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一個奴婢
“楚逸庭,你笨死了,別人說什麼你都信,我說什麼你都不信,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擇路,又哭得好不悽慘,暈頭轉向,非但沒能找到楚逸庭,連自己都迷了路,七轉八轉的找不着出口了。
楚逸庭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硬生生切斷了蘇紅袖的追蹤術,蘇紅袖爲了找他,幾乎耗盡了全身的靈力。
可是她找不到,轉遍了全城,她連楚逸庭身上的一絲氣息都追蹤不到。
“楚逸庭,你這個大笨蛋!大傻瓜!我討厭你!我恨死你!”
不知過了多久,山林裏終於響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聲音悽慘而又哀痛,貫徹雲霄,久久不散。
秋風蕭蕭,遍地落葉,蘇紅袖一個人在林子裏繞來繞去,怎麼都走不出去,最後,走得自己一陣頭暈目眩,連腳底都磨出血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棲身的山洞,蘇紅袖怕有野獸,用石頭堵住了洞口,這時她不管靈力還是體力都已耗盡,堵完洞口之後,她一下子就陷入了昏迷。可,就連在昏迷之中,她還是眼角含淚,一直不住在嘴裏嘀嘀咕咕咒罵着楚逸庭。
這一昏迷就是三天,第三天,山洞外的幾隻野狼聞到了血腥,徘徊在了洞口,一隻一隻不停地用爪子刨着蘇紅袖堵在洞口的岩石,石塊鬆動,竟然被它們刨出了一個洞來,野狼歡叫一聲,就要從石縫鑽進山洞。
恰在此時,一條長鞭從岩石正後方橫掃而出,一鞭子抽上了野狼的額頭。
野狼哀鳴一聲,迅速後退竄進了草叢。
來人一身純黑色的錦袍,身材高挑頑長而且充滿了力道。
一綹黑灰色的髮絲落在他的前額,更凸顯他那對黑藍色眼眸的冰冷與無情。
他有一雙深邃銳利的漂亮眼睛、冷酷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慄。
他仔細端詳了蘇紅袖半晌,擰了擰眉,沉聲喚道:“蘇紅袖?”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和梁帝一起前來張府赴宴的太子楚軒。蘇紅袖失蹤了,梁帝根本沒有見到她的面,赴完宴後就回宮了,楚軒因爲還有事要處理,在張府多留了幾天,經過樹林的時候,恰好發現了一個人躲在山洞裏的蘇紅袖。
楚軒其實並不認識蘇紅袖,只是聽手下的密探說過,他那個弟弟楚逸庭最近和一名女子走得很近,而那名女子的名字就是蘇紅袖。
因爲好奇,到底什麼樣的女人居然能吸引自己那個從不近女色的弟弟,楚軒曾經看過蘇紅袖的畫像。
不得不說這個蘇紅袖確實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楚軒當了那麼多年太子,見過的美人無數,可從沒見過哪一個像她這麼柔,比她還要媚。
可,現在這是怎麼了?這個大美人怎麼被楚逸庭一個人丟在了林子裏?
而且,聽西京那邊的人說,楚逸庭也失蹤好幾天了,一直都沒回去。
他上哪兒去了?這女人,他是不打算再要了嗎?
楚軒挑了挑眉毛,眸光一閃,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蘇紅袖掛在脖子上的玉佩。
玉佩上面,好大一個庭字,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塊玉佩屬於誰。
楚軒心下了然,大跨步上前把臉蛋通紅,全身滾燙的蘇紅袖抱進了懷裏。
溫熱滾燙的身子剛一入懷,楚軒的心口竟似被一根細針輕輕紮了一下。
好軟,好香甜的身子。
跟在楚軒後面的侍衛總管黑木見楚軒竟然不顧骯髒,親自往地下抱起了蘇紅袖,無不愕然,詫異萬分。
梁國人人都知道,楚軒很愛乾淨,甚至潔癖到了一種不正常的地步。他的寢宮裏不能有一粒灰塵,他身上的衣服也從來不能有一絲褶皺。
蘇紅袖躺在草叢裏,一身的灰和泥,楚軒卻視若無睹,親手抱起了她,黑木等人驚訝萬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軒身上還揹着一把幾十斤重的銀槍,黑木生怕楚軒抱不動,急忙上前:“太子爺,人太重了,還是小人來抱。”
“不用,我來就行。”
“可是,太子爺……”
“少羅嗦,告訴領隊,加快速度,儘早回宮。”
黑木還是不放心,追着楚軒道。
“太子爺,您走到隊伍馬隊前面去,我來殿後。”
“不用,你帶着手下先走,我留在後面。”
“可是,太子爺,這樣很危險。”
“你走是不走?不走我一刀砍了你!”
