興壞了,盯着那些毛絨絨,搖頭晃腦的小狗不是發出:“譁!哇!”的喊叫聲。
俗話說樂極生悲,蘇紅袖實在太開心了,忍不住就要手舞足蹈,一不小心一腳踩空,搖搖晃晃,驚叫了一聲:“啊!”
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小心!”
一聲悶響之後,楚軒和蘇紅袖齊齊落地。不同的是,蘇紅袖是被人護在懷裏的,全身上下,就連一根頭髮絲都沒被蹭着。
反觀楚軒,就有些慘了。
他的兩隻手都用來墊蘇紅袖了。
楚軒是武藝高強,也身強力壯,但很不巧的是,他的右臂先前在潼關的時候就受過重傷。
太醫警告過他,千萬不可以讓右臂再受重壓。
可現在他的整條右臂都被蘇紅袖連着牆邊被她掰落的幾塊石頭一起壓在了下面。
這何止是重壓!簡直是重創!
楚軒鐵青着臉把蘇紅袖推到了一旁。
該死!他的右臂又骨折了!
蘇紅袖雖然不知楚軒的手臂居然被她壓斷了,但剛纔那驚險的一刻,確實是楚軒及時伸手護住了她,才保她無恙。
蘇紅袖不禁有些羞愧,支支吾吾,便要向楚軒道歉:“那個,對,對不起……”
卻不料楚軒一語不發,起身就走。擡眼看她時,那眼神黑沉冰冷,分外的陰鷙。
回宮之後,蘇紅袖才知道楚軒的右臂居然被她壓斷了。
她心中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她無理取鬧,非要楚軒扶着她偷看高牆裏面的雜耍,楚軒也就不會摔倒,更不必爲護她而受傷了。
這個楚軒,雖然看起來冷冷冰冰的,說話待人也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但,蘇紅袖想,她好像還真是和楚逸庭很像,其實並不是那麼壞的。
她便想親自和楚軒道歉,順便燉一鍋湯藥給他補補身子。
哪裏知道剛剛回到東宮,便看見一大羣婢女侍衛抱着她的東西走了出來。
蘇紅袖微微一愕,跟上領頭的那個宮女問:“你們在幹嘛?要把我的東西弄到哪裏去?”
婢女恭恭敬敬伏身,聲音酥軟道:“是太子爺吩咐的,袖姑娘從今天開始搬出東宮,到西邊的御荷園去住。”
嚇?什麼?搬出東宮?
蘇紅袖先是不解,這個楚軒,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她當他的奴婢,要她伺候他的麼,怎麼沒過多久就改變了主意,不需要她來伺候了?
不過她隨即又大大鬆了一口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終是不妥。
呼!這麼一想,蘇紅袖反而跟前跟後,幫着婢女和侍衛們搬起了東西。
在住進楚軒的寢宮一個月之後,蘇紅袖又被楚軒“趕”了出來。
蘇紅袖本人並沒有很將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宮裏宮外,將此事傳得沸沸揚揚,什麼楚軒太愛乾淨啦,什麼楚軒有宿疾啦,什麼楚軒不愛女人啦。
甚至,還有人傳,楚軒其實喜歡的是男人。
凡此種種,不足一數。
但,有人卻對這些傳言不屑一顧,根本沒將衆人的飛短流長放在心上,只是暗中下令,再有人到處亂傳楚軒的閒話,格殺勿論。
這個人便是楚軒的母親,李妃。
半個月之後,宮中有一名女子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按照規矩,孩子被帶到了御荷園,由御荷園裏沒有子嗣的宮女撫養。
這些日子,雖然楚軒一步都沒跨進過御荷園,楚宇卻興奮得滿面紅光,渾似自己得了兒子,三天兩頭往御荷園跑。
楚宇很喜歡小孩,梁帝最小的幾個孩子都和他最親,因爲他平日裏一有空就喜歡去逗逗他們。
李妃跨進御荷園的時候,恰好看到楚宇一隻手抱着哇哇哭個不停的小毛頭,一隻手搖着撥浪鼓,滿面紅光的在哄這個孩子。
孩子的名字叫楚晟,她的母親不過是後宮裏面一個洗衣的婢女,死了之後連個靈位都沒有。
蘇紅袖不由再次在心底裏唾罵,梁帝這個老色鬼,害人不淺,活該被人戴上綠帽子。
“當心點抱!小心不要把他摔着!”