黑木不敢多說,跨上馬背的的的奔馳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剩下楚軒,一人一劍,身後一杆亮銀色的長槍,懷裏抱着蘇紅袖,走在了隊伍最後面。
即便遠得只剩下了一個影子,黑木等人依然可以強烈的感覺到,從楚軒身上散發出的凜冽而又冰寒的王者之氣。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天亮,蘇紅袖總算醒了過來。
劇烈的心疼將她折磨得疲憊不堪,她的臉色就像鬼一樣蒼白,原本烏黑明亮的大眼兒也早已失去了神采。
胸口一直在一陣一陣劇烈的抽痛,她不得不費盡全力捂住心口,才能勉勉強強發出聲音。
“你……你,你是誰?”
“路過的。我撿了你。”
“哦,那謝謝,謝謝你。”
蘇紅袖揉着胸口,因爲昏迷了太久,有些不大清醒。
她仔細回憶,用力回想,只記得自己罵完楚逸庭之後就昏迷在了山洞。
至於抱着她的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
她試着讓這個抱着她的男人放下她。
“那個,你可以把我放下了,謝謝你撿到我,我可以自己走。”
蘇紅袖擡起小手,擦乾眼角的餘淚,小小聲道。
“不行。”
楚軒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
“爲,爲什麼?”
蘇紅袖愕然,瞪大了雙眼。
“既然我撿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我,我可以付你銀子!”
“一千萬兩,現在就付!”
“你這人好蠻不講理,快點放我下來!”
“你敢罵我,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楚軒突然出劍,牢牢抵住了蘇紅袖咽喉。
冰冷的眼光,凜冽的氣息,一切都讓人心驚膽寒。
蘇紅袖瞪大了雙眼,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男人有幾分面熟,好像有一點像楚逸庭。她試探性讀了一下這個男人的心,一時間驚呆了,抱着她的人竟然是楚逸庭的哥哥,梁國太子楚軒。
“我知道了,你是楚逸庭的哥哥,楚軒!你抓住我,到底想幹什麼?”
蘇紅袖急了,掙扎了起來,不停用雙手錘打楚軒的胸膛。
“你知不知道,楚逸庭和我是什麼關係?如果讓他知道是你帶走了我,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蘇紅袖並不想再提起楚逸庭這三個字,從楚逸庭丟下她一個人走掉,她就暗暗對自己發下了誓,以後就算再看到他也只當不認識,再也不去想他,再也不理他了。
但,事態危急,此時此刻,她不得不用楚逸庭的名字來威脅楚軒,希望楚軒可以放她脫身。
“閉嘴!我當然知道你和楚逸庭是什麼關係,你知不知道楚逸庭和我本來就有仇?既然你是他的女人,不如你就替他讓我報了這個仇,讓我把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你……”蘇紅袖煞白了小臉,不自覺往後蜷縮了一下。
楚軒凜冽的冰眸往下一撇,涼薄的脣角微微往上揚起。
“不想死,也成,按照梁國的規矩,你得給我當十年奴隸!”
“十年——?你瘋——”
蘇紅袖本想說楚軒是不是瘋了,但看到楚軒凜冽冰冷的黑眸,她又不得不把嘴裏的話嚥了下去。
“你到底爲什麼要抓我?我告訴你,如果你打算用我來威脅楚逸庭,那沒用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蘇紅袖捂緊了胸口,心中又是一陣抽痛。
“有沒有用,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楚軒一句話就徹底斷絕了蘇紅袖的念想。
“你給我記着,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楚逸庭的女人,而是我楚軒最低賤,最卑微的女奴,若敢逃跑,我一定打斷你的腿!”
楚軒說話間已將蘇紅袖帶進了一間客棧。
推開房門,他毫不留情將蘇紅袖扔在了牆角的稻草堆裏。
蘇紅袖趕忙抱緊了自己,忐忑不安的看着楚軒。
“起來,不要等我過來拽你!”楚軒銳眼瞥蘇紅袖,冷冷冰冰道。
看他居高臨下的樣子,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
這樣的氣魄,這樣的霸氣,蘇紅袖只在一個人身邊感受到過,那個人便是她以前走在路上,偶爾遇到的大周太子風凌天。
蘇紅袖意識到,這個男人不好惹,觸怒了他,他絕對不會給她好果子喫。
保命要緊,爲了找楚逸庭,她幾乎已經把靈力用了個精光,現在,就連最基本的逃生術也用不了。
蘇紅袖決定暫時忍忍,無論楚軒要她做什麼,照辦就是。
想到這裏,蘇紅袖縮了縮脖子,把涌到喉嚨口的咒罵都嚥了回去。
“掌櫃的,去給我打桶水來,在準備兩身乾淨衣服。”
“來了客官,這就去!”
不一會兒,店小二就扛着熱水,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上了樓。
蘇紅袖驚愕不已,這個男人想幹嘛?他不會是想在她面前沐浴更衣吧?
她往後縮了縮小身子,一臉警惕的望住了楚軒。
“你是太子,那麼有錢,就不能開兩個房間?”
“我是有錢,但我不會蠢到讓你有機會逃跑。”
“你放心,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別人穿過的破鞋,我連看一眼都不屑!”
你看了我不止一眼了。蘇紅袖暗自腹誹,什麼破鞋,你還是破衣,破褲子,破靴子,哼!
楚軒已經開始喝酒喫菜,蘇紅袖餓得肚子咕咕直叫,她忍不住看着楚軒,抱緊了肚子。
蘇紅袖什麼都能忍,最忍不了的就是捱餓。
蘇紅袖試圖和楚軒講道理。
“你可不可以讓我喫點東西?你桌上那麼多飯菜,反正也喫不完,大不了我,我付你銀子就是。”
卻不料楚軒一揮手,把一個油膩膩的雞大腿直接扔到了地上。
“要喫就只能在地上,奴隸沒資格和主人同桌。”
蘇紅袖恨不得上去揪他的頭髮。哼!等到她有朝一日恢復了法術,一定把這個楚軒變成個禿頭!
“既然你真想利用我要挾楚逸庭,總該先設法保住我的命。若我死了,可就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了!”
“你以爲我對付楚逸庭,還需要用到人質?”楚軒收起了臉上慵懶的表情,他的臉瞬間變得冷若冰霜。
“蘇紅袖!你少在我面前自作聰明!”
見楚軒突然變了臉,蘇紅袖識趣的閉上了嘴。
她蜷縮着身子,左看右看,窗戶外面是無盡的荒漠,逃跑並不是個好念頭,她根本就不認識路。
再加上連年戰亂,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冒冒失失跑出去,還不定會落得怎樣悲慘的結局。
蘇紅袖又往牆角縮了縮,楚軒已經用完午膳,脫了衣服泡在浴桶裏沐浴。
不得不說,這個楚軒長得十分英俊,幾乎楚逸庭不相上下。他的眼眸漆黑深邃,薄薄的嘴脣抿成一線。
從他的脣形看,他又是一個狐九哥口中涼薄無情的男人。
蘇紅袖在心中後悔,狐九哥說的還真是一點沒錯,虧她先前還一直覺得楚逸庭和薄情兩個字根本扯不上邊,可,現在,他連說都不跟她說一聲,就拋下她,一個人跑了。
他就是個混蛋,是個大傻瓜!
一想起楚逸庭,蘇紅袖就是一肚子火,眼眶都漲紅了。不過幸好,她剛剛纔化身爲人,本來情根尚淺,再傷心痛苦的事,一轉眼就拋到了腦後。
楚軒的身材很好,和楚逸庭有九分像,手臂結實有力,全身上下的肌肉緊緻而又勻稱。
就連他微微翹起的臀部,也是強韌光滑,強悍有力,找不出一絲贅肉。
如果不是他一身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從背後看,他簡直和楚逸庭像足了十成。
蘇紅袖並不想盯着楚軒看,可楚軒的背影看起來像極了楚逸庭,她不由看得癡了,心裏又是酸澀又是難過,十根白玉一般的手指不知不覺就絞緊了身下的裙襬。
不要再想他了。她告訴自己。
這個大笨蛋,大傻瓜,她以後要是再碰到他,一定再也不去理會他了!