見楚宇粗手粗腳抱着小毛頭,李妃柳眉微蹙,出聲呵斥。
楚宇一愕,回頭看到自己母妃站在宮門口,居然臉上微紅。
他現在這個樣子,腿上鋪着尿布,一隻手抱着小孩,另一隻手還拿着撥浪鼓,堂堂大梁七皇子,七尺男兒,確實也是夠尷尬的。
蘇紅袖抿脣微笑。剛開始見楚宇把孩子舉得那麼高,蘇紅袖心裏也覺得不妥,生怕楚宇力氣大,一不小心傷了孩子。
可漸漸的,隨着楚宇三天兩頭往御荷園跑,蘇紅袖發現,這個看似粗魯莽撞的男人倒是真心喜歡小孩的。
他抱着楚晟的時候,從來也不會直接用自己的雙手去抱,永遠會隔着一條柔軟絲滑的綢布去抱。
再加上,他又實在很會哄小孩子開心,無論楚晟怎麼哭鬧,只要一見了楚宇,他一定會咧開嘴,咯咯笑個不停。
一來二去的,御荷園的婢女都把楚宇當成了常客,一見他來,只會趕着去主動打開宮門。
“母后放心,兒臣不會把他摔着的。”
楚宇摸着腦袋,萬分尷尬的在蘇紅袖牀邊坐下。
李妃也不去理會楚宇,拉着蘇紅袖的手,萬般溫柔的道:“袖兒,最近身體是不是養好了一些?想喫什麼?我叫御膳房給你做。”
不知道爲什麼,蘇紅袖自從那天尋找楚逸庭,似乎把靈力都用完了,直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因此李妃一直都沒像其他人一樣覺得她和淑妃像。
蘇紅袖看着一臉親切的李妃,心想,這個李妃好像也不是像春華說的那麼可怕嗎。起碼她對她就蠻親切的。
蘇紅袖哪裏知道,李妃因爲楚軒一直都沒有納妃,心裏急死了,不管是誰,只要是個女的,只要楚軒願意接受,她早就燒香拜佛,阿彌陀佛了。
見李妃對自己這般殷勤,蘇紅袖心裏有些彆扭,她雖然失了法力,可讀心術還在,這個李妃,滿腦子都是養胖她的身子,好給楚軒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怪了,她什麼時候和楚軒成了那樣的關係啦?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不由別開了眼睛,訕訕地道:“沒,奴婢最近沒什麼胃口。”
看見蘇紅袖悶悶不樂的臉,楚宇心裏也很不痛快。
楚宇雖然看起來粗曠,於男女之情卻比他那個冷若冰山的皇兄通透一百倍。
當日他帶蘇紅袖出宮,摸到蘇紅袖粉嫩白皙的小手,居然微微心動,楚宇便知,若不是楚軒先遇到了蘇紅袖,這樣的女人他也是會看上的。
可楚軒明明拔了頭籌,偏偏不知珍惜,不知道爲了什麼,莫名其妙就把蘇紅袖從寢宮裏敢了出來,至今都快有半個月了,也不見楚軒來看蘇紅袖一眼。
楚宇心中暴躁,毫不遮掩便衝口而出。
“她哪裏還喫得下東西?都這麼久了,皇兄也不來看她一眼!母后,你若真想讓小袖兒開心,就把皇兄叫來,讓他來這裏陪陪袖兒!”
“你沒看到你皇兄這幾日爲了籌備送去大周的賀禮,忙得不可開交?別胡鬧了,他是太子,當以國事爲重。”
“再怎麼以國事爲重,也不能把自己女人丟着不理!”
“胡鬧!”
“兒臣怎麼胡鬧了?若袖兒是兒臣的人,天塌下來,兒臣也會幫她撐着,絕不會把她晾在一旁,不聞不問!”
“住口!”