正在胡思亂想,忐忑不安,突然聽到楚軒一聲呵斥。
“別老盯着我看!”
蘇紅袖一愕,驚覺楚軒的臉頰居然微紅。
“過去!把桌上的飯菜吃了!”
一聲令下,用不着楚軒說第二遍,蘇紅袖立即大眼兒一亮,滴溜溜跑到桌邊坐了下來。
晚間楚軒舒舒服服躺在白軟的牀鋪上,而蘇紅袖則瑟瑟發抖的蜷在稻草堆裏。
她緊緊抱着自己,反而覺得十分心安。
除了楚逸庭,她並不喜歡別的男人和她過分親近,先前楚軒把她抱在懷裏,她就好象全身上下爬滿了螞蟻,哪裏都不自在。
身體溫暖之後,蘇紅袖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畢竟,她耗盡了靈力和體力,本來就嗜睡。
這一覺睡得十分不安穩,整個晚上一直在不停的說夢話,大部分都與楚逸庭有關。長翹的睫毛上沾滿了晶瑩的淚。
一覺醒來,卻是十分愕然,她已經不在地板上,而被人抱上了溫暖柔軟的牀鋪。
蘇紅袖擡起眼睛看看,驚訝的發現楚軒趴在桌前小憩。
他居然把牀讓給了她。
“看什麼看?沒見過晚上睡覺像你這麼呱噪的。”
楚軒冷冷冰冰道,他並未擡頭,只是聲音裏面充滿了乾澀,一聽就是睡眠不足,休息不好。
蘇紅袖臉兒一紅,心上稍許涌上了淡淡的暖意。
呼,看起來,這個楚軒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壞。
蘇紅袖正待開口,讓楚軒開出條件,如何才肯放她,小二卻恰在這個時候敲門,門外傳來了黑木沙啞而又低沉的嗓音。
“太子爺,開開門。”
“什麼事?”
“您看一下這個。”
楚軒開門,從黑木手裏接過了一副畫卷。
打開一看,裏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現在就躺在牀鋪上的蘇紅袖。
蘇紅袖跟楚逸庭離開大周之後,風凌天四處派人在尋找她,甚至不惜懸賞萬金,在滿大街貼滿了蘇紅袖的畫像。
楚軒對着畫像,一陣沉默。
楚軒曾經出使過大周,遠遠見過風凌天一眼,雖然只是模模糊糊,不慎清晰的一眼,楚軒卻敏銳的感覺到,大周這個太子絕非凡人,堪稱人中龍鳳。
這個風凌天在大周惡名遠揚,可謂臭名昭著,人人都說他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沒想到,他居然貼出了這樣的佈告來尋找蘇紅袖。
懸賞萬金,封侯,賜良田萬頃。
這也太誇張了,這幾乎已經是大半個太子府的財產了。
“你到底和風凌天……”
楚軒開口,想要詢問,然而他看看蘇紅袖,蘇紅袖也看到了他手裏的佈告,但她卻一臉天真無邪,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轉來轉去,充滿了好奇。
楚軒皺了皺眉毛,終是沒有出聲。
看起來蘇紅袖並不知道風凌天對她微妙的心思,罷了,與他何干?他沒必要去戳破。
一路顛簸,終是在三日之後回到了梁國,再三日,太子回京,滿朝文武夾道歡迎。
好不容易入了宮,蘇紅袖卻是一陣愕然。
太子回宮,照說他宮中侍妾嬪妃應該出來相迎,蘇紅袖卻連一個也沒看到,只遠遠看到一個身穿華服,被一大羣人簇擁,雍容華貴的女子遠遠走來。
女子雖然已到中年,卻依舊膚白如雪,容顏美麗,一頭烏黑的長髮只用一根玉簪簡單挽起,遠遠而來,儀態萬千。
是楚軒的母妃。
此時蘇紅袖已經耗盡了靈力,一雙清澈明媚的大眼兒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與靈動,李妃並沒有把她和淑妃聯想到一塊兒。
李妃見了蘇紅袖,似乎很高興,一雙媚眼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打量,在蘇紅袖嬌豔動人的小臉上停留了許久,方纔擡起,落到了她兒子年輕英俊的臉上。
蘇紅袖被她看得渾身不舒服,她能感覺到,這個女人看她的眼神有多期盼,有多殷切。
特別是,她看到她和楚軒肩並肩靠在一起,那眼神太熱切,太不正常了,簡直就好像看到了金山銀山一般。“軒兒,這是?”
李妃充滿希望的問,卻不料被楚軒冷冷一句,瞬間打破了希望。
“半路上撿來的,用着還算順手,兒臣打算把她充作東宮的婢女。”
“哦。”
李妃垂下了眼,神情之間滿是失望。
“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應該……”
李妃話還沒說完,楚軒卻淡淡一笑,拉着蘇紅袖就走。
李妃在後面怔怔的看着楚軒,視線慢慢下移,停留在了楚軒牢牢拉着蘇紅袖的右手。
蘇紅袖似乎很不願意,掙扎不已,連呼“放開”。
在行進的間隙,因爲掙扎的幅度過大,蘇紅袖撞到了捧着替換的衣衫匆匆路過的一名宮女。
宮女沒有怎麼樣,嬌小柔弱的蘇紅袖卻原地滴溜溜打了個轉,差一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楚軒側目,看着那名一不小心撞到蘇紅袖的婢女,深邃的黑眸浮現冰冷的殺意。
“拉下去斬了。”
那名宮女跪在地上,連連求饒,泣不成聲,額頭在地面上磕的砰砰砰直響。
蘇紅袖沒想到自己這麼輕輕一撞,竟給對方惹來殺生之禍,連忙也在那名宮女身邊跪下,替她求情。
周圍衆人無一人敢上前,盡皆遠遠觀望,有和那名宮女熟識的,內心哀嘆不已。已經在替那名宮女在心裏挑選起墳地的位置。
卻不料楚軒竟停下了腳步,黑眸深邃,緊盯着跪在地上的蘇紅袖看。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身份?”
蘇紅袖先是搖頭,跟着又點頭:“我知道,可,錯不在她,是我先撞了她,我求求你,把她放了!”
“憑什麼?本太子爲何要聽一名女奴的話?別忘記,你也不過是我的奴隸,有什麼資格求我?”
蘇紅袖垂頭喪氣,耷拉下了小腦袋。
卻不料下一瞬間,楚軒大手一揮,不費吹灰之力將她從低上拽起。
“來人,把人押進天牢,關押半月!”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尤其是站在後面,視線一直遠遠追隨着楚軒背影的李妃。
這實在太不正常了,這個兒子是她從小一手拉扯長大的,脾氣、性格她再清楚不過。
說他是冷血,無情也不爲過,做出的決定從不爲任何人改變,蘇紅袖是第一個。
第一個,幾句話就能輕易改變楚軒決定的女子。
楚軒說到做到,當晚就安排蘇紅袖住進了他的寢宮。
當然,婢女是沒有牀睡的,只能在地上打地鋪。
蘇紅袖充滿訝異的環顧四周,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富麗堂皇的建築,和皇宮相比也毫不遜色。
四周雕欄玉砌,每一張桌子,每一張椅子都材質上乘,鑲滿銀邊。
尤其是正中央那張大牀,牀腳、牀頂鑲滿了龍紋,九龍升騰,貴氣沖天。
到處都十分乾淨,地板上面甚至光潔的能看到人的倒影。
半臥在大牀上的楚軒長睫輕垂,半遮着底下冰冷凜然的黑眸,正在小憩。
這一路上,拜蘇紅袖所賜,他沒能睡上一個好覺。
蘇紅袖自慚形穢,東看西看,整個太子宮裏最灰不溜秋,最髒兮兮的人就是她自己。
唉,她好想洗澡!