李妃一聲怒斥,蘇紅袖和楚宇同時變了臉色。
只見李妃眯着眼看楚宇,眼神如冰,臉上神情瞬間凌厲無比。
楚宇自知失口,閉上嘴巴,不敢再吱聲。
“宇兒,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和袖兒說。來人,吩咐下去,往後不準隨隨便便放七王爺進御荷園。”
“母親——”
楚宇拉長了聲音,英俊的臉上佈滿了懊悔之色。
李妃卻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揮手就命人將他送出了御荷園。
等楚宇走了,李妃方纔面色稍稍好轉,拉着蘇紅袖的手,溫言軟語道:“袖兒別聽宇兒胡說,軒兒只是因爲最近實在太忙,所以纔沒空來看你。”
“我自己的孩子,我這個當孃的,心裏最清楚,軒兒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偏冷,不喜歡和人多親近,身邊也沒個嬪妃侍妾什麼的,他確實是不太懂女人家的心思,但,袖兒,你要相信我,軒兒他對你確實是真心的。”
“唉,袖兒,你不知道,那天看着軒兒帶你一起回宮,我心裏有多高興,我先前一直都擔心,軒兒這一輩子都不會親近女人,不會有妃嬪。”
“現在好了,我總算放心了。袖兒,答應我,好嗎?無論軒兒將來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你都一定要原諒他,一定不要和軒兒慪氣。”
涼薄之人,輕易難以動心,看起來最是鐵石心腸,無情無義。
不動心,絕情絕義,動心,驚天動地。
楚軒是李妃的兒子,李妃又怎麼會摸不透自己這個親生兒子的心性?
李妃拉着蘇紅袖的手,絮絮叨叨,從天明一直說到了天黑。
蘇紅袖尷尬不已,根本不知道要去回答對方什麼,只好裝模作樣的點頭,一再以抿脣微笑糊弄過去。
爲何他們每個人都說楚軒對她動了情,他對她是真心真意?
可是他們從認識到現在,說過的話還不滿一百句,見過的面也都還不滿十次。
又過了半個月,楚軒就連一次都沒出現在她面前,倒是派來了幾個長袖善舞,容貌豔麗的婢女,說是要教蘇紅袖琴棋書畫。
教蘇紅袖學彈琴的婢女叫花容,蘇紅袖從來不知楚軒宮裏居然還藏瞭如此絕色。
花容人如其名,相貌絕美,氣質脫俗,特別是她那一手高山流水的琴技,每每讓蘇紅袖聽着聽着就失了神。
每當花容在蘇紅袖面前彈琴,她一定會先點起焚香,白煙嫋嫋,花容的琴聲宛若仙樂,時而如泣如訴,時而鏗鏘鳴金,既猶如淙淙清流,輕撫心間,又猶如千軍萬馬,馳騁疆場。
溫婉而又典雅,大氣而又澎湃。
又有月貌來教蘇紅袖習字,字跡秀麗端莊,宛若翩飛在白紙間的朵朵蝴蝶,時而又銀鉤鐵畫,力透紙背,蒼茫巍峨一如山間雲霧繚繞的雄山。
蘇紅袖本來對琴棋書畫毫無興趣的,拜這兩名名師所賜——或者說,她實在太羨慕花容和月貌的才藝,竟然有模有樣的跟着她兩學了起來。
只不知楚軒心裏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偏不讓她跟花容月貌在御荷園學,偏要她跟着她們兩到冷冷冰冰,悽風慘雨的冷宮裏去學。
每次學完,花容月貌便不見了蹤影,只剩下蘇紅袖一個人,惶惶失色的待在空無一人的冷宮。沒有人帶路,甚至沒有一盞燈籠照路,摸黑戰戰兢兢回到御荷園。
一來二去的,蘇紅袖終於再也受不了,從李妃那裏騙來懿旨,趁着楚軒在御書房批閱奏章,不顧太監婢女們的阻攔,硬是闖了進去。
“喂,你能不能別再叫花容和月貌到冷宮去教我了?把她們叫來御荷園,成不?”
蘇紅袖一進御書房,上去便一把拽住了楚軒的胳膊。
楚軒頭也不擡,冷冷冰冰道:“不行,不去冷宮,就沒有學。”
“爲什麼?在哪裏學還不都是一樣?”
“我讓她們兩去教你,不光是要你學才藝,也是讓你長長膽量,你連天黑都怕,將來離了皇宮,如何生存?”
蘇紅袖心中一愕,擡起臉來,大眼兒迷茫。
“離宮?你要把我送去哪兒?”
有很長一段時間,楚軒沒有說話。
他只是黑眸深邃,靜靜看着站立在自己跟前,緊緊抱着自己手臂的蘇紅袖。
“呵。”
良久,方纔勾起脣角,淡淡一笑。
“你不走,難不成還打算在這裏住一輩子?”