這一路上,餐風露宿,十幾天了,她都沒能洗上一個澡。
這麼想着,蘇紅袖滴溜溜溜到了後殿,果然,這座寢宮雖說富麗堂皇,格局精緻,其實佈局和楚逸庭的六王府卻並沒多大區別。
臥房後面都連着浴池。
蘇紅袖東看看西看看,這個楚軒簡直是愛乾淨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四周的擺設和器物光潔鮮亮,纖塵不染。
楚軒的東宮與楚逸庭的王府驚人的相似,不光是房間的佈局擺設,而且兩個地方一樣死氣沉沉,偌大空寂。
楚逸庭是因爲安全起見,一直會有人半夜裏趁他不注意,偷偷爬上他的牀,所以他府裏的丫鬟和侍衛都不算多,全都是他信得過的人。
楚軒則是因爲愛乾淨,怕髒,所以不允許任何人肆意進東宮走動。
蘇紅袖並不知道,除了皇帝和李妃,以及進來打掃的宮奴,她是第一個被允許跨進東宮的女人。
蘇紅袖匆匆沐浴完畢,抱着條毯子蜷縮到了離楚軒最遠的角落。
“怎麼,怕我吃了你不成?”楚軒依然慵懶的半臥在牀上,長睫輕擡,底下的冰眸銳利幽深。
“到底你要怎麼樣才肯放我走?我說過,楚逸庭不會受你要挾的。他都不理我,他是個混蛋,聽了別人胡亂編排了我幾句,就自己一個人跑啦!”
想起楚逸庭,蘇紅袖又是一陣氣惱,一陣心痛。
“急什麼,我又沒說要用你去要挾他。”
“你不是說和他有仇?”
“我說什麼你都信,簡直是個傻子。”
“你……算了,隨你的便!你以後就會知道,你抓着我,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
楚軒眸色幽暗的看着地板上蜷縮成一團的蘇紅袖。她已經睡了,粉粉的臉頰紅撲撲,小小的身子蜷成了一團。
和方纔全身炸毛,怒氣衝衝的樣子截然相反。
此刻的她,柔弱無防備的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楚軒的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張熟悉的小臉。
如夢似幻,看不真切,白皙粉嫩,嬌美異常。
那臉俏麗,天真,盈滿柔和,長睫捲翹,水眸純淨。
粉粉的小手,暖融融的牽着他的手,柔弱的嗓音嬌俏而又動聽。
“大哥哥,你長得真好看,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楚軒。”
“哦,軒哥哥,你娶我好不好?等我長大了,就嫁給軒哥哥做妻子。”
說來也怪,自從楚軒成年,他就一直在做着同一個夢,夢裏那個女子和蘇紅袖長得十分相像,也是大眼睛,小身材,粉白嬌豔的一張瓜子臉。
這也就是爲何,楚軒初次見到蘇紅袖,毫不猶豫就把她抱了起來。
想起夢境中那張甜美嬌俏的笑臉,楚軒勾起脣角,淡淡一笑,他這是瘋了不成,都過去十幾年了,他居然還會被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影響。
梁帝身體一天比一天差,眼睛也不行,幾乎都半瞎了。所以進半年來,梁國一直是太子監國。
楚軒批完奏章,黑木向他呈上了大周傳來的密報。
不光風凌天在到處尋找蘇紅袖,周國大將衛十二也在私底下到處尋找蘇紅袖。
一開始,風凌天貼出去的佈告上面只說懸賞黃金千兩,良田百畝,可是,一個月之後,上面的數字翻了十幾翻,變成了黃金萬兩,封侯,賞萬畝良田。
可見蘇紅袖在風凌天心中地位絕不尋常。
至於嗎?
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況且她現在已經成了別人的女人。
換做是他,不管先前有多喜歡,絕對會將那名女子從自己心底徹底抹去。
“我弟弟,他回來了沒有?”
楚軒問黑木。楚軒從來都不叫別的皇子弟弟,他只叫一個,那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楚宇。
“回來了,人已經回了王府,今晚就來進諫。”
“哦。知道了,退下吧。”
“黑木遵命。”
“等等,叫他們今晚把宮裏的地毯換了,弄條厚一點的鋪上。”
“是。”
黑木有些奇怪,東宮的每一樣擺設,器具都是楚軒親自選的,都快十幾年沒換了,如今怎麼突然想到要換了?
楚軒今日難得一下朝就回了東宮,他回想起蘇紅袖人生地不熟,一個人待在宮裏,終覺得不妥。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趁他不在欺負她,宮中那幫勢利眼,他早就已經把他們摸透了,若他帶回來的是他的太子妃,哪怕不是太子妃,只是一個妾室,他們都會好生服侍,安置她,可他只對他們說,他帶回來了一個女奴。
蘇紅袖是很有可能被別人欺負的。
“黑木,今天她都在宮裏做了些什麼?”
“回太子爺,黑木不知。”
黑木愕然,東宮從來不許閒雜人等入內,楚軒問他這個,他怎麼會知道?
楚軒也是一怔,隨即在脣角緩緩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的寢宮,黑木又進不去,他幹嘛問他這個?
進了東宮,楚軒呆了,蘇紅袖怎麼跑到他牀上去了?
髒死了,灰不溜秋,烏漆抹黑的,她身上的衣服都不知穿了有多久!
他這張玉牀除了他自己可是從來沒被任何人睡過!
真可恨,看來今天他得把整張牀都拖出去清洗一遍!
楚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如若換做別人,不管那人是誰,他一定早就將那人從牀上拽下,丟出宮外亂棍打死。
可睡在他牀上的人是蘇紅袖,他只是心中惱怒,並沒有對蘇紅袖做些什麼,反而靠近牀邊,輕手輕腳爲蘇紅袖將踢落的被褥蓋上。
“太子爺,晚膳已經準備好了,要不要現在就端上來?”
“端上來吧,對了,把給她熬的補藥也一併送來。”
“遵命。”
許是連日裏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要再去想楚逸庭真的起了作用,蘇紅袖今日真的沒有夢到楚逸庭。反而做了一個極爲美妙,極其誘人的甜夢。
夢裏到處是雞腿、魚、肉塊在天上飛。
蘇紅袖是獸,獸的頭等大事本來就不是情情愛愛,而是填飽肚子,簡單的來說,就是喫。
再加上楚軒這一路上只讓她喫他剩下的,根本沒有一塊肉,這都快半個月了,蘇紅袖餓壞了,以至於連夢裏都出現了肉。
當蘇紅袖從夢境中醒來,她睜開眼睛,看到面前滿桌子的美味佳餚,想也不想,伸手就要去夠,卻不料被楚軒一筷子打在手上,哎呦一聲把手縮了回去。
餓死了,什麼時候才能喫一頓飽飯!?
正在咬牙切齒,心中詛咒,卻不料楚軒往旁邊側了側身子,把一大鍋下在雞湯裏的補藥給她端了過來。
“你喫這個。”
楚軒面無表情,淡淡的道。
蘇紅袖發了好長一段時間愣,盯着那一大鍋雞湯,突然臉兒一紅,低下頭,小小聲道。
“謝謝你哦,其實你這人挺好的,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壞。”
“如果,如果你不介意,咱們能不能當個朋友?”
快點放了我,好不好?
快點讓我走,行不行?
拜託,沒有人會囚禁,利用自己朋友的!
可惜期待了半天,只換回楚軒冷冷冰冰一句:“不可能。”“我不需要你來做我的朋友。”
蘇紅袖失望極了,心口一陣堵,耷拉下了小腦袋。
不一會兒,黑木走到宮門外,低聲稟報。
“太子爺,宇親王來了。”“叫他進來。”不一會兒,一個年輕英俊,長得和楚軒有三分相像的男人走了進來。
“皇兄,我——”楚宇的聲音激動而又興奮,似乎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兒。
但當他跨進宮殿,看到楚軒身邊那個小小矮矮,餓死鬼投胎一般,低着頭費力的用勺子在鍋裏舀雞湯的蘇紅袖,尤其是,他發現蘇紅袖居然是個女人,他一時之間徹底愣住了。
這還是楚軒身邊第一次出現女人。
“皇兄,她是——?”楚宇眨眼眨眼,臉上充滿了期盼,又帶着點揶揄的問。
“不要想歪了,她只是我宮裏一個奴婢。”楚軒面無表情,冷冷冰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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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頭存…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告訴我。基本一個月會寫一篇,什麼性質的都可以,最好與正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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