“蘇紅袖,難道你打算在我楚軒身邊留一輩子?”
嚇?留一輩子?
蘇紅袖呆了一呆,心中閃過一絲錯愕,確實,她不可能在大梁的皇宮裏住一輩子。
她到底怎麼了?莫非是在這裏住的實在太自在,李妃和楚宇實在對她太過親切,竟然忘了,楚軒囚着她,沒安好心。
楚軒指不定想利用她來做些什麼,反正,都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蘇紅袖縮回小手,慢慢吞吞放回了身邊。
但是她不甘心就這樣認輸,她還是嘴硬。
“我不是怕黑,是那條路實在看不清楚,我有好幾次都迷路,差一點走不出去!”
“你迷不迷路,與我何干,你是不是忘了,我把你帶進宮來,不是來請你做客的!”
楚軒說完,拂袖而去,剩下蘇紅袖一個人站在後面,氣鼓鼓地衝他瞪大了雙眼。
這一日,蘇紅袖照舊去冷宮找花容月貌學藝。
等學完,天已經全黑了,蘇紅袖把小手攏在嘴邊,呵了口熱氣,再把小手往衣服口袋裏一伸。
她突然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怎麼不見了?
她這幾日一直藏在衣服口袋裏,淡黃色的小花兒。
蘇紅袖實在怕黑,再加上,從冷宮回御荷園的路實在又陡又窄,她先前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便想出個主意,在出門的時候,偷偷往口袋裏藏一把御荷園門口種的淡黃色小花兒。
這樣,把花瓣灑在路上,雖然仍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好歹能讓她看到回宮的路。
可是,剛纔那一摸,她藏在衣服口袋裏的小花兒全都不見了!
奇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她今天中午出門的時候忘記摘,還是她的衣服口袋破了?
蘇紅袖匆匆忙忙,翻着身上粉白的衣裙,當她看到裙褲兩邊兩個偌大的洞洞,她立時沒精打采,耷拉下了小腦袋。
還真的是,她的裙子先前在來這裏的時候,一不小心被道路兩旁的樹枝鉤破了。
她事先藏在褲子口袋裏的小花兒早就掉在了地上,被風兒一吹,不見了蹤影。
好討厭,好倒黴,又得摸黑回家了。
蘇紅袖深吸了一大口氣,閉上眼睛,準備一口氣狂奔過去——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正前方叫住了她。
“小袖兒?你怎麼在這兒?”
蘇紅袖睜大眼睛,看到一個人,手裏提着燈籠,就站在離她不遠的樹叢裏。
不是別人,正是她楚軒的弟弟,楚宇!
蘇紅袖高興壞了,趕忙滴溜溜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楚宇的胳膊。
太好了——
這條路又黑又陰森,光光在路上站一會兒,她已經嚇壞了。
楚宇冷不防被蘇紅袖抱住了胳膊,身體不自覺的僵硬了一下,但卻並未掙脫,只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楚宇,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早上有東西掉在了這兒,過來找找,你呢?”
“我跟花容和月貌在這裏學彈琴和寫字。”
“彈琴和寫字?什麼地方不能學?幹嘛非要跑到這個黑燈瞎火,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學?”
“我也不知道,是你哥非要叫我來的。”
“我哥?哼,他腦子真是有毛病。”
“就是就是,你哥的腦子確實有毛病。”
“對了,小袖兒,過幾天,是花燈節,到時候,外面張燈結綵,可熱鬧了!要不要我帶你出去逛逛?”
“好呀好呀!我都好久沒有出去逛逛了!”
有人陪着走夜路,果然沒有想象中可怕了,蘇紅袖心情大好,一路蹦蹦跳跳,和楚宇有說有笑,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有亮光的地方。
站在燭火底下,楚宇對蘇紅袖道:“下回要是再怕黑,叫我來接你。”
“好。”
蘇紅袖使勁點頭。
“楚宇,我還有件事想麻煩你,既然已經走到這兒了,能不能陪我回御荷園啊?晟兒想你了,他這幾天晚上一直哇哇哭個不停。”
“好,反正我晚上也沒事。”
“真是太謝謝你了!楚宇,你人真好!”
兩人正說着,突然,一個陰冷的嗓音插了進來。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